《当灰原遇上志保》郑古

2、第 2 章

　　这是哪里？
　　灰原猛地坐起身来，看着昏暗的四周有顿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记忆停留在和同伴一起躲避怪物的追杀。为了不连累她们，装作慌不择路，和他们选了相反的方向逃跑。突然间感觉后背有个推力。因为前冲的惯性又没来得及反应，她栽倒在河里。
　　那条河很深很长也很冰，如同她第一次吞咽下那颗药而感受到热火焚身般极热相反的另一面，零下几十度的极寒，灰原拼尽全力都无法浮出水面，竭力往上游时就像在走一条看不到终点的路。慢慢的，她又累又冷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就是在这里醒来。
　　是有人救了她，还是已经被组织抓获？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声音，灰原小心地下床推开门。
　　房间的布置给人温馨的感觉。
　　并没有感觉到组织的气息，这应该是一户普通人家，应该是救了她的人吧。
　　在开了一条缝的房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仍然是静寂的，除了她一个人的呼吸，再也没有别的人。
　　这户人家救了她的人去了哪里，灰原并不知道。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应该是第二天下午了，博士他们找不到自己，应该很着急了吧。
　　手机不在身边，也没有看到这间屋子里有电话。
　　她应该离开。灰原想着。至少先给博士他们报个平安。
　　赤脚走到玄关，注意到鞋柜的鞋，结合房屋内的摆设，这应该是一个独居且经济不富裕女性的家，安全性尚可。
　　外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虚弱的身躯让灰原来不及躲避，伴随一声“叮”地一声，门被打开了。
　　阳光随着推开的门从外界一寸寸侵入，热烈的暖阳将那人的棕发染成暗红的色彩，显得张扬而缤纷，如同乳晕一般的光芒将她的身躯描绘地温润又朦胧，那构造熟悉的骨与皮勾勒出的框架都柔软而无一丝冷硬。
　　那是温暖的感觉，和这个房屋如出一辙。
　　看着从阳光里走进来的人，灰原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

　　“你醒了？！”志保有点惊喜，一个不留神，小孩儿就能蹦会跳能下地了，看起来身体恢复地还行。小孩儿光脚坐玄关会着凉的，刚才是想偷溜出去吗？瞧瞧这反常的扩散状态的瞳孔，小孩儿的小脑袋起码是有点呆滞基因在的。
　　志保矮下.身，声音放柔，语气放慢，生怕吓着这迷路的小羔羊:“你是哪家的小朋友？怎么坐地上了？饿了没？”
　　放下手中的袋子，志保巧妙地将门阖上，杜绝了小孩儿独自外出闯荡的可能性。这小孩儿一动不动的样子有点点萌，就像是实验室装死的小白鼠，“我出去买了点东西。要不要吃点？家里大人的电话号码还记得吗？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灰原呆呆地看着这个眼熟的人，很纳罕为什么有这么一天，她竟然会和温柔挂钩。
　　这是假的吧。这个嘴角竟然还挂着和善微笑的女人，就这么驾轻就熟地走进房间，打开冰箱，然后在厨房娴熟的拿起刀，打开锅。
　　然后一顿饭出来了。
　　这一定不是真的！
　　灰原失去了踏出那扇门的动力，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

　　这到底是为什么？哪里出错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餐桌前都在这么想。
　　灰原是在不可思议，觉得自己应该在做梦，或者已经离世了；要不然就绝对是某个惊天大阴谋。
　　志保则是更有点局促，莫名地手脚无措了。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什么吧？都已经这么呵护小孩儿了。
　　这小孩不大好相处啊，迎着冷淡的目光，她哄都哄不起来，现在的孩子这么有气势了吗？为什么自己讲了一大堆，她一点都不搭理？是自己功夫不到家吓到小朋友了，还是小朋友果然脑袋有问题？
　　两人神情各异，满腹的思绪涌上心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呐，还是先吃饭吧。”志保率先拿起了碗勺。
　　她已经很尽力地温柔地对待小朋友，以前可没有和这种小孩相处过，就怕吓着她，因为小朋友看着就像遭受过迫害的样子。但是，小朋友没有一点反应让志保觉得自己很失败。
　　一点正向反馈都没有，就算她不是常盘那样的表里如一的温柔姐姐，可即使是做实验，实验对象不配合也是会有负反馈的呀。
　　自己真的很没有亲和力吗？回想起实验楼前大花那只猫咪经常在自己身边撒娇打滚，志保得出了结论。小孩儿是真的身体有疾。
　　在家无法做完善的体检，一会儿哄她去一趟医院全身检查看看。最好能顺便匹配到数据库找到她家人。
　　灰原迟疑了一瞬，又慢慢端起碗筷。来都来了，现在的自己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且看且行。
　　食不言的标准，在这顿饭上践行地很好。

　　待厨房窸窸窣窣的水声消停下来。志保擦干手也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离小孩儿不远不近。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灰原盯着对面这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我叫宫野志保，我知道你，你也叫宫野志保。啊，真巧，我们同名同姓呢……甚至同年同月同日生……”
　　又是被那一副眸子直勾勾盯着看，志保更加不知所措。
　　作为大姐姐，要率先打破尴尬。志保轻咳一声，“先来一个自我介绍，我呢，叫志保，宫野志保，你可以叫我宫野姐姐或者志保姐姐。”
　　手指绕着房间指了一圈，志保又说:“这里是我的房间，你呢，嗯，昨晚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了浴室里，就是那儿，然后我让你在我的卧室休息了一晚。”
　　看着小孩儿若有所思仍不作声的神情，志保想了想说:“你是被谁扔…送..过来的吗？你原来的家庭对你不好？”
　　说着说着，志保神情变得气愤。遗弃小孩真的很没有公德心、不负责任、不配为人！
　　看着气势汹汹的志保眉眼终究是褪去柔和，眉锋也显得有些锋利，灰原缓了口气，嗯，看着更眼熟了，也更顺眼了。
　　果然温柔和她的脸不搭，那都是假象，一看就很假。
　　“啊，没有，不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尽管还是满头雾水，灰原小心试探。“灰原哀，我的名字。我住在米花町二丁目二十二号。没有手机，电话:[phone]。”
　　“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有点不可爱。”志保缓了缓面部的神情，不要吓到小朋友了，“小哀，哀酱，可以这么叫你吗？你先住我家，刚好我有认识的公安，我帮你联系一下你家里人。”
　　总算有进展的志保暗中舒了口气，开始着手操作。把信息发送给朋友后，暗自嘀咕，这个号码，听着也很耳熟啊。
　　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两人又开始相看无言。
　　志保在想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好缓解尴尬，或者陪小哀玩游戏打发时间？
　　灰原则是在观察志保的举动，推算着可能出现的结果。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这附近有游乐园，要不要去玩一会？”坐着不动玩游戏还是放弃吧，老实说，志保真的不会和小朋友相处，做啥都感觉很别扭，继续这么待着一起玩益智游戏的话，她可能会窒息。
　　“不！不用。”灰原低下头，掩饰住自己晦暗的神情，“我还有点不舒服，想多休息休息，不太喜欢出门。我可以...在房间再睡一会儿吗？床铺很舒适。”
　　谈起房间的那张床，志保耷拉的情绪明显眉飞色舞起来:“你挺识货的嘛。那张床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在实验...在单位休息都啊趴着勉强对付过去，回到家必须要有合心趁意的放松环境才能行。软硬适中还能回弹，躺在床上所有的疲惫都能散去，对脊柱也有很好的保护作用。被子也是我特地挑选的材质，细腻...啊，我是不是讲太多啦。也到午睡的时间了，你赶紧去睡觉吧，养足精神。”
　　志保把灰原送到卧室门口，“房间里有饮水机，里面的门是洗手间。对了，小哀喜欢喝牛奶吗？我给你倒一杯牛奶。”
　　“谢谢！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不喝。”感受着肩膀处柔软的推力和温暖的体温，灰原僵硬着身子回到卧室。
　　“不要怕，好好睡一觉，我就在外面的客厅，有事找我。”找到你的家人后，会很快送你回家。
　　送灰原回房后，志保整个人放松下来，决定一会儿网上查询一下和小朋友的相处教程。

　　“不要怕……”志保的声音仍在回响。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后，良久，灰原才颓下.身躯，蹲在门边。
　　从所处环境看，这个人有点点温柔，很居家；从交谈和举止看起来，她性格应该是自信张扬；眉眼明媚柔软，锐利却没有郁气，似乎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就连身形姿态，她的手是做实验的手，是拿笔的手，甚至是持家的手，但绝对不是长期握枪的手。
　　她和她不一样，真的，一点都不像。
　　这个人还，很笨。
　　灰原撇嘴，想法慢慢天马行空，眸中光亮暗下，逐渐晦暗。
　　这个人居然没有认出她。自己会认不出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吗？这也太傻了吧。这么个小居室的屋子，就一间正经卧室，就这么大咧咧地放心让她独自睡觉？她可是记得自己有在卧室放一些文件和实验数据的习惯的。
　　她现在也许是在做梦，或者是这个世界玄幻了。
　　怎么可能有两个宫野志保存在？这是违反了物理定律的。
　　或者，这个宫野志保2号，是克隆人，明明知道自己是谁却装作不认识。嗯，这个可能性仍然比较大。现在她很可能处于一个阴谋之中，敌方派人打入内部，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是阴谋，是阳谋，太明目张胆了吧！在数字科技和生物科技泛滥的后期，克隆人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不过仅有那么一次，因为后果太血腥不可控，之后还是被杜绝了的。
　　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是不是也有点傻？现在的自己可不是刚认识阿笠博士的时候了，就一顿饭、一点温暖的问候这种糖衣炮弹就能让自己沉溺？
　　不过，宫野志保2号确实勾起她研究的兴趣了。再观察观察也不碍事。志保摩挲着手指，有点手痒…要是没有研究价值，就太无趣了，到时候她可就控制不住拿解剖刀的手了。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腿早已没有知觉。闭了闭眼，灰原重新抬起头，仔细梭巡着卧室的详情。角落有个探头，贴心地处于关闭状态，想她醒来的时候还闪着红灯。床头柜摆满了实验类书目，一旁的小橱柜只简单地挂着几件差不多模样的职业装和两件白大褂；另一侧的书桌上放着电脑和三五个颜色鲜艳的试剂瓶。旁边厚重的窗帘完全遮挡了外面的阳光，灰原撩开一角又放下，复又把外面刺眼又灼热的阳光遮地严严实实。
　　灰原抬脚，打开洗手间的门，淋浴头、马桶、洗漱台，简单且干净。额…还有一顶棕色假发…挺有生活气息…
　　凝视着洗漱台上镜子里的自己，灰原抬起手摸向镜子，嗯，单面的，然后手指勾画出一个笑脸；说起来，自己在遇到阿笠博士之前，好像着实不怎么照镜子，又没有留下照片。确实，有可能，会认不出自己吧？
　　也就是吃了那颗药后，为了那时候熟悉自己的面貌并且警醒自己，才开始频繁注视镜子里的自己。
　　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没有设置密码的电脑直接跳转到上一次的浏览界面，是一封医药峰会的邀请函。假装看不懂的灰原握住鼠标，顿了顿，叉掉页面，也轻车熟路地搜索到假面骑士的动画片，看得津津有味。
　　短短的一集结束，灰原关闭电脑，走到床边，躺下。
　　暖被下，灰原抚摸着手臂处的针孔；微阖的眼帘，睫毛时不时轻颤；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似乎身体真的太疲惫，万千思绪都渐渐沉入脑海深处，灰原失去了意识。

　　客厅，正在记笔记的志保，看着手机里朋友回的消息，陷入沉思。
　　桌面上还摊开着好几本书:与小孩子的相处之道、幼儿成长手册、孩童教育经典……
　　“你讲的那个地址和号码对不上。准确地说，地址是正确的，号码归属地址是附近的没错，但是是空号。那个住址里面也没有人家，没有小孩，那个房子好久没有住人了，是个荒宅。那附近的人家都没有小孩子，最小的也上国一了。”
　　“那个区域我筛选了匹配的年龄的小孩，这个姓名我也匹配了附近的学校和医院，都没有对得上的。”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被诈骗了？”
　　对面的讯息，一条接一条地蹦出，彰显着手机那头的焦急心态。
　　谁能想到，一眼望去不可侵犯的高知学术分子宫野志保竟然不止一次地被人打着投资者的名头诈骗。
　　“不要这么说嘛！”这一头的宫野志保，回复的消息中透露着恼羞成怒和一丝丝挫败的弱气。
　　“难道不是？这次又是哪个投资人套近乎？这种半真半假的讯息就是来降低你的警惕心的！你能不能脱下你那套白大褂！你再带上那副古板眼镜，那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呆相，是这些臭皮烂虾的罪魁祸首！”
　　嘛…脱掉白大褂，不可能的…顶多不戴眼镜…可是白天真的太困了…
　　“有情况记得及时找我！别被骗了还帮人数钱！你那么多的研究成果本来早能够让你身家亿万了！”
　　把手机放在一边，志保看着笔电画面里睡得很规矩的小孩儿，叹了口气。小孩子可不能撒谎。但，如果......
　　刚脱离组织不久的志保，也不是没有警惕心的。她当然会疑心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是不是组织派来的。尽管可能性不太大，但是据她所知，组织是有在培训特殊的孩童的，虽然没见过，但是自己不就是在组织长大的嘛，且很小的年纪就掌握了射击、搏斗等多种技巧。
　　只是这个面善的人儿，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自己真的看不下去；根本无法放任不管。狠心扔出去，也有点舍不得。难道这就是姐姐所说的上天注定的缘分？哪怕最终会分离，也注定会相遇、相处、相交，会拥有一段回忆。
　　哪怕……这个小鬼最终会像诸星大那个负心汉一样，怀着偷取技术的不轨之心靠近，得手后就不辞而别。
　　决定权交给上天吧。她倒要看看，小鬼为了骗取技术会使出何种手段来。
　　宫野志保可不怯懦，敌人打上门，还能坐以待毙？
　　说不定，不仅过程不无趣，自己还能收获下一个研究课题呢。
　　唉，这个小孩看着不像纯粹的坏人，自己还是要悠着点儿。小哀就算是组织的人，也一定是被组织逼迫的可怜人。

　　灰原是被饥饿唤醒的，轻轻一嗅，饭菜的香味飘进了屋子里。
　　这一觉，昏昏沉沉的。灰原有点累，轻轻拍了拍额头，起床走到客厅。看到志保端着碗走来走去。
　　“你醒啦。”志保解开身上的围裙，招手让灰原过来。
　　“今天晚饭简单一点，就吃汤面。”碗勺已经摆好，志保打开电视机，调整了音量后也坐了下来，“睡得怎么样？今天睡得有点多，晚上可能睡不着。一会儿吃完我们散..我们看个电影吧。”
　　志保原想说去散步的，但小朋友怏怏的模样，似乎并不期待外出，就改口了。“最近有新的电影上映。对了，我睡在你隔壁，你之后就睡那个屋子吧，卫生间旁边的房间是更衣室，里面有个跑步机，你喜欢的话，一会儿可以随处看看。”
　　“...谢谢。”这人真的有点蠢，竟然把卧室让给了自己。灰原乖巧地坐在餐桌旁，捏了捏手里志保精心准备的勺子，低声道谢。
　　晚饭很好吃，饭后水果也很甜。电影没有仔细看，情节不记得了，但是，屋里的氛围很好。
　　很温暖。是家的感觉。
　　感觉灵魂都在轻飘飘，是很真切的那种做梦的感觉。她以前做过这种梦，和姐姐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唠嗑……

　　想，一直待在这里，可以吗？
　　灰原的心底深处抑制不住地冒出这样的妄想。
　　收拾准备着家里的摆件的志保，还不知道灰原在如何艰难地抵抗着让警惕的心不被腐蚀堕落。

　　虽然灰原身份成谜，但如果灰原问志保能否长居此处的话，志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呀，当然可以了。我很欢迎小哀的加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