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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定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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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雪像鹅毛一样大,舒达一人守着一个电饭锅,煮着一锅水,闷闷的。再豁达、再乐观,也难堪这节日团圆的气氛。而且他还不能出门,他的羽绒服已逼社石缘穿上了,因为不能看石缘穿着薄衣服出门。幸而他总爱穿大一号的外套,所以他的衣服石缘穿着也堪堪可行。他关上门画画就是,画他最不擅长的素描。
“阴影、虚线、立体……”舒达一边画一边念,不时夹杂“啊!又过了!”如此之类的惨叫。时而又阿Q地自我安慰:“手误手误,不算。”后来“手误”得太多了干脆自我催眠:“就是这样的,已经很好了,不能怪我。”
成霖黎本来只看着他专致的脸就好,越看自己的笑容就越温柔,终于走了过去,悄悄地从背后覆了上去,手包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静下心来,不要框框条条,手随心动,下笔要稳。”
舒达闻言慢慢把浮躁压了下去,渐渐进入了状态。画毕,喜洋洋地自我欣赏:“好了,真好。”随即又很有自知之明地泄气了:“是你手把手教我画的,不算。”
“阿舒,”成霖黎依旧没有放开他,就着拥住他的姿势在他耳边轻笑,声音分外的温柔宠溺:“你用左手画,我左手可没你灵活,如何帮你?其实你可以画好,只是心容易浮动,加之下笔时常常没有自信,所以才画不出流畅的线条。”
“对啊!”舒达大喜回头,侧脸擦着两片软软暖暖的东西,舒达呆住了——那是成霖黎的唇!向上是他发亮的眼,舒达不敢对视,忙转开脸,却没有学乖,同样,成霖黎的脸又一次从他脸上划过。舒达再迟钝也发现了——他们的姿势……太暧昧了!
已经画好了,可成霖黎忘了放手,舒达不知如何提醒,也不敢直接挣脱。每一分都那么难挨了,而他发觉成霖黎并没有主动放开的意思,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搭上他包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想把它不动声色的拉开。谁知对方似乎误会了,像是得到某种鼓励似的,如果说刚才只是试探式的轻揽,那这下一下子变成亲密无间的拥抱了。
舒达傻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促质变,可他却没有能力阻止。他喜欢身体接触,也常棕熊一样赖在石缘身上,没有悸动、没有尴尬的,只心安理得地享受那怀抱的温暖。可换了成霖黎,却像魔着似的,无力抗拒、也完全不敢抵挡,最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对自己也极好,自己却怕他。
随着拥抱的加深,二人的呼吸都变得危险的急促。成霖黎的声音暗哑低沉:“阿舒……”
舒达也不例外,气喘吁吁地如同一条频死的鱼:“阿成……我……喘不过气了……”
成霖黎忍俊不禁,大笑、苦笑,舒达趁机蹦到一边大声喘气。
成霖黎压下失望,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话题:“跟家里沟通还好吗?”果然引得舒达抱怨不绝,忘了刚才的尴尬和危险。
“喔,老头固执得很,从小就对我学画深恶痛绝,我根本不敢跟他提我在美院的事。他只当我来找西西的,可怜我连心上人的面都没见着,饱受了相思之苦,还白担了个浪荡子的虚名!”舒达提到苗西,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成霖黎。他对感情比较迟钝,但直觉还是敏锐的。且成霖黎的表现已经算是明显直白,舒达只是不敢去面对,既留恋成霖黎的温柔,也没有勇气这样暧昧下去。
成霖黎勉强对舒达笑笑,并不掩饰他的失意,却也不肯给舒达挑明的机会,只转到他的画架前,端详着,然后笑道:“阿舒你真是个天才,注定要浮出水面的,你要好好珍惜这一次机会才好。”
舒达傻笑,也不谦虚,说:“就是,苦点穷点也要坚持下去,这一次,我不会放弃了。”
成霖黎看着他的笑脸,倒不知是什么感觉,呆了呆,他把一个纸包放到他的手上,说:“这个,你拿着。好吗?”
“新年礼物吗?太早了吧!”舒达边说边打开:红彤彤的,是一迭钱。成霖黎压住他的手:“别拒绝。你现在需要,我借你。”
舒达还是摇头:“不好。”
“为什么?”成霖黎很失望:“石缘给你的你都接受了。”
舒达傻了傻,抓抓头发,很理所当然地说:“哪个,石缘是我的好兄弟啊!有难同当应该的。不信你问他,他愿意的。”
成霖黎有点无奈,苦笑:“可是阿舒,你也可以问我的,我也愿意啊。”
舒达怔住了。
成霖黎便有点受伤:“他是你的好兄弟,那么我呢?你心里把我当什么?”
“你?”舒达只呆了一下,马上振奋起来,他终于找到机会表明立场了:“当然是……”他刚要大义凛然,成霖黎却没有让他如愿,修长的手指很及时地压住了他微张的唇,因为有过类似经历,舒达很合作地闭嘴了。一动也不敢动,成霖黎总算可以为所欲为出出胸口的闷气了!他的指尖贪婪地在舒达的唇上游移着,直到看到舒达的脸吓得红了白白了红,像被大灰狼擒住的小白兔,成霖黎心里才舒服了点,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哀求似地说:“别说,好吗?别那么早下定义。给我……一点点机会,可以吗?”
舒达很难过,第一次见到如此弱势而悲伤的成霖黎,他知道这样不妥,可他没有勇气拒绝,只好傻傻地错下去,点点头:“好……的。”
这时门被大力推开了,舒达欢呼一声,把石缘迎了进来。石缘照例放下大包小包,舒达关好门,便快快倒了开水递给石缘让他暖手,又手忙脚乱地拍打他身上的雪,一边问:“我们年夜饭做火锅好不好?你有没有多多买菜回来?你总不来,我都闷死了,吃完我们去……”石缘淡淡地点个头,手配合地让舒达为他脱大衣。
成霖黎一直看着他们矜熟到极点、随意到默契的样子,倒也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告的辞,出了门,外面万家灯火,却觉得不及得刚刚离开的、自己却溶不进的一室温暖。成霖黎柔软的心终于冰到了极点!
舒达吃得太撑,又怕外面节日气氛太浓厚惹伤感,不敢到外面散步消食,只在宿舍里绕圈子等消化,石缘看着好笑,却切切实实感到了放松,便说:“过来,别转了。我给你揉揉。”
舒达巴不得他这一句,马上巴了过去,让石缘为他按摩鼓鼓的腹部,不多会便眯起了眼睛幸福地叹息:“太幸福了!”
真是容易满足的小孩。石缘笑笑,说:“你瘦了,以后每个月的生活费给你加200吧。”
“石缘,”舒达脉脉地看石缘一眼,还拉了他的手,把石缘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寂寞过度,连兄弟都要荼毒呢,刚要委婉地拒绝他,谁知舒达这样问了:“你是不是在打工?”
石缘僵住了,不知怎么回答。又听舒达切切地说:“介绍我也去吧!从下个学期开始,我想去送报、送牛奶,我打听过了,月薪也有……”
“不许!”石缘抽回手,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劳动置富梦:“你得一心一意的画画。”
舒达急了,要站起来据理力争,石缘拉他,换了一种口气说:“我不辛苦的,可你学习紧,我就不要紧了,你也知道,正取生是很好混的。”
“可是……”舒达还想申辩,被石缘一句切断:“你要打工,就别读书了,省得浪费学费!”
舒达又是气又是感动,想想,不放心,又加一句:“要是我爸一直不松口怎么办?你的钱还能撑多久?”
“反正我养你,不用你操心!”
这小子,说话就是硬邦邦的,一点艺术都没有,让人生气。那像西西,温柔又善解啊!
石缘马上意会了,说:“想苗西了?”
舒达叹:“你就不想吗?”
石缘扭过头不理他,舒达想了想,又说:“不了,还是想你就好,现在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这句话是石缘这个冬季最大的感动和收获吧。舒达是个对自己很诚实的人,心和身体不会分离,人在那里,心就不会游离。孤独的孩子,最感激身边的一点温暖,给了他这点温暖,无论他心里爱着谁,至少你陪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就不肯背叛你,甚至可以说,那一刻,他就是爱你的。
可是,石缘却没有多陪他,刚过完年,他又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果然涨了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