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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居信珠的家庭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因为第一胎是个女孩而觉得不满意,父母才选择继续生二胎。当年尚且幼小的她还记得父亲对母亲说的“要是生不出儿子就一直给我生下去”这种话,母亲对此竟然表示同意。
给她起的这个名字也是,「信珠」,谐音「信徒」,为了向上天祈愿得子,彰显自己的虔诚才出现的名字。从这层意义来说,她完全是为了弟弟才存在的附属品。
但是幸好第二胎就是个男孩,她的弟弟——鸟居荣多。说来有点可笑,为自己母亲不用再消耗更多的生命怀孕,也不用再让更多如自己一般注定前途悲惨的女孩降生,她甚至感到松了一口气。
凡事以弟弟优先,日常用品、玩具之类自不必多说,弟弟如果想要什么,不想要她做什么,父母都会强制命令她去完成。即使娇纵的弟弟下手不知轻重打伤了她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成年、毕业之后,工作赚的钱也被要求给弟弟当做学费、生活费。
父亲负债失踪,填写的负责还债人是她的名字,母亲重病,要求看护和付钱的也是她。而弟弟只是继续挥霍着父母和她的钱财,在外自由浪荡。
要说鸟居信珠对这个弟弟的感觉,那就是——恐惧。
深入骨髓的恐惧,是环境、父母、以及兄弟在长年累月下一点一点铭刻到她灵魂深处的东西。
弟弟稍一不如意就开始的尖叫,不停毫无理由挥动在自己身上的拳头,这么多年来的附骨吸髓……只要一想到那张脸,信珠都会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但是只要一直给他足够的钱就可以不用看见他,所以这些年来也还算相安无事。但不知是否因为亲戚的闲言碎语传到了荣多的耳中,又或许是担心这个一向软弱的姐姐连自己也不愿意再给钱,鸟居荣多便选择亲自来看看情况。
要知道现在臭老头没个人影估计老早嗝屁在外边、老太婆也死翘翘了,能让他吸血的也就只有这个女人了。
荣多看着面前打着抖的女人,嗤笑了一声。
什么嘛,还以为变得多硬气了,结果还是这副德行。
“我说啊老姐,听说你不再给那些苍蝇借钱了?”男人突然拍上信珠的肩膀,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说实话我觉得这很好啊,老姐也终于学会拒绝了~嗯嗯~弟弟我啊真的很欣慰哦,那些蛀虫完全在吞噬「我们的」财产!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口口声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番话套用在自己身上也是毫无违和。
荣多垂首附在信珠耳边,恶魔般低语,“其实我最近,手头又开始紧了~老姐你现在也不用偿还债务了不是吗~应该轻松了很多吧,借给我五十万花花呗~”
一开口就是巨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过分。
“啊太多了?嗯……那就四十万?看弟弟我多体谅你啊,”荣多直起身大笑,“那么快点拿出来吧~姐~姐~”
“……不…”
从女人嘴里低低冒出的话打断了荣多的笑声,他垂眼,挑起眉毛,然后突然低头,瞪大眼睛直直盯视着信珠,面色煞黑。
“哈?”单音节里饱含纯粹的恶意,瘦高的男人一手抓住信珠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给点好脸色就往上爬?嗯?你可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信徒」,别太放肆了。”
抓着自己的手粗鲁,扯得头皮火辣辣得疼。信珠睁开眼,眼前是弟弟狰狞的面孔。恐惧依然让她的身体颤抖,但是对方所说的妄语却突然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反抗。
“我不是……”
“?”看着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荣多撇了撇嘴角,看着突然直直看向自己的信珠,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阵天旋地转之间,背部已经重重得砸在了地上。
男人瞪大眼睛,看着视线正上方的女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是我,有自己的信仰……但信奉的…绝对不是你!”
信珠揪着弟弟的衣领,心底腾起的反抗压倒了恐惧,大声的音量也盖过了本能的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对弟弟说话,也是第一次对他动手。
“因为那个存在我才会改变!鸟居荣多,我不是为你而生的附属品!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
“你这臭婆娘……!”荣多咆哮着抓住信珠的胳膊,眼珠都被气得爆起,“你以为我是谁!!!”
但是意想之中拳头揍上对方脸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女人偏头躲过了他的拳头,顺势制住他的胳膊就又把他抡到了地上,他能感到那双瘦弱的手臂传来的无法反抗的力量,能听到自己的胳膊关节发出不妙的嘎吱声。剧痛袭来,让这从没见过人间疾苦的大少爷顿时哇哇哭叫起来。
“你…什么都不是。”
他的姐姐,那个从小到大一直被自己骑在头上欺负的软弱不堪的存在,那熟悉的本该唯唯诺诺的声音,此刻轻轻地从上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之感,仿佛一记重锤,恶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头上。
“走、走着瞧你这混蛋!!!”
狼狈得从对方松动了的钳制下逃脱,荣多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在拐角处差点摔了跟头,冲下楼梯。
他没有注意到也没有看见,绿色的灵体正躲在墙角,涔涔的汗从额头的地方滑落。
——小酒窝目睹了全过程,此时他只想说:
我嘞个去,原来这家伙武力值这么爆棚的!!
刚刚他都快要跑出去附身代打了,没想到信珠竟然自己就直接解决掉了。
说起来上次在桥边凭依的时候就有这感觉了,那家伙的身体,并不像普通女性那样柔弱。反而是得到了很多锻炼的样子。所以那时候才能轻松拉着桥边凸起的石块翻上来。
小酒窝偷偷探出脑袋,看到信珠跌坐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手,看不清表情。
犹豫了一会儿后,小酒窝慢慢从拐角出来——
“喂!没事吧!”
是信珠的邻居,急匆匆得从楼下跑了上来,一脸担心。
“听到很大的动静啊!”
“啊……没事了。”
看着被邻居扶起,被好好关心着的信珠,小酒窝又默默退回了原位。灵幻说的话又在他脑海响起。
看这样子,确实就算没有本大爷也能好好活下去了。既然这样,以后就这么分道扬镳了也挺好。至少她也不会再被卷入什么奇怪的事情中。
就这样一直生活着,直到七八十年后,没有病痛得闭上眼睛去往彼世……就这么幸福得渡过余生,对每个人类来说都一定是最幸福的结局。
小酒窝转身,默默向外飘去。
他本该知道的,这是正确的事。但是心里的这份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
……
信珠被辞退了,因为终于彻彻底底地反抗了上司,让他在同事面前丢了面子。
抱着纸箱子离开的时候,信珠其实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舍,只是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忍受恶心的上司和工作环境而感到庆幸。
不过……其实早就应该辞了才对,反正现在也不缺钱。
向外走去的时候,信珠随意地想着。
习惯啊,真是可怕的东西……
“喂……”
被旁边冒出的声音叫停了步伐,信珠看着那几个同事,他们也正看着她。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女同事出声道,表情有些别扭。她以前说过信珠不少话,也推过几次工作给她。信珠不知道此时她叫住自己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不,目前还没有。”
“这、这样啊……”女同事不安得看了眼四周,突然横下心来眼睛一闭,“多谢你照顾了,这段时间,各种各样的事……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有空出来喝茶吧!”
信珠有些惊讶。脑子极速运转的途中才反应过来。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好听,但也都是对她的恨铁不成钢,虽然推过工作给她这件事或许真的有点犯懒,但那些也不是量很大的工作。
信珠把纸箱放到地上,上前几步握住那名女同事的手,非常真心地说了句“谢谢”。过于真诚的态度让对方唰得红了脸。
离开公司的步伐变得越发轻快起来。原来善意也是分很多种的,有些时候虽然不容易发现,但也确实存在,等待她去发现。
认识到这点的信珠感到愉快。
走在路上时天色近晚,不自觉哼起小曲儿的信珠在走过一条阴暗小巷的时候,手腕倏得一紧。纸箱掉落,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主人却已不见踪影。
信珠看着眼前的数人,全是一些不入流的、长得各种各样的小混混。其实很容易猜到,多半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叫来的打手。
“对付一个女人要我们出动这么多人也太夸张了。”
依稀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啧,少废话!拿钱办事!”
说着男人向信珠伸出手,一脸邪笑,“抱歉了小姐,给我们哥几个当一会儿沙包吧,会尽量不打你的脸的……也许~?”
对方的手掌逐渐覆盖住信珠眼里的所有光亮——
小巷中传出打斗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喘息和哀嚎。
为首的混混擦着泛血的嘴角,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那个还勉强站立着的女人,恶狠狠地开口,“切……!还挺能打啊这娘们!”
信珠背靠着墙壁,眼神与意识模糊,额头上的血流进了她的眼睛,身上被打的地方早就泛起紫黑色的淤青,只能勉强站着而已。
瞒着父母去学的武术派上了用场是很好,挨打的能力是自小就被培养起来的。这么说来,竟然还对那对父母产生了一丝感谢。
还真是有点没救了……
在心里如此自嘲着自己。信珠努力睁大眼睛,她能感觉到周围模糊的人影又开始一齐向自己围攻而来,但是此时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进行争斗。如果真的失去意识,会被打成什么样很难说……
陷入如此绝望的境地,她,人类,能做的是什么呢——唯有祈祷而已吧。
能听到吗,她的神明大人……新生活就在眼前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
【我就在这里,请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