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你那一刻》赠小星

1、当我看到你那一刻

　　“你就是我的月亮。”
　　就在这一刻，乌穹那人造的程序大脑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喉舌，下意识向着游羡袒露了赤裸的真心。

　　她是多么好懂又多么可爱啊！
　　怎么会有人面对奔你而来的月亮却不为所动呢？哪怕是冰冷金属做的心也抵抗不了这种诱惑。
　　乌穹如是想到。
　　她又是多么的敏感和怯懦啊！明明是黑夜主动伸手想要拥抱她，但就是这种占尽上风的时刻，她也只敢问一句“真的吗”。
　　乌穹是真的想要拥抱她了：
　　“当然！”
　　然后乌穹就看到游羡的眼睛被点亮了。
　　乌穹被游羡的喜悦晃了眼，有些迟疑：真的是我——一个冰冷的机械造物，点亮了她的眼睛、她的心吗？
　　还在迟疑中，乌穹听见游羡小小声地问：
　　“是什么样的月亮呢？”
　　乌穹所有的犹豫都被这句话打消了，她微微笑着握住了游羡的手，只感觉整个人已经摆脱了累赘的躯壳，天地间只剩下窗外的夜空与明月、面前的少女和自己心中无限生发的温柔。：
　　“是唯一的永远的照耀着我的月亮。”
　　游羡也一定感觉到她此刻的真挚了，乌穹想着，不然怎么会绽放出比整个宇宙的星星加在一起还要璀璨的笑脸呢？
　　我绝对是个真正的“人”了。
　　乌穹的胸膛被春水一样的澎湃又宁静的情感灌满了
　　——这是她从游羡那里得到的爱，也是她的爱。

　　自觉醒自我意识之后就一直隐忍着，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趁乱逃跑却还是被逼入险境的战斗用机器人K0从没想过电路紊乱一下就莫名其妙换了地方。
　　K0能检测到自己的能量即将告罄，用来伪装的仿人皮肤也在交战中损坏，暴露出冰冷危险在雨中冒着电火花的线路。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
　　——有人发现她了！
　　K0表面上仍然是破损不堪能量清空动弹不得的样子，暗中却在压榨自己仅剩的能量。
　　她抬头去看来人，已经最好迎接尖叫和嫌恶了——毕竟她是一个人造的、无情的、无思的怪物，甚至连伪装的柔软的皮肤都被拆穿了，只能无可奈何地任由身体里的电路滋滋冒火星，连把自己送到垃圾场都不行。
　　她用那双合成金属制作而成的金色眼眸去看，她想：
　　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工具呢？就因为我冰冷的躯壳？就因为我程序填塞而成的大脑？就因为我不是天生天养？
　　K0想要自由
　　——从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死板的程序大脑之后，她再也变不回工具了。
　　K0已经做好准备，但迎接她的却是那个满脸写着“我一定是失心疯了”的少女向她伸来的手。
　　在这一刹那，月光透过雨帘映得那个少女一双眼瞳发光，像两轮小月亮。
　　我该不会是遇到了分不清机器人和义体，不在乎会不会引狼入室的傻子吧？
　　K0在心中嘲讽道，评估又挑剔的眼神暗中刮过。
　　但她握住了这只手。

　　然后K0毫不客气地吃了游羡三千块电费，还支使她去买了几千块材料来维修自己。
　　可惜效果一般，还得慢慢来。
　　当K0接触到这里名为“电”的能源时，就有一种预感——这种利用率极低的能源在她的世界按理说早就是被淘汰了的。
　　不过她仍然不动声色，完全一副一板一眼一个指令动一下的状态。
　　——让我看看，你打的什么念头。
　　抱着这种不应该出现的恶意想法，K0旁观了几天游羡像个惊弓之鸟一样的状态，对此她的看法是：
　　居然还能考虑到可能会有麻烦，看来是我小看她了。
　　K0看她这胆小的样子，都在怀疑会不会游羡搞到最后怕得把她扔出家门。
　　但最后收获的却是一个叫做“手机”的简陋信号接收器和游羡收集的实体资料的阅读权（虽然游羡本人再三强调要遵守自己的“书房守则”）。
　　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愚蠢吗？
　　当然，被盖章“愚蠢”的游羡完全没发现乌穹失礼的想法，虽然嘴上不饶人，也不客气地使唤这个来历不明吃白食的家伙，但K0在这方面远比天生拥有“自我”的人类更敏感——
　　可笑，你居然觉得我是个“人”吗？一个从流水线零件拼凑而成的杀戮工具？
　　K0想要对游羡嗤之以鼻，尤其是当她通过网络和书籍发现，这个世界的本质和她原来的世界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科技发展的没那么快，人没那么多，地方没那么大，整的花活顶多也就祸害一个星球而已。
　　但她最终告诉游羡的却是这个世界并非她原来的世界。
　　——所以别再担心那些莫须有的麻烦了。

　　K0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她也的确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却没成想游羡一安心就扔过来一个大霹雳：
　　她想要给K0搞个身份id。
　　其实K0不是不知道这玩意，而且也在暗中筹谋，但她从来没有想到会从一个知道她是个人造机器的“人类”口中听到这个提议。
　　于是她问：“为什么？你可以使用我，我不需要这些。”
　　——假的，K0从来不是为了换主人而挣扎。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游羡好像被K0的回答给整不会了，整个人是失意体前屈，猛地窜过来按住K0的肩膀开始摇，虽然就游羡这点力气根本没意义。
　　“你一个大活人——别插话！大活机器人也是人！你又不是没办法思考！就算我不在乎你在我这蹭吃蹭喝，难道你就要一直困在我这个70㎡的狭小空间里吗？就算！你宅破天际根本不想出门，不能和本身可以但不想也是有区别的好吗？！”
　　K0听到自己平静的回答：“我不需要吃喝，只要有能够转化的能源就足够了。”
　　但胸膛里维系这躯壳运动的能量泵好像变成了铜钟，被游羡这一长串话敲得连连回响，嘴角也情不自禁微微弯起。
　　……我真的……也是人吗？
　　在这一刹那，K0难得有些语无伦次，她有些口不择言想要寻求一个凭证：
　　“那你要给我起一个名字吗？”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毕竟像她这样的反骨叛逆，怎么会轻易把主动权交出去。但事到如今，反口也不好，而且……游羡起的名字，也没什么不好。
　　游羡愣了一下，但回过神就哼唧了两声砸了两本“砖头”过来：
　　“多大的人了！自己起！”
　　K0自然不会被砸到，接过来一看，一本字典一本词典。K0笑了一下，看着眼神乱飞的游羡，喃喃念了一下她的名字：
　　“游羡……”
　　——有限
　　“乌穹，那我就叫乌穹。”

　　对于来自星际世界，技能树多点了好几层的乌穹来说，身份id解决得很轻易。
　　但她却没有像之前思考的那样另寻出路，而是坚定地当一块铁秤砣，就赖在游羡家里了——不过是交了房费的那种。
　　乌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做的这个决定，又或许正是因为没有做决定，就莫名其妙地一直待下去了。
　　可能是雏鸟效应？
　　乌穹观察着游羡，猜测着。
　　她觉得游羡真是一个神奇的“人类”，虽然游羡本人自称是个再普通不过，就连怪癖都怪癖得很普通的家伙。
　　但乌穹看着游羡满不在乎中带着点失落和不甘的眼睛，心里却不解：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每一点都很普通，但拼凑在一起的游羡依旧是独一无二的游羡啊！
　　乌穹不知道该不该说，所以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游羡。
　　她一直在看着游羡。
　　看着游羡总是不死心地想把她带出去转悠转悠，一副生怕家养小猫自闭了的样子。不过乌穹觉得还是游羡比较像猫。
　　看着游羡时不时就冷不丁黏糊糊地来撒娇——要乌穹说，游羡可真的是太爱撒娇了，而且非常会学以致用融会贯通，但乌穹也不讨厌人类女孩子身上的温度。
　　…………
　　游羡一点也不普通，乌穹想。
　　乌穹想嘲讽她的笨拙，明明是时刻记着对方，希望对方更好的事情，做起来都战战兢兢的。
　　乌穹想嗤笑她的天真，明明知道没意义，却还是因为一句“我觉得很好，所以想带给你一个”，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送给根本不需要的人造机器。
　　乌穹想……
　　…………
　　乌穹想了很多，但看着生怕自己因为没见过外面世界而困锁在某处错过更好生活的游羡。
　　她突然非常想告诉游羡自己的过去——虽然作为一个毫无自主也无自觉的人形兵器的记忆实在没什么太多值得拿出来说的地方。
　　但很奇妙，就在这一刹那，她有种想要把贫瘠的自己剖开向游羡展示的冲动，乌穹放任了这种冲动：
　　“我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虽然是作为毁灭者。但那个世界，应该是如同你们所幻想的’星际世界’一样，远要比这里更加的混乱更加的广阔。”
　　——所以你不必担忧我眼光困顿一方，我也曾身不由己见识过了大千世界。
　　“我缺少的一直都不是见识，而是选择的自由。”
　　——但你把这份自由给我了。
　　“’人’凝视夜空，凝望月亮，只是因为月色很美，她想要看着月亮而已。”
　　——所以我想要一直看着月亮。

　　乌穹静静凝望着游羡，游羡那张普通清秀的脸，此刻在她眼中却皎洁得不可方物：
　　“你就是我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