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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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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吃得正香间,便听到一阵儿马蹄声由远及近,原来是一队打猎的人马。三人也不管他,青若此刻一点形象也无,一手抓着一个鸡翅膀,一手还拿着一条树枝,上面串了烤得金黄的鱼。嘴上吃得一圈黑灰,便像长了络腮胡子一般,看得江南月和千倾雪大笑。
王诩走到近前才认出是慕容青若和江南月。他上个月知道青若病重,曾经几次要去探望,都被管家拦住,言道青若病情危急,不能见生人。他心里便如猫儿抓了一般,坐立不安,原来如愿娶得陈兰回家的喜悦也已经在大婚那天看到青若后冲得淡了。这之后他心里便时刻都是那双眼睛,似乎总是有无限的哀怨,又似乎从来未放他在心内的淡漠,让他心里有时雀跃,有时沮丧,有时又乱成一团麻,难受至极。直到最后一次去,管家竟然放了他进去。他看到青若一身白衣背对着他,那背影十分纤弱,顿时让他心里又涌上来巨大的内疚感,仿佛明白那令她清减的人就是自己。
“王公子,别来无恙否?”青若没有回头看他,他的模样,已经从大婚那一日开始,不能再见了。
“慕容小姐,我……都是我对不住你,你身体好些了么?”王诩觉得自己的嘴唇在微微的颤抖,不由自主,除了陈兰,他并没有对谁这样温柔的说话过。
“嗯。已是好了,多谢公子垂询。”青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忍着没有掉下,委屈忽然便如洪水一般袭来。
“若儿,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无论你要什么,无论我能不能做到,都会为你尽力。”王诩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看着她的肩膀在抽搐,他以为她肯定是哭了。
青若压抑着自己的眼泪,明明已经翻江倒海,可是绝对不能够在这里掉下来。“你走吧,天晚了,别让伯父伯母为你操心。”
王诩呆了半晌,看着青若决绝而去,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初次到慕容家做客的情景。那年他十二岁,青若只得十岁,十分消瘦,小脸上尽是苍白。看着他一言不发,他以为她不喜欢自己,拿出了一盒自家铺子里新制的绢花送给她。她终于笑了,可是她仍然没有和他讲话。后来他知道父母给自己订下了亲事,原来他也想过要娶她为妻的,直到遇上了陈兰。陈兰比他大了三岁,每一次出现都是风情万种热情似火,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如过江之鲫。他疯狂的爱上了这个女人,尽管她已经不再冰清玉洁,尽管她身边从来也没有断过男人。那一年他才十五岁。他早就忘记了慕容青若,如果不是需要退婚,他也许真的从此也不再记起她了。自从大婚那日再度相见,他本来如火一般兴奋的心里,便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那是她的眼神,如此深邃,冷冷的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体无完肤。原来人是不能够做亏心事的,你自己的良心会报复你,让你日夜不安。
“江姑娘,幸会。”王诩对看向他的江南月拱手一揖,青若背对着他,头也不回。
“原来是王公子,有事吗?”江南月冷声道。
“在下和朋友猎得些许野物,正好可以给三位烤了来下酒,王东,把那些猎物拿来给江姑娘留下些。”王诩笑道。
“我们已经够了,多谢王公子美意。还是自己带回家吧。”江南月不领情,看都不再看他。
“在下言出必行。王东,将东西放下,我们走。”王诩脸上有些挂不住,掉转马头绝尘而去。王东放下几个野兔和野鸡,还放下一头鹿并一只羚羊,也上马而去。
江南月看着一地的野物,笑道:“还算他知机,不要白不要,若儿,回头姐姐给你做红烧鹿肉吃。”
青若勉强笑笑,每次听到王诩的声音,她的心里就会不住的紧张,仿佛这个人离她太远,又似乎就在左右。
千倾雪没有说话,只是将青若手上已经吃尽的鱼骨拿走,又给她拿来水喝。
江南月看到心里一颤,小师叔是不是真的对青若有心了,如此无微不至的照料青若,已经不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那么简单。
青若喝了水,也吃得饱了,一个人跑去钓鱼,面对小师叔和江南月,她无法正常的应对,明明已经告诉自己忘记了王诩,如今他一出现,就乱了心跳,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兰坐在天绣坊对面的茶楼上,茶楼下面右首就是王家的珠宝铺子。从这里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对面天绣坊的一举一动,不时有车马在绣坊前面停下,可见生意实在是不错。
不一会儿,她看到了天绣坊后面的宅子里出来了两个年轻的公子,两人从角门出来,边走边说着什么。等到他们转过街角,绕到大街上来,陈兰大吃一惊,那个一身白袍的人,不是慕公子是谁?只见他面色红润,神采飞扬。他身边的公子正是那日在朱雀大街见过的男子,气质如兰,双眉入鬓,比之慕公子又是别一种风仪。两人似乎都兴致不错,不时的笑几声,街上行人对他们纷纷侧目,两人浑不在意,依旧故我。陈兰心头狂跳,一直目送两人走得远了,汇入不流看不见了才转过头来。
为什么慕公子会从江家宅子里出来?陈兰心里一阵疑惑。
“小姐,我昨天听了一个消息,不知道应不应该对你说。”小春也看到了慕公子,但是此时她却再没有心情去看他了。
“有话就说,我不怪你。”陈兰淡淡的道。
小春道:“你知道少爷原来和慕容家的小姐订过亲的。因为小姐你才退了,这在王家原本是忌讳的事,不准谈论,说是怕影响人家大小姐的名声。慕容小姐家里很有些背景,一般人家惹不起。那天我听到夫人的陪房李婆子和夫人在花园里说起这件事,夫人一提起来那慕容家的小姐,不住的长吁短叹,道王家对不起她。又听李婆子说,幸亏人家慕容家大度不与王家计较,要不然少爷哪能顺利娶了少奶奶。夫人连连称是,又道,想不到江家的小姐竟然如此美貌,又知书达理,想来慕容家从小将养的姑娘到底与普通人家不同。这次来与诩儿贺喜,我原本担心她们闹出笑话来,想不到人家竟然滴水不露,那慕容家的小姐那等倾城之貌,与那江家小姐站在一起,便如幽兰牡丹各擅胜场,诩儿实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莫说我王家只是有些个小钱,便是这大唐的钱都到了王家,也配不上慕容家的姑娘。当初若不是慕容家祖辈受过王家祖上的些许恩惠,如何肯将宝贝姑娘许给诩儿,到底诩儿福薄,与人家姑娘无缘。后来李婆子道:夫人说得极是,说来跟着夫人这些年了,来来往往的人物也见过不少,何曾有过这等神仙样的美人?本来会是少夫人的,实是可惜的紧。”
陈兰听了如同晴天霹雳,原来婚宴那天,那位慕容小姐还去了王家贺喜,这是何等的胸襟!夫人如此夸赞与她,定然是个不世出的人物,自己原本还将她当做敌人,如此看来,人家根本不屑与和自己争什么。
“小姐,你要是知道下面的事,只怕你更吃惊。”小春看到陈兰那惊呆的样子,心头不由得得意起来。“其实少爷上个月底根本不是来铺子里查账,而是为了见慕容小姐一面,故此天天守候在这里。你道慕容小姐长得什么样子?原来你我都见过,不但美姿仪,还是个大方的主儿!”
陈兰猛的拉住小春的衣袖:“你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见过她?”
小春故作深沉的喝口茶,慢悠悠的道:“小姐不但是见过,还为她弹了一首小曲儿,她送给你六颗明珠。说起来也只有慕容小姐这等家室的人,才可能一出手就是如此大气,不像平时那些个公子,赏些小钱儿还要眼睛长在头顶上。”
陈兰只觉得胸口如被巨石击中,头“嗡嗡”直响,。“你混说什么?!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弄错了。”她喃喃的道,这怎么可能,那个想了三个月的人,竟然是自己丈夫从前下过聘的未婚妻子,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会是女子?他决不能是女子啊!
小春看她神色不对,吓坏了,摇着她的手道:“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啊,小姐你不要吓我。”
陈兰全无反应,仿佛一下子从万丈高楼跌落,顷刻间就头破血流。这些天来的愁绪和烦恼,一下子全涌了上来,让她如同被定住一般,一动也不动。如果小春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一个大大的笑话了,她陈兰岂不是被人当成了猴儿耍?她向来自诩聪明,虽身在青楼,也曾将那些权贵玩弄与股掌之间,所以这一下子的打击叫她头都懵了,慕公子是个女子,叫她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