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天下》凯瑟拉

58、华夏公主第二十一节

　　雷景飒的确低估了帝都谣言的传播速度，在第二天，她照例前往银月军团总部的时候，就已经接到了安妮的电话，转弯抹角地询问她最近是否准备‘进行一次愉快的有益身心的社交活动’？
　　“是的，而且规模还很小。”雷景飒用简单的方法拒绝了她的进一步试探，在安妮失望的叹息中，挂断了电话。
　　为了避免到总部当面再跟安妮纠缠，她果断地改变了行程，打算去市中心散散心，没有艾黎儿那个小丫头跟着，也许自己可以享受一下难得的安静吧。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秋季的空气清新而凉爽，雷景飒的军靴踏在散落一地的树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个时候，商业街的大多数店铺还没有开门，平常总是人来人往热闹无比的中心广场上，只有一些悠闲的情侣走过，贩卖热狗的车前有几个人在排队买早餐，咖啡的香气远远地飘来。
　　原来，这就是普通人过的生活啊，雷景飒驻足在一棵树叶已经变得金黄的梧桐树下，有些好奇，又有些不适地看着，如果自己在战争结束的时候没有借故推卸掉身上的光环，而是真成了一个英雄的存在，顺理成章地被调入军务处……是不是就像这些上班族一样，过着稳定的，朝九晚五的生活？
　　“得了，那可不适合我。”不自觉的，她露出一丝冷笑。
　　她刚要走开，广场那头的商场大屏幕闪了两下，开始播放音乐，炫目的画面一跳出来，雷景飒不觉被吸引住了，她从前只看过这种城市的公众媒体上播放战时演讲和动员令，但是今天，屏幕上是三个青春帅气的男孩子在劲歌热舞，充分炫耀着他们美好的身体和阳光笑容。
　　“零度地带演唱组合，新推出的少男偶像团体，这是他们第一支单曲“HEY,GIRL”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雷景飒面前响起，她警觉地后退了一步，才发现自己一直仰头看着大屏幕，反而没有注意到款款走近的一个人。
　　李舜华，换了便装，和街上的时尚少女一样，但腰间仍然佩着那把长剑，明黄色的剑穗此刻柔顺地低垂着，象它的主人现在一样，仿若无害。
　　明艳动人的少女正拿着一个热狗在斯文优雅地咬着，红润的樱唇上连番茄酱都不曾沾到一点，雷景飒干笑了一声：“真巧。”
　　眼角微微上挑的风眼瞟了她一眼，李舜华点点头：“是很巧，我陪着几位夫人出来感受一下金雀花联邦的风土人情，顺便购物，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说着她向后歪了一下头，雷景飒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几位华夏使节团的人，正在欣赏路边各个商店开始逐渐摆出来的招牌广告。
　　“啊，你知道……军人也有闲暇的时候。”雷景飒含糊地说。
　　李舜华把最后一口热狗咽了下去，用餐巾纸擦擦手指，闻言发出一声轻笑：“真好，雷将军，我正想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逛个街……放心，有贵国的人员陪同，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公费蹭个饭什么的。”
　　“不了，我没有……我的时间不会花费在逛街上。”雷景飒立刻拒绝，开玩笑，她光是看着默默地站在一米外的宪兵姑娘就开始头疼，更不要说让她跟着一上午，伊芙的同事们可都不是吃素的。
　　“哎呀，真可惜，那至少我们可以一起吃个中饭，由我请客，来答谢我到贵国之后，你对我的照顾吧？”李舜华落落大方地说，回头问那位仿佛不存在一样的宪兵，“小姐，请问帝都比较出名又比较名副其实的餐厅有哪些？”
　　她没有得到回答，于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昨天听说‘普罗旺斯田园’这家餐厅不错，你有没有意见，雷将军？没有意见的话我中午在那里等候。就这么说定了。”
　　其实雷景飒是很有意见的，但在她犹豫的一霎那，李舜华已经替她作出了决定，略带傲气地摆了一下手指：“再见。”
　　“再见。”

　　普罗旺斯田园是一家乡村风格但是又相当有档次的酒店，服务生一律都是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男孩，笑容腼腆可爱，让人很有好感，大束紫色薰衣草装饰在餐厅周围，秋日明媚的阳光照射在方格餐桌布上，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雷景飒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李舜华还没有到，她不太明白这个异国军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难道是想策反吗？那也太可笑了，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吧？
　　她在侍者的指引下向餐厅一角靠窗口的位置走去，忽然，眼角飘过一抹银色的影子，转头过去，正和一双深邃冰冷的蓝眸对上，呆了几秒钟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点头致意。
　　对方没有丝毫反应，收回目光，静静地喝着咖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果然是帝都出名的冰山美人啊，雷景飒在心里感叹着，不知道他在这里和谁一起用餐，不会是……
　　“景飒！”
　　“路易！”雷景飒回身对着向自己走来的男子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真巧！”
　　“是啊，我今天去见地区主教，顺便约了爱罗嘉一起出来吃顿饭，没想到会遇见你。”路易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雷景飒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也许我们可以……”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抱歉地耸耸肩，压低声音说：“也许不可以……他不喜欢这样……”
　　“我可以理解。”雷景飒笑着说，“而且很遗憾我也约了人。”
　　“我收到请帖了。”路易悄声说，“谢谢，我会准时到的。”
　　说完他紧了紧雷景飒的手，然后微笑着离开，向后走去，雷景飒在桌边坐了下来，把目光从仿佛日月交辉的金发和银发上移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很快，她就看见了李舜华的身影。
　　“对不起，路上耽误了一下。”李舜华走过来的时候先是道歉，紧接着眼睛一亮，“那位不是……”
　　“是的。”在她还没有开口说什么之前，雷景飒已经淡淡地承认了，“而且就是你曾经送花给他的那一位。”
　　电光火石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告诉她，李舜华，似乎对路易，有着特别的兴趣，这难道就是女性的第六感？
　　“呵……吃醋了？”李舜华却毫不在意，坐在她对面，翻开了菜单，一边看一边说：“我只是在学习西方人的风度，毕竟那一夜我们曾经一起冒险过。而且,追求者越多，对于那位先生而言，也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吧？”
　　面对她自信满满的回答，雷景飒倒一时真反驳不了什么，毕竟路易和她现在并没有确定彼此的关系，她更不想现在就企图开始限制什么，这对路易来说，太不公平了。
　　“你说的对。”她平心静气地露出一个微笑。
　　李舜华抬起头，水葱一般的纤纤玉指优雅地在菜单上点了几下，被她的明艳容光所摄的服务生红了脸，点着头匆忙地记录了下来，却忘记了雷景飒的存在，鞠躬离开，走出两步才发现不妥，又退了回来，脸红得更加厉害。
　　“小羊排套餐。”雷景飒推开菜单，不再理会那个手足无措的服务生，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李舜华显然还是个孩子，刚刚走出世界，迫不及待地要向所有人展现自己的美丽。
　　虽然她已经很美丽了。
　　“你不要那么看着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李舜华误解了她的笑，洒脱地摊开手，“作为朋友，我不会去横刀夺爱……还是，你不愿意成为我的朋友？”
　　“我是个军人，很多时候，军人身不由己。”
　　“那是在战争中，现在和平已经到来了不是吗？”开朗地一笑，李舜华抖开雪白的餐巾在腿上铺好，“我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的，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我也一样。”
　　“你是说，你只跟优秀的人交朋友吗？”雷景飒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孩子：从小在保护中长大，无忧无虑，傲气地认为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唉，也许真的贝特丽丝更加适合她吧，都是天之骄女，看李舜华的一举一动，她的父母绝对是身居高位，说不定是华夏的重臣。
　　“当然不是。”李舜华挑起了眉毛，“我并不需要靠朋友来达到某种目的，所以，只要觉得合适，就是朋友了，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呢，雷将军，你真是一个让人很感兴趣的人……非常有军人气质，这一点我可以说是佩服你了，你是什么时候到金雀花联邦来的？”
　　她突然把话题拐到这方面，让本来很平静地端着杯子喝矿泉水的雷景飒吃了一惊，黑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不介意谈到这个问题吧？或者不方便说？”
　　“没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雷景飒放下杯子，平静地说，“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到这个国家的。”
　　李舜华一直等着下文，但看见雷景飒闭紧嘴巴，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样子，也只有放弃了，换了一个话题，开始询问金雀花联邦的特产。
　　前汤端了上来，雷景飒刚刚拿起勺子，就看见坐在不远处的路易忽然起身离开了座位，而且直接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对李舜华笑了笑：“对不起，美丽的小姐，可不可以先把景飒借我一下？”
　　基于礼貌，两人都站起了身，李舜华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爽快地说：“好的，我离开一下。”
　　“非常感谢。”路易彬彬有礼地答谢，习惯性地拉开椅子让雷景飒坐下，后者多少有些困窘起来，低声问：“出什么事了，路易？”
　　“一件小事，但也可能比较麻烦。”路易微笑着压低声音，孩子气地回头偷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爱罗嘉，雷景飒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冰雪精灵美男子依旧沉静地坐在那里，正在专心地切割着银盘中的鲑鱼。
　　“是这样的，爱罗嘉听说了我后天会去参加你的庭院茶会，他也想去。”路易带着歉意说，“我知道，这样对你的安排是个意外，但是……”
　　雷景飒意识到自己已经露出了相当吃惊的神色，路易才会觉得为难，急忙笑了：“没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我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啊，你是说爱罗嘉会对你的社交活动感兴趣吗？对啊，这样我会有些怀疑和嫉妒呢。”路易故意酸溜溜地说，“也许他是对你有兴趣？”
　　话没说完他就笑了起来：“不会的，景飒，他没有想那么多，我和他是好朋友，又是世交，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一起出席社交活动的，这次也不应该例外。”
　　“好吧，我这边毫无问题，但是，要怎么正式地邀请他呢？口头邀请显然是很不礼貌的。”
　　“上帝在上，景飒。”路易拼命压抑住自己的笑，“你要是走过去直接开口和他说话的话……我不能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脾气比较怪，从来不和陌生人说话。”
　　可是他曾经和我说过……雷景飒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夜晚，白玫瑰花瓣散落漫天中，银发蓝眸的美男子，美的犹如油画一般。
　　她很快就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微笑着继续专注地听路易往下说。
　　“你别看他表面上冷冷的，似乎很傲慢，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不过是用这种方式在掩饰自己而已。”路易带点调皮地笑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样对付女孩子，而如果……咳，假设他不这样的话，早就被纠缠得连门都不敢出了，而一些不得不去的社交场合呢，对他来说，也并不轻松，想想吧，有几百双眼睛都盯着他，那滋味并不好受。”
　　“那他为什么……要来我的庭院茶会呢？”雷景飒有些不解。
　　“难得有这样小规模的，又是让人放心的主人。所以我想，他也愿意出来透口气吧，怎么样，景飒？”路易热切地看着她，“我请求你，多加一个客人，好吗？”
　　“这是我的荣幸。”雷景飒此话完全出于真心，不管如何，能够同时请到两位美男子，是足以让任何女性的虚荣心爆棚的好事。
　　“那么，请你现在就写一张请帖，我亲自给他。”路易招手叫来服务生吩咐了几句，开玩笑地说，“如果你的请帖寄到奥尔维克家，那又是一场轩然大波，你不知道，他的三个姐姐就像巨龙守护财宝一样地爱护这个弟弟，对于任何可能冒犯的人都予以迎头痛击。”
　　服务生的速度相当快，在李舜华回来之前，已经用一个银质托盘把几张空白带粉紫色底纹的卡片和水笔送到桌上，雷景飒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笔，犹豫着悬在卡片上空，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有什么不妥吗？”路易奇怪地看着她。
　　“路易……我想，我得对你坦白一下，那请帖不是我亲笔写的。”雷景飒僵硬地说，“有人说，我的字……太过于生硬。”
　　“喔，这可真是对我的很大的冒犯，嗯？”路易眨眨眼，愉悦地说，“写吧，雷将军，爱罗嘉不会在乎这些的，我也不在乎，请帖是谁写的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这是你为我而做的。”
　　雷景飒也笑了笑，挥笔在卡片上写下昨天自己刚刚读给莎提娜听的千篇一律的请帖内容，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轻轻散去墨水的余痕，递给路易。
　　“啊，这是你的笔迹。”路易盯着卡片上的字，刚劲硬朗，丝毫不拖泥带水，显然不如昨天自己亲手接到的那张上面的字华美圆润，但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才是属于雷景飒的风格。
　　“我现在有些嫉妒爱罗嘉了呢，怎么办，雷将军？”他稍微俯前一点，让声音只有彼此能听到，“我可以要求补偿吗？”
　　余光扫到餐厅里的其他客人都在向这边看，雷景飒微窘了起来，低声说：“当然可以。”
　　“OK，记住这句话，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提出要求的，”路易看见李舜华已经从餐厅那头慢步走来，站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雷景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者他，希望可以看到爱罗嘉对这张请帖的反应，但是她失望了，即使是看到请帖，那张俊美冷冽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很自然地把请帖收入西服胸袋，接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端起酒杯和路易轻轻碰杯。
　　“你有用餐的时候为情人写十四行诗的习惯吗？”李舜华在她对面坐下，看着桌上的文具，调侃地问。
　　雷景飒挥手叫服务生来拿走这些东西，随口说了一句：“当然不是，我补了张请帖而已。”
　　“请帖？那么你最近有一次宴会了？”李舜华似乎听见了很感兴趣的话题，眼睛亮了起来。
　　“没有，只是一个很小的下午茶会，我邀请了几个朋友，还有他。”雷景飒淡淡地解释了一下，希望李舜华能象安妮一样知难而退。
　　“那不是很有趣吗？”李舜华唇角微翘，“雷将军，你不会介意再写一张请帖的吧，反正这里东西都现成。”
　　雷景飒愕然地看向她，然后郁闷地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说出实情。
　　“拜托，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想当你的情敌吧？”李舜华看出了她的犹豫，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不会干出这种对不起朋友的事情的，不错，那位先生……”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是个美男子，但对我来说，仅此而已。”
　　“我只是觉得到时候如果有我国外交部的人陪同你前来的话，会给我造成困扰。”雷景飒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拿过卡片，原样又给她写了一张。
　　“非常感谢，雷将军。”李舜华笑着接过请帖，“我一定会准时出席的。”
　　呃……你还是不要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