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天下》凯瑟拉

17、金雀双璧第十六节

　　今天的月色很美，这是雷景飒踏上楼梯后的第一个想法，客厅里的百叶窗被打开了，银色的月光温柔地洒进室内，给毫无生气的室内镀上了一层美丽的色彩，连白布蒙起来的家具，都变得不是那么诡秘了。
　　她悄无声息地踏上地毯，等目光适应了黯淡的光线之后，看见了在长沙发上沉睡的男人，他侧着身体，曲起手臂枕在头下面，修长的双腿悠闲地架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横过胸膛，怕冷地缩着。
　　就算在这样的夜里，他胸前那两粒宝石也在闪着幽幽的光芒。作为军人，雷景飒从来不会去思考首饰的价值是否贵重，她只是本能地开始感到厌恶。
　　不知道怎么开口，年轻少将只好咳嗽了一声，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于是，她加大声音，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属于她的那个男人才被惊动，慢慢地睁开眼睛，慵懒而迷糊地看着她，月色柔和地洒在他棕色的眼睛里，带着初醒的迷蒙，静静地等待着雷景飒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雷景飒自己也觉得这个开场白并不一定好，她三更半夜不睡觉难道就是为了下楼来问这个男人的名字？想想都郁闷，但是，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男人眨眨眼，没有回答。
　　雷景飒又问了一遍，耐着性子，准备等他再敢装傻，就直接一道闪电劈糊了这个胆敢跟自己玩花样的男人，他是不是还认为这是一种博得她欢心的小手段呢？
　　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摇手。
　　“你说不出话？不可能啊，刚才明明……”雷景飒忽然想起她在飞车上给他下的命令，泄气的说，“好了，现在我允许你说话，但是，不要叫我什么主人，我不习惯这样。”
　　“那么我称呼您什么呢？”微微沙哑的磁性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听起来别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搔得耳朵痒痒的。
　　雷景飒皱着眉头想了想：“你可以称呼我将军，或者阁下……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弗朗茨，或者任何您愿意称呼我的名字，将军。”
　　“姓呢？”雷景飒并不习惯用直接称呼名字这么直接的方式来和男人相处，尤其在女性之间，这通常表示她们的关系已经达到了朋友的程度。
　　弗朗茨缓缓的坐了起来，舒展开长腿，轻声说：“没有姓……作为女性的附庸品，是没有姓的。”
　　雷景飒默然：的确，如果是女方的正夫，自然会随女方的姓氏，但是象他这样，依附于女性，可以象一个物品一样被转手的男性，姓对于他，是没有必要的奢侈品。
　　“好吧，弗朗茨，不管由于什么原因，不管我多么后悔，反正现在你是在这里了。”不知为什么，雷景飒被他抬起头那样注视着，就变得莫名的焦躁起来，想赶快把该说的话都说完，然后自己回到楼上去，赶快逃离这双眼睛，这个声音，“这栋别墅是我的，但我不会在这里住很久，你可以住下，一楼有两间客房，从客厅左边的走廊出去就是，你随便挑一间就可以……”
　　她吸了一口气，保持着平静的语调，继续讲下去：“我去给你办一张卡，里面有你的生活费用，如果你不够用可以向我要，但必须有正常理由，别的方面我不限制你的自由，外出，交往，网络，别人有的，你都可以有。”
　　她咬了咬下唇，不确定的问：“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您真是一位宽容的主人。”弗朗茨看见她的脸变了色才加上称呼，“将军。”
　　雷景飒并不打算追究他什么，转身走向楼梯：“那你就去自己的房间吧，明天我给你办卡。”
　　“将军，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弗朗茨轻声说，“您说您后悔了，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不。”雷景飒一脚踩在楼梯上，冷冷的说,“是因为决斗本身的原因，我参加那样的闹剧本身就是愚蠢的行为，不管在那个房子里的是谁，我都会后悔，和你无关。”
　　“我明白了。”弗朗茨低声说，“很高兴听见您这么说。”
　　雷景飒神情古怪的回头看着他，而男人很坦然的面对她的目光：“不是吗，我的年纪出乎您的意料，您大概本来以为，得到的将是一个十八岁的美少年吧……很失望是不是？”
　　他说话的表情十分平静，让雷景飒猜不透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于是她干脆回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听着，我的话不说第二遍，不管是你，还是别的人，在那里，成为战利品，对我都没有例外。我参加决斗不是为了得到男人，而是为了……我是硬被拉进去的，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你，或者是十八岁的少年，我不在意其中的区别”
　　她绷紧下巴，冷冷地说：“我不想再对你解释什么。”
　　弗朗茨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雷景飒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十五秒钟之后，仿佛卡里兰最擅长的闪电光球嘭地在脑子里炸开，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充塞了她的全部思维，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情不自禁地向后倒退了一步，喃喃地说：“我的天……”
　　“您还好吧，将军？”弗朗茨温和地问，似乎伸出手想要扶住她，但也仅仅是似乎而已。
　　“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雷景飒的声音微微颤抖，“你参加决斗，是一种手段，一种让某个人用这种方式正式得到你的手段……但是我们，我们破坏了你们的计划……对不对？”
　　她烦躁地挥手打断了弗朗茨的开口辨白，斩钉截铁地说：“那就简单了，我不太清楚转让的法律程序，明天我会抽出时间咨询律师，你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一切都会解决的。”
　　弗朗茨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所有所思的目光让雷景飒的声音低了下来，她简洁地问：“名字。”
　　“事情和您想象的不太一致，将军。”弗朗茨轻声说，犹如耳语，“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但我自愿成为决斗战利品的原因不是为了让她得到我，而是让她得不到我。”
　　雷景飒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弗朗茨耸耸肩：“如您所见，我已经超过了被父母送去决斗场的年龄，我已经二十九岁了。”
　　“二十九？”雷景飒机械地重复。
　　他忽然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瞒不过您，其实我已经三十了……但是这一岁对男人来说至关重要，很多人……嗯，社会上普遍认为，超过三十岁的男人在精力和持久度上，都有明显的力不从心。”
　　“说重点。”雷景飒冷冷地命令道。
　　“我是自愿报名的，在十七岁的时候，我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了，那个时候，得到我的是地方法院的一位法官。”他用修长的手指掠起刘海，低声说，“她是个好人，就是有些喜欢追求时尚。”
　　他一身的装扮，为这句话做了很好的注脚。
　　“她除了正夫之外，只有我一个情人，一直持续到她去世。”
　　“那真遗憾。”雷景飒完全是出于基本礼节下意识地说。
　　“是啊。”弗朗茨苦涩地笑了笑，“是很遗憾……她对我很好……从开始到最后，都对我很好……”
　　他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中，过了一会才说：“我住在帝都的时候，邻居是位有爵位的女骑士，她的女儿比我小三岁……我不知道她曾经喜欢过我，虽然我跟法官大人去了乡下，但是她还是一直，一直都很注意我的生活。然后事情就是这样了，她找到法官的正夫，要求得到我。”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她？”雷景飒现在唯一想干的就是把银月军团全体驻帝都人员都拉出去跑操场，明明是一场可以皆大欢喜的喜剧，却被她们无聊的斗胜心给搅成了悲剧！
　　“我为什么要答应？”弗朗茨奇怪地看着她，“将军，您要明白，就算她爱过我，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喜欢的是从前的我，可是现在呢？我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不是她记忆中的那样，我是可以答应她，然后呢？她会很失望，她不是爱我，她是爱过去的那段回忆……”
　　雷景飒的呼吸猛地停住，她又开始感到心里那股熟悉的窒息感，慢慢地蔓延开来。
　　“如果我真的跟了她，会毁掉那段美好的记忆的。”弗朗茨自嘲地笑了笑，“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对她来说，可以永远地保有少女时代，情窦初开时的朦胧甜蜜，对于我……如果我不能在现实中得到一个女人的爱，那么，在她的回忆里一辈子被爱着，也不错。”
　　“住嘴。”雷景飒好容易从痛苦的压迫中缓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不想听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弗朗茨低下头：“抱歉打扰到您，将军。”
　　“去留随意，我不会强迫你。”雷景飒再也不想多说，扔下一句话上了楼，“晚安。”
　　“晚安。”弗朗茨深邃的眼睛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喃喃地说：“您果然是位宽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