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127、[博君一肖]窥光（8）

　　车厢内，独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那点清冽的沐浴露淡香和唇齿间残留的、模糊的温热触感，像一张无形的网，将王一博牢牢裹挟其中。他靠在驾驶座上，久久没有动作，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抚过自己的下唇，那里仿佛还烙印着方才那短暂却石破天惊的柔软与战栗。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亢奋与不安交织的节拍。

　　他真的吻了他。

　　在一条昏暗无人的后巷，在一辆不起眼的轿车里，像两个偷尝禁果的莽撞少年，罔顾一切后果。

　　后怕此时才慢半拍地涌上来，细密的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后背。如果刚才有人经过？如果巷口有隐藏的摄像头？如果肖战下来时被撞见？任何一个如果成真，都将是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可是……

　　王一博睁开眼，看向副驾驶空荡荡的座位，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人坐过的细微凹陷。他想起肖战那双盛满了惊愕继而化为湿润迷离的眼睛，想起他最后慌乱推开自己时，连脖颈都泛起的漂亮粉色，还有那声毫无威慑力的“混蛋”。

　　嘴角无法控制地再次向上扬起，所有后怕都被一种更加汹涌澎湃的甜蜜与得意冲散。他舔了舔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气息的嘴唇，低低地笑出声来。

　　值得。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拿出那个备用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安安静静。他盯着那个星空下的小王子头像，指尖发痒，恨不得立刻发点什么过去。问他到房间了吗？安全吗？或者……更直白地回味那个吻。

　　但理智最终拽住了他。肖战此刻必定比他更加心绪难平，也需要更加小心。任何一条不合时宜的消息，都可能成为不必要的风险。

　　他强迫自己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出昏暗的巷子，汇入北京夜晚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河。

　　回程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窗外的霓虹闪烁依旧，却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他的所有感官似乎都还停留在那条小巷，那个车厢，那个吻里。指尖下的方向盘，唇齿间的空气，都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直到车子重新停回他下榻酒店的地库，熟悉的环境和助理焦急等待的身影才将他彻底拉回现实。

　　“一博哥！”助理快步迎上来，脸上满是担忧和后怕，“你可算回来了！没事吧？没被跟吧？”

　　“没事。”王一博摘下帽子和口罩，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眼底深处尚未完全平息的光亮和一丝极淡的餍足，“很顺利。”

　　助理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最终却什么也没发现，只好松了口气：“那就好，下次可千万别……太吓人了。”

　　王一博没接话，将车钥匙抛还给助理，大步走向电梯：“视频会议改到明早九点，资料准备好了直接发我邮箱。”

　　“好的，一博哥。”

　　回到顶楼套房，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寂静无声，方才车厢里激烈的心跳和混乱的呼吸声仿佛还在耳畔回荡。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北京城的璀璨夜景，那个酒店的方向隐匿在无数的灯火楼宇之中，但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

　　他拿出自己的常用手机，点开微信。那个卡通猫头像的对话框依旧安静地躺在置顶的位置。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点开了朋友圈。

　　果然，几分钟前，肖战更新了一条动态。

　　没有配文，只有一张图片。拍的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在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上，暖黄的灯光笼罩下来，显得格外温馨宁静。背景虚化了，但依稀能看出房间的轮廓。

　　一杯牛奶。一句无声的“平安到家”。

　　王一博的指尖顿在屏幕上，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他几乎能想象出肖战回到房间后，平复了许久，才故作镇定地拍下这张照片，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向他报平安。

　　他盯着那张图片看了很久，然后默默地，点了一个赞。

　　没有评论，没有任何额外的互动。只是一个轻轻的赞，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回应——看到了，安心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放下手机，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却冲不散那股萦绕在心头、唇齿间的躁动和甜蜜。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肖战那双蒙着水汽、惊慌又纵容的眼睛。

　　他低头，看着氤氲水汽，忍不住又骂了自己一句：“疯子。”

　　却带着笑。

　　这一夜，王一博睡得并不踏实。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那条昏暗的后巷，一会儿是肖战亮得惊人的眼睛，一会儿又是唇上那柔软触感，最后却总是演变成被无数闪光灯追逐、两人惊慌失措分离的画面。

　　他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都需要摸到枕边的手机，看到那个朋友圈的点赞安然无恙地挂着，才能重新酝酿睡意。

　　第二天一早，不到八点他就醒了。头痛欲裂，但精神却有一种奇异的亢奋。他强迫自己起床，洗漱，准备九点的视频会议。

　　会议进行得还算顺利，品牌方那边并未对昨晚的临时改期表现出太多不满。王一博集中精神应对，专业而高效，只有偶尔走神的瞬间，思绪会飘向窗外，计算着另一座城市的那个人，此刻是否已经起床，是否也在忙碌。

　　会议结束，助理送来了早餐和最新的行程表。今天他依旧排满了采访和拍摄，晚上还有一个时尚媒体的直播活动。

　　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习惯性地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依旧安静。那个小号的对话框也毫无动静。

　　一种微妙的失落感悄然滋生。虽然知道沉默才是最安全的选择，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期待，期待一点来自对方的讯号，哪怕只是一个表情包。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中午。他在摄影棚的间隙，再次拿起手机，几乎是偏执地刷新着页面。

　　终于，那个星空小王子的头像上，跳出了一个红色的“1”。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点了进去。

　　不是文字，也不是图片。是一个音乐平台的歌曲分享。周慧敏的《最爱》。

　　王一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开链接。舒缓温柔的钢琴前奏流淌出来，伴随着婉转动人的女声：

　　“天空一片蔚蓝，清风添上了浪漫……心里那份柔情蜜意似海无限……”

　　古老的粤语情歌，旋律优美而深情。

　　他听着歌词，一时有些怔忡。这是什么意思？分享歌曲？还是…？

　　他退出音乐平台，回到微信对话框，反复看着那条孤零零的分享链接，试图解读出背后的含义。是觉得这首歌好听随手分享？还是……别有深意？

　　“一博老师，准备下一组拍摄了！”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

　　王一博只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将手机交给助理，起身走向背景板。

　　整个下午，那首《最爱》的旋律都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他甚至趁着换妆发的空档，偷偷搜索了歌词的国语翻译。

　　“和你情如白雪，永远不染尘潮汐退和涨，月冷风和霜，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伴我星夜里幻想，方知不用太紧张……”

　　“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也难再，让你的爱满心内……”

　　歌词直白而炽热，像一把温柔的钥匙，一点点撬开他心底的缝隙。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首简单的歌。这是肖战的选择，是他在这无法言说的境地里，一种小心翼翼、却又无比浪漫的回应和表白。

　　王一博站在镜头前，任由闪光灯噼啪作响，心底却像是被温热的潮水缓缓漫过，每一个角落都变得柔软而湿润。那股从昨晚持续至今的躁动和不安，奇迹般地被这首古老的情歌抚平了。

　　他忽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拍摄一结束，他甚至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时装，就拿着手机快步走向相对安静的休息室角落。他拨通了那个小号的视频电话。

　　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一次，响了好几声，就在王一博以为对方不方便、准备挂断时，视频被接了起来。

　　屏幕亮起，出现的却不是肖战的脸。镜头对着的是天花板，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有很多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

　　王一博愣了一下：“……喂？”

　　“嗯……”肖战的声音传来，压得很低，带着点急促的喘息，像是刚刚快步走到某个地方，“等一下……”

　　镜头晃动了几下，然后似乎被放到了某个固定的地方，斜对着，画面里出现了一面镜子的角落，隐约能看到肖战快速走过、脱下身上一件亮片外套的身影。背景像是某个活动的后台休息室。

　　“刚结束一个互动环节，”肖战的声音再次响起，气息稍微平稳了些，但依旧压得很低，“换件衣服，马上还要出去。”

　　他的脸始终没有出现在镜头里，只有声音和偶尔掠过镜头的匆忙身影，真实地传递着他那边的忙碌和紧张。

　　王一博看着屏幕上那有限而混乱的画面，听着他压低的声音，忽然间，所有想要诉说的思念和听到那首歌的悸动，都卡在了喉咙里。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句：“那首歌，我听了。”

　　屏幕那端的动作似乎停顿了半秒。随即，肖战的声音传来，更低了一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笑意：“嗯。”

　　一个单音节的回应，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很……”王一博的话还没说完，屏幕那端就传来清晰的敲门声和工作人员的催促：“肖老师！准备好了吗？该补妆了！”

　　“来了！”肖战扬声应了一句，然后飞快地对着手机话筒，语速极快地说：“我得走了。晚上聊。”

　　视频瞬间被挂断。

　　整个过程可能不超过一分钟。王一博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一眼。

　　他握着手机，看着再次暗下去的屏幕，心里却没有丝毫失落，反而被一种巨大的、酸涩的满足感填满。

　　他看到他了。在忙碌的缝隙里，在喧嚣的背景音里，他匆忙却认真地接起了他的视频，让他听到了他的声音，看到了他忙碌的一角。

　　他还用一首歌，告诉他“最爱”，告诉他“不用太紧张”。

　　这就够了。

　　王一博低下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点开音乐软件，将那首《最爱》，添加到了自己的收藏列表，设置了单曲循环。

　　温柔深情的歌声再次响起，萦绕在休息室里。

　　他拿起下一套拍摄要穿的服装，步伐轻快地走向化妆间。

　　窗外的北京，天空依旧湛蓝。而他的心里，早已是一片温柔的、深不见底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