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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第八十三回(上) ...

  •   秋末冬初的这个早晨,刘彘终身难忘。

      卯时一刻,韩嫣就将刘彘轻轻叫醒。刘彘沉梦正酣,被叫醒的那一刻实在难受,韩嫣小心翼翼提醒,“殿下,今日辰时一刻陛下要为您行冠礼,您该起来准备早朝了。”

      刘彘一个激灵,望着窗外的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韩嫣答道:“已经卯时一刻了。”

      刘彘迅速起身,忽然有些内急,不禁皱眉。

      韩嫣会意,立即击掌,马上有太监捧着恭房鱼贯入内,太子走到更衣室,早有人麻利地上前服侍。

      韩嫣候在一旁,更衣毕,他帮着给太子换上新中衣。本来行冠礼前,要焚香沐浴的,刘彘嫌罗嗦,就要省弃。

      韩嫣谏言:“殿下,冠礼仪式非同小可,沐浴焚香还是要的,倘若因此触怒了上天就不好了。”

      刘彘冷然道:“要敬天不在形式,在内心,焚香沐浴孤看就不必了。”

      韩嫣知道刘彘说一不二,他说不要就是不要,再罗嗦也没用,于是识趣地退到一旁。喝问左右服侍的宫人,“太子殿下已经焚香沐浴过了,你们都看到了吧?”

      能近前服侍太子的宫人个个耳聪目明,韩嫣如此问,他们自然晓得是什么意思,于是个个恭敬齐声答道:“是,奴才们都看到了。”

      刘彘听在耳中,朝韩嫣斜睨一眼,嘴角似有微微的笑意。紧接着,便是服侍太子洗漱束发。那厢已经呈上早膳,刘彘瞧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韩嫣会意,忙将这一席早膳撤下,重新换上一席,这次刘彘没有皱眉,而是坐下来开始用膳。

      韩嫣在一旁侍立,帮着布菜,刘彘吃了一会儿,问韩嫣道:“你昨晚怎么没回去?”

      韩嫣说道:“今日是殿下的大日子,奴才一定要守在殿下身边才放心。”

      刘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等用完早膳,才说道:“你就在这吃一口吧。”

      韩嫣领诺,迅速吃完,赶紧跑过来服侍刘彘更换衣服。今日太子行冠礼,自是吉服加身,之前都预备妥当,很快就换好了。一看时候也不早了,忙唤过肩舆抬太子往宣室殿去了。

      本来冠礼仪式应该在太庙举行,只是皇帝行动多有不便,又坚持亲自给太子行冠礼,权宜之下,仪式改在宣室殿举行。

      文武官员齐列朝堂,一应事宜早已准备就绪,只等着皇帝大驾到来。辰时一刻已到,皇帝没有准时出现。

      群臣默默等候,无人言语。又等了一段时间,皇帝还是没有出现,群臣中略有骚动之声,刘彘立在当前,心神也微有不定。
      韩嫣从旁小声说道:“殿下,奴才这就出去打听打听。”

      刘彘点头示意。韩嫣悄悄退出,半个时辰后回到大殿,额上排满了汗珠,悄声回太子,“殿下,听里面说,陛下情况有些不好,刚用了药。”

      刘彘眼神收敛,这时殿内议论之声悄悄弥散。众人都知道,行冠礼吉日吉时非常重要,错过了最好的时辰,就不会受到天神的祝福。

      刘彘自是不信这些,只是大臣们脑子里装满了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要想纠正是来不及了。

      刘彘此时想的是,如果皇帝今日不能亲自给他行冠礼,替代的方案是什么?稍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他正要唤过韩嫣吩咐,就听那边秋来扯着嗓子喊道:“陛下驾到!”

      皇帝坐着肩舆朝这边而来,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不少大臣虽低着头,却忍不住悄悄抬起眼来打量。但见皇帝靠着肩舆,脸色惨白,仿佛从阴间上来。

      刘彘沉着冷静,暗忖眼前情形,料想皇帝撑不了多长时间,不等唱礼官吆喝,早吩咐韩嫣嘱托唱礼官,一切仪式从简,直接加冠便可。

      韩嫣赶紧跑过去吩咐,皇帝落舆的同时,刘彘已经跪在了眼前,那边唱礼官唱和道:“开始加冠!”

      旁边有礼仪官捧过冠,皇帝点头,使劲提一口气,将冠束在刘彘的头顶,本来要三加冠,也简化成了一加冠。

      刘彘束上了冠,终于松了一口气,皇帝也松了一口气。又提气用尽声音道:“刘彘,加冠礼已成,你现在是成年人了……你要担负起你的责任,带领大汉走向辉煌!朕今日正式赐你一个字:彻。从此,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刘彻!”

      皇帝这一口气过于用力,说完便有些撑不住,连连咳嗽数声,吐了一地的血。众内侍赶紧掩去,扶着皇帝上了肩舆匆匆离开大殿。

      刘彘立在当地,依旧神色自若。他转过头,环视群臣,朗声说道:“孤今日成年了,从血缘上论,诸位大臣有很多是孤的叔叔伯伯,但孤希望,从今往后,你们不要再当孤是个小孩子了。”

      刘彘眼神锐利,神情老道,众大臣感到头顶像悬了一把利剑,老皇帝已经够他们受的了,这位马上即位的小皇帝似乎更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错,他们没有小瞧眼前这位年轻人,不久的将来,他们真的就领略到了这位少年皇帝的厉害之处了。眼下他们还只是面上恭敬道:“微臣恭喜殿下礼成。”

      韩嫣过来提醒刘彘,“殿下,按祖制,冠礼毕,您应该去拜见皇后和太后了。”

      太子道:“事出非常,孤得再去拜见父皇,还有一件大事没交待呢。”

      刘彘直奔宣室殿内殿,秋来正守在门口,过来回道:“殿下,皇后娘娘在里面呢,陛下吩咐,这会儿谁都不让去打扰。”

      殿内,王娡跪在榻前,一直隐忍着泪水,可声音控制不住地有几分颤抖,“陛下,臣妾在呢,臣妾一直在您身边呢!”

      皇帝平躺着,进气少,出气多,好半晌才微微睁开眼睛,往王娡的方向看来,费力道:“娡儿,你……你扶朕起来,朕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王娡爬到榻上,从后面要扶皇帝起来,只觉得皇帝的身体沉重得很,扶了几次才扶起来。

      皇帝靠在她怀里,又喘了半天,说道:“娡儿,你怀里真暖和啊,朕好想就这样一直躺在你怀里。”

      王娡从扶起皇帝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皇帝的身子冰冷冰冷的,那冷气打在她身上,就像一条冰蛇窜入脊髓里。

      王娡裹了裹双臂,把皇帝拥得更紧了。低低说道:“陛下要是喜欢,臣妾就就这样一直抱着陛下。”

      好半天,皇帝才说道:“怕是不能了……朕要不行了!”

      王娡听了,身子一哆嗦,好像皇帝就要跑了似的,忙又搂得更紧了,口里说道:“臣妾不准陛下胡说,陛下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说着,声音忍不住有些嘶哑,极力控制着情绪。只听皇帝道:“娡儿,你伤心了,对吗?”

      两行热泪从眼角缓缓流下,王娡只觉得心酸,她不敢说出声来,怕皇帝难受,拼命忍着道:“陛下会好起来的,臣妾不伤心。”

      皇帝道:“你身上的香气不会骗人,每当你伤心的时候,你身上的香气是另外一种味道,朕分辨得出。”

      王娡哭得更伤心了,皇帝接着道:“你哭了,对吗?”

      “陛下,不要再说了!”王娡哽咽难耐。

      “怎么不说?再不说,朕就没有时间说了。”此时的皇帝似乎一下子精神了许多,继续说道:“娡儿,你身上的香气告诉朕,除了伤心,你还恐惧害怕,朕知道你害怕什么。你放心,身后事朕会安排好的。你看,这是什么?”

      皇帝指了指枕头旁边,王娡伸手将一卷锦帛拿起来。皇帝示意打开,王娡打开看了,哭得更伤心了。

      皇帝努力笑了笑,说道:“朕走后,彘儿……不,现在应该叫彻儿了,朕刚才给彻儿行了冠礼,起了新名字,他已经提前成年了,可以继位当皇帝了。朕在诏书里写得很明白,你刚才也看到了,彻儿当了皇帝后,你就是皇太后,朕相信,依彻儿的能力,会管理好这个国家,万一有什么事,你也不用担心,还有太皇太后呢,朕已经将虎符交给了母后,遇着军国大事,她会帮着把关的。”

      王娡一面哭着,一面思忖着皇帝的遗言。刘彻最关心的是虎符,她何尝不关心?身为天子,不能握有虎符,就不能真正掌握军权,他们母子的性命和前程还是握在别人手里。她已料到,皇帝会把虎符交给窦太后,此时此刻,这件事算是落地了。

      王娡说道:“陛下为我们母子计之长远,臣妾谢陛下!”

      半晌,皇帝叹了一口气,“娡儿,这几天朕一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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