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甚安》玉蜀黍须

2、第二章谁都不能告诉的小秘密

　　吾晗打开楼上自己惯住的那一间客房的灯，去配套的卫生间简单冲了个凉后，躺在了这张一年365天，有300天都得睡得床上。和亢安一样，吾晗也是自己独居。不一样的是，亢安在过年还需要礼节性的到两对儿爸爸妈妈家里吃两顿象征性的团圆年夜饭，而吾晗三年前父母车祸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家的概念。
　　抬手关了床头的灯后，吾晗专属客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吾晗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手里无意识的摸索着被子的边角。
　　吾晗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喜欢女孩子是什么时候了。小学？幼儿园？或者是压根没有过？
　　班级里面也不是没有示好的女孩子，只是每每想起要和她们一起打水、吃饭、上自习，干一些小情侣们都会干的事情的时候，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就会起鸡皮疙瘩，汗毛直立。以至于现在偶尔碰到喜欢自己的女孩子送水送零食，吾晗都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再后来是什么时候懂事的呢？可能是第一次班级里的女生们看腐文，而男生大多数表示出很恶心的样子的时候吧，他感觉到了害怕。他害怕自己也会成为朋友们眼中那个“恶心”的人，自己这样是不正常的，是不对的。而接下来一次次对男人产生想要亲近的躁动更是让他一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病”的那一个。
　　吾晗甚至去看过心理医生。经过一系列冗长的心理测试题和抽血化验后，医生判定，他有严重的焦虑症和中度抑郁症。医生问吾晗，生活中是有什么压力在吗？
　　人人都有压力，吾晗的压力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性取向。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阮安，谁都不知道他的秘密，包括亢安。
　　“晗小爷，我想吃你做的面。”“晗小爷，今儿在我家睡呗。”“晗小爷，除了你谁都不爱我。”
　　吾晗已经习惯了亢安每天在身边叽叽歪歪又聒噪。不敢去想亢安知道他喜欢男人后的反映，光是想象中那嫌弃的眼神就让吾晗痛苦的想死。
　　“安大爷天下无敌第一帅”，亢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收回思维，一直盯着天花板的眼睛有些发涩，他按了按眼睛，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晗哥儿，你睡了吗？”
　　“你有毛线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谢谢你今天给我解围，帮我免除一次与校外不良势力正面冲突的可能性。我代表我亢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向我晗哥表达深沉而又厚重的感激之情.............”
　　吾晗笑着把手机塞回手机里，又陷入刚才的思索。自己是喜欢亢安的，这个实事已经无法改变了，那要不要告诉他，怎么告诉他，自己想告诉他吗?他能接受吗？不接受怎么办，要撕破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吗？接受了怎么办？两个人谈恋爱吗？两个男人谈恋爱要接吻吗？而且是这么熟悉的两个人，接吻要伸.......
　　吾晗赶紧停下了自己奔腾的思维，不能在想了，再想就超纲了。
　　拍拍脸，强迫自己合上了眼睛。吾晗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吾晗是被亢安养的德牧从床上拱醒来的。
　　“二虎，我现在就起，你先下去，去。”吾晗手忙脚乱的把二虎热烘烘的嘴从身上推开，勉强爬起来，正好与靠在门框上的亢安笑盈盈的视线对上：
　　“二虎，从你二爸身上下来，到爸爸这里来。”
　　二虎听到亢安的召唤，踩着吾晗的“小吾晗”一个借力，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到了亢安的身边，讨好的用头蹭了蹭亢安的小腿。
　　亢安从兜里掏出一根磨牙棒，远远往走廊上一扔，“去吧，儿子！”然后一回头，看见吾晗正捂着某一个部位，对自己怒目而视，“亢！安！能不能把你儿子管好了！老子下半辈子的“幸福”差点就毁了你家亢二虎身上了！”
　　亢安心虚的偷瞄了一眼，“要不，我给你揉揉？”
　　吾晗咬着牙，一个音节一个音节蹦出来，“你，给，我，滚！”
　　两个人在校门口买了两个个煎饼果子后，拎着进了教室，煎饼一打开，教室里瞬间弥漫弥漫开了一股让人流口水的香气。
　　来发卷子的娇滴滴学委丛易蓉一个手捏着鼻子一个手把卷子递过来：吾晗，你的英语卷，这次又是年级第一。是谁在班里吃煎饼啦，还加葱花？亢安是不是你！”
　　亢安嘿嘿一笑，眼睛往侧面一瞥，打开塑料袋大大咬一口：“学委睁大你的大眼睛，是我一个人吃吗”
　　吾晗默默把塑料袋塞给亢安，联手一摊，以示清白：都是他的，我不爱吃。”
　　“我去，晗小爷，你不仗义啊！”亢安手一哆嗦，煎饼差点抖在脚下“你平时不是煎饼里还爱加臭豆腐吗！”
　　吾晗没回头反手点了点他的书桌：“吃完了别忘了你那三张英语卷，这节课老赵可是要检查的。”
　　“我靠！”“我去！”“啥时候发下来的呀！”惊起周围一片叫骂声，“这玩意儿为啥还是要学啊！”“谁写完了，赶紧拿来看看！”
　　昨天所有的任课老师就像商量好了一样，疯狂留卷子，大部分人的刷题速度完全跟不上老师的。
　　吾晗听见后座没动静，转过头一看，后桌的亢安已经在面前摞起书山，带好耳机，趴在桌上，打算和周公见面了。
　　吾晗起身走到亢安身边，胳膊跨过，在桌面翻找着，打算替亢安完成这三张空白卷子。无意之间低头斜看，就见趴在桌上的人动了一下，抬起头来，刘海因为趴下睡觉的原因压的微乱，眼里水汪汪的， “晗小爷，你干啥呢？”亢安问，沙哑困倦的嗓音中一丝一毫被吵醒的不耐烦都没有，反而平添了几分娇纵的错觉。
　　吾晗低声说：“你卷子没写完，怕上课检查，拿来给我”。说完收回拢着吾安身体的胳膊，回到了座位。
　　亢安伸手揉了揉眼睛，吾安身上淡淡的大吉岭香一时之间竟然让自己有些恍惚，有种想再靠近闻闻的冲动。定了定神，亢安把卷子递了过去，又瘫倒在了座位上。
　　上课铃一响，老赵迈着很有腔调的步伐准时准点进了教室。作为留洋回国的新一代人才引进青年教师，面试时的老赵凭着一口优秀的英伦腔折服了所有面试官。
　　老赵是上海“老柯勒”的狂热粉丝，即使是上课，举手投足间也能流露出些许贵族的气息。
　　热爱西方的爵士乐，喜爱收集爵士乐的老唱片。走路笔直、偏爱穿花格子的衬衫，衣服呢是一定要送到洗染店去洗的、裤子上的两条熨线是一定要有的、皮鞋也得一丝不苟擦得非常亮。
　　刚入校的老赵也曾被不少老教师和学生家长诟病，说他穿的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个好老师。但随着带的班级英语成绩不论大小考试都遥遥领先，再加上动不动停留在嘴边的伦敦腔英语，逐渐生生折服了众人，在学校里的人气也是越来越高。
　　老赵在带吾晗这一届学生的时候应为些许个人原因向学校打申请就带一个班，想打造一个职业生涯成绩最强班级，亢安和吾晗就在这一届“独苗苗”班里。
　　“把那三张卷子都拿出来，这节课简单讲解一下。”周围同学们都窸窸窣窣的从各自的桌洞里掏了出来。老赵站在讲台上巡视一圈，抬手朝着电风扇下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扔了过去：亢安！给我站起来！
　　亢安飞快的从座位上弹射起来：
　　“到！老赵，不不不，赵老师，在呢在呢，没睡着！””
　　老赵伸手扶了扶自己从德国定制的卡尔塞斯眼镜，很斯文的张嘴说：“滚你丫的，叫谁老赵呢！是你叫的吗！”
　　“把你卷子给我拿上来。”
　　亢安和吾晗的英语在年纪里都是出了名的，唯一不同的是吾晗视老赵为人生偶像，励志练出和老赵一模一样地道的英式英语，每天雷打不动的跟着BBC新闻练口语，边练边和吾安吐槽伦敦腔练的上嘴唇就要消失了。
　　亢安则视吾晗这种自我折磨为“脑子有泡”，经常说：“大爷我一颗对祖国的赤子之心，会不会说英语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考好成绩报效祖国。”
　　所以，亢安尽管学英语的时候能不张嘴就不张嘴，但是对于单词语法还是很上心的，所以卷子总是能拿一个很漂亮的分数。
　　至于口语这方面，除了吾晗谁都没听过亢安讲英文。
　　老赵上课不喜欢提前备课，习惯性的叫一些英语成绩比较好的同学把卷子拿来，边看边讲边检查。
　　“好嘞，老师。”偷摸伸手戳了戳前座的吾晗，“给大爷把卷子递过来。”
　　“下边，下边！”
　　吾晗镇定的把卷子从后面桌子下递给亢安，看着亢安一脸谄媚，屁颠屁颠的交给老赵。
　　老赵拿着亢安的卷子，又抬头扫视一圈，看着后面角落里另一个蜷缩的，伸手又是一个粉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