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飞升，只想试药》地上有烟花

9、蛇蜕（1）

　　为苍生，这确实是一个太过正义以至于不可轻易使用的理由，人做的事情要有多伟大，才能配得上这个词儿呢？

　　陆砚的师姐自然是没有把他这句话当真，她瞥了陆砚一眼，又将目光放回到沙发上的那人身上。

　　结果就在安云俯身仔细去看的时候，那平躺着的陆秦赫然睁开眼睛，眼底是一片猩红颜色！不仅如此，他还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作势要挖。

　　一般来说，中邪了的人很多都会有攻击倾向。不过他不是要去掐近在咫尺的安云，而是弯着手指，直接插向自己的双眼，幸亏安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陆砚！快！”

　　这中邪的人的力气出奇地大，安云并不能制住他多久，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即把药送进他的嘴里。

　　所以她大声地叫着陆砚，陆砚也不再犹豫，大步上前，捏着药丸从他的牙齿间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说来神奇，这第二枚药丹下去，陆秦就松了劲儿，卸了力气，再度昏睡，从他那均匀起伏着的胸膛来看，这次，是真的没了事。

　　他是没了事情，旁边的安云和陆砚却是一头的冷汗。姐弟两个坐到客厅里的桌边，桌上摆着一只水碗。

　　在看事情方面，其实安云要比陆砚厉害上一点，而现在，安云趴在桌上瞄着那平静的水面，说她也看不懂陆秦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路数。

　　“我说，师弟啊......”安云抬起眼，看着对面眉头紧锁的陆砚。

　　有一件事情，安云很想告诉陆砚，但念及陆砚的师父临终前托付她的话，她还是把话头拐了个弯，问出口的是：“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吃呀。”

　　刚好她今天带了鸡蛋，家里又有西红柿，做一碗面是再好不过的。

　　但陆砚是不会让师姐下厨的。他站起来，说了一声我去做，便转身拎起了鸡蛋。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拧开灶台上的火的动静，接着就是磕鸡蛋，搅拌。安云独个儿坐在客厅里，朝着沙发上的陆秦一望。

　　刚才她没敢告诉陆砚，在给陆秦看事的时候，她离陆秦离得极近，听到他嘟囔了一个词语：

　　“哥哥。”

　　是小孩子才会发出的声音。

　　起初安云下意识地以为这是附身的邪物说的话，但接着她就看到，陆秦的眉宇间罩着一层淡淡黑气。黑气中，在他的额头上，有一个红色的莲花纹样出现了片刻，又很快消失。

　　这让安云心里一动。等陆秦消停了，她便想起陆砚的师父说过，曾有一对兄弟一起投胎，不知为何，到了后来，女人腹中的双生子只剩下了一个，最终是哥哥挤走了弟弟顺利入世做人，小的那个的魂魄就只好在外飘荡，不知受尽了多少的苦头，也不知最终有没有找到新的归宿。

　　师父讲的就是陆砚的事情。单从这个故事来看，如今活着的陆砚似乎是个坏透了的家伙。他说，陆砚得知自己的身世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之后，消沉了很久，大约是深深地觉得对不起他那个弟弟。

　　老爷子还说过，小的那个，额头上有一个莲花纹状的印记。

　　那么要是让陆砚知道了，今天这位客人的脑袋上就出现过这么一个东西，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思来想去，安云还是没有敢说出来。

　　当陆砚端着一碗面出来，看到的就是安云看似平静，实则双手抱着水杯在不安地不断搓弄的样子。他倒也不多问，只是把碗轻轻放在桌上，再将筷子递给安云。

　　不得不说，陆砚的厨艺是可以的，新做好的西红柿鸡蛋面色泽漂亮，飘着一股香气。安云忙活了一天，本就有些饿了，连忙拉过碗，抄起筷子。

　　只是在挑起几根面条之后，安云便发现，桌上只有她这一碗面，陆砚的跟前是空空如也。

　　陆砚看到了她眼里的疑惑，起身：“你先吃吧，我去看看他。”

　　说着，陆砚起来去拿了毯子，盖在沙发上的陆秦身上。期间安云一直望着他们，神情有些复杂。

　　换做平常，看到陆砚照顾中了邪的病人，她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是今日，见陆砚细心地帮陆秦把毯子掖好，她看着看着，愣是看出一种兄弟之间的温情。

　　也许是因为安云的眼神太过直接，且总是盯着看，最终被陆砚察觉到。在陆砚回看过来的时候，安云慌忙低头躲避，继续吃那一碗面。

　　时间就这样静默地流淌，来到了天黑时候。屋里亮了灯，陆砚从陆秦身上摸出手机，打算给他的家人打个电话，正在斟酌词句。

　　忽然，桌边的安云叫了一声，引得陆砚移开视线，去看是不是陆秦又出了事。

　　结果出事的是......墙上的影子。

　　在沙发背后那面墙上，一道人影缓缓坐起，坐直。这之后，沙发的陆秦旋即也坐了起来，身体恰好与那影子重叠。

　　在人影交叠的这一刻里，他，醒了。

　　陆秦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是谁？我在哪里？”

　　满眼茫然。

　　不像是装的。

　　*

　　陆秦失忆了。

　　这是十分钟以后，陆砚和安云得出的结论。

　　巧的是他忘记的，正好是与陆砚有关的记忆。他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也晓得家里在哪儿，而当陆砚问他记不记得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摇头。问他那两只镯子的事情，他就完全卡壳，愣住。

　　没有忘记别的，却偏偏忘记这些。或许是人的自我防护机制起了作用，强行令他遗忘极度恐惧的时刻？

　　如果是这样，那么陆砚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今天发生了什么比较好。

　　还有，现在陆砚知道喂了两枚药丹的后果了。
　　同时陆砚也有些庆幸，庆幸陆秦仅仅只是失忆。

　　陆秦把他当成陌生人？那么就当成陌生人吧。反正他们原本的关系差不多就是如此。

　　另一边，安云发挥起她胡扯的特长，她告诉陆秦，是他自个儿在门口晕倒，他们姐弟两个好心把他搬了进来。

　　对此，失忆的当事人表示深深的怀疑，他紧紧抿着嘴，不应声。

　　还好这时陆秦的家里人打了电话，催他回去。陆砚和安云看他除了失忆以外，没别的问题，就趁势把他送出门，送到楼下。

　　全程陆秦都是懵的，目光还总是在陆砚身上打转，也许他已隐约意识到，他和这个男人，其实是认识的。

　　可惜的是，陆砚没有多和他说什么。这两个人把他送上了车还头也不回地离开，有种以后再也不必见面的决绝之感。

　　*

　　嘶，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秦蔫蔫地坐在车上。前面，司机看他这样，瞄他一眼，然后过了一阵子，他看看地图，绕向另一条路。

　　司机本以为陆秦精神不振，是发现不了他绕远路的，然而，他刚偏离正确轨迹，后座上的陆秦就和他喊，喊的话还很奇怪：

　　“大哥，我只是局部失忆不是傻啊，你给我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