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请不要说“我爱你”》草*

18、第十五章 人往高处走

　　南海黄歧镇，紧挨着广州，S省道经过这里。我们下了中巴车，在路边就看到南海N电子厂，好大一个牌子竖在厂房顶上。
　　厂门口贴着招工，要求是大专以上学历，经验丰富的可放宽到中专学历。
　　人事部的招工方式很奇特。刚报了名，部长看完我们的毕业证书，马上让人事科长和一保安领着我们进车间。上手干活，先做一个小时，看水平咋样。
　　组长找人大概跟我们说了一下怎样操作。这是轻车熟路了，咱刚从电子厂出来的。上次跟李刚比，没分输赢，这回得分个高下。学了半个小时（严格来说只是听了半个小时指导），我开始跟李刚拼速度。张华明在一边也毫不示弱，跟我俩拼起来。前后的工友好象被我们仨用枪指着赶路一样，手忙脚乱的。
　　拼了半个小时，我跟李刚还是没分出胜负，张华明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要排名，我们仨都是第一名，没有第二第三名。
　　妈的，出来打工，正正当当赚钱，老子拼命了——拼技术，拼速度，拼质量。
　　“好了，你们三个被录取了！跟我来人事部。”科长大声宣布，生怕我们不停手。
　　我们跟着科长走出车间，往人事部走去。车间里有人小声说，“厉害。”
　　“小伙子很不错啊，在这好好干。”部长两眼放光，看着我们仨，“工资是一个月八百，午饭和晚饭包吃，包住。早饭呢，有些工友不喜欢吃，说不合口味。厂外面不远就有卖早餐的，大家找个干净的地方解决一下吃早餐问题。”
　　我心里那个激动啊，八百块，是D电子厂的两倍工资！早餐虽然不包吃，也就是一块多钱罢了。
　　“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不？”部长吩咐保安带我们去看宿舍。
　　“没有了，没什么要求！”我们仨异口同声说，就差在人事部里跳起来。
　　“好，先去宿舍看床位，下午有人领你们去车间上班，中午就可以去食堂领饭卡。”科长给我们做指示，“厂里上五天班，周六、周日放假，进出厂门一定要配戴工牌。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不能迟到、早退，否则重罚。”
　　保安给我们介绍了一些情况，员工宿舍是男女分开的，一个宿舍住八个人。不准在宿舍里用电热棒烧开水，不准用电炉，查到要扣五天工资……
　　张华明和我分到一个宿舍，李刚在隔壁。宿舍很干净，铁架床，上下铺，地方不算大，但不显得挤。
　　“两位兄弟，咱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李刚咚咚咚跑过来大声说话，好象我俩是聋子一样，真是……
　　“Z工业区那些厂给的工资是有点低，人往高处走，我不回去干活了。”我郑重的跟两位师兄表态。
　　只要你能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不找到好的工作绝不放弃，这样就很有可能找到好工作——希望会在努力后出现。
　　“好，有志气，老乡有前途。”
　　看了表才十一点多，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我到门口观察一下地形，走廊尽头有部磁卡电话，可以随便打，没人收手续费。
　　张华明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找到八百块一月的工作了；李刚给冬梅打电话，说找到一月八百块的工作了，我让他帮忙问候香妹；我给云云打传呼，说在南海黄歧找到八百块月薪的工作，给她一个惊喜，我接着给家里打电话，老爸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回事，挂了电话跟大姑二姑说去了，这也太……
　　差点忘了，还得跟姑妈说一下，我已经跑来南海黄歧工作。
　　“您找哪位？”婷婷温柔甜美的声音。
　　不要以为她很温柔，那是表面现象。这不，一听到我说话，马上就变成凶狠的吼声了——这叫风云突变。
　　“你是不是喝多酒打我哥？”小妞尖着嗓子叫着，“看你把我哥打成什么样子了？脸肿得象猪头一样。呜……”
　　小黄啊小黄，你把我害惨了！婷婷这妞我是怕的——这不是表面上怕她，而是打心里怕。她刁蛮起来，扁我一顿都有可能，她使起性子，非礼我也有可能。以后再去姑妈家，看来得穿防弹衣，还得随时准备自卫，最好配备头盔。
　　“我……我错了，我这个周六就去向他道歉。”我有点担心，觉得周六休息得去姑妈家一趟，要不以后别想好过。
　　“今天我到南海黄歧上班了，离广州很近。周六我就过来。你跟姑妈说说……”我低三下四的，重复着周六到广州的事。
　　“不说，哼。”我还没讲完，小妞“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
　　管她这么多，反正我又没做错事。向她道歉过两次了，她要找我算帐，我也没办法。该吃饭吃饭，这会肚子有点饿了。
　　N电子厂食堂很大，清一色的女孩子，男人是稀有动物。女孩子在这里占据了绝对优势，地位显赫。感觉她们很优待我们男的，打饭都先让我们，估计就差挂一个牌子“男士优先”了！
　　如果谁想保持男人的经典作风——女士优先，也可以，你不用排队了，等所有的女工友都打过饭，那可是黄花菜都凉了。
　　既然人家女孩子都让着你，你也不要硬撑着到最后面去等。因为女孩子可以找借口说减肥，不吃饭。我现在肚子已经是严重抗议，再不喂饱它，它马上就不是抗议，而是罢工了。
　　吃过饭，宿舍里已经整整齐齐的躺着六个人。有看书的，有看报纸的，有看杂志的，有听音乐的，有聊天的，就是没有打牌、搓麻将的。
　　“两位工友回来啦，大家欢迎新工友！”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哗啦哗啦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从这些工友的表现就可以看出N电子厂不一般，要不别的地方开四百工资，她为啥给咱开八百？这是对人的重视。光在嘴上说以后什么什么，搞小学等等，那是吃不到嘴里的面包，没用的。进厂就给你高工资，就这么现实，人事部长什么都不用说。
　　“下面请大家给两位新工友做个自我介绍。” 1号铺那工友先说，“我是宿舍的舍长，姓李，李向东，广西的。”
　　“刘志平，广东梅州的。”2号铺的工友介绍。
　　“王大伟，江西人。”3号铺的工友跟我同姓。
　　“邓远明，四川的。”4号铺工友的四川口音很逗人，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经常学他口音逗笑。
　　“大家叫我张高个，我湖南的。”5号铺是湖南老乡，看来到处都有湖南人的足迹。
　　“小岳，河南人。”6号铺的工友介绍说，“两位大哥多多关照，我中专毕业出来工作。”
　　“我是张华明，贵州的，大家多多关照。”
　　“我叫王强，湖南人，跟张师兄一起来，以后各位多照顾。”
　　……
　　宿舍长李向东过来跟我聊天，他人说话也挺直爽的，还带点广州话口音。我问他会不会说广州话，他说家里就讲广州话的，虽然带点地方口音。
　　香港讲广州话，这我知道；广西也有讲广州话的地方，我真的有点惊奇；邓远明说四川有一个镇全部是讲广州话的，我……
　　“李大哥，厂里这段时间还招女工不？”我问李向东，想让阿香和冬梅也过来这边做。
　　“很早就不招了，现在都要男工，说是女孩子太多，招男的平衡一下。”
　　“前段时间招过两个文员，不过要求大专以上学历。”刘志平说，他说话反而没带广州话口音，我觉得有点奇怪。
　　“刘大哥，梅州也是讲普通话的？”
　　“很少讲，我们那边都说客家话。”
　　“老乡，前段时间厂里还有好多咱湖南妹子，后来说招大专生，现在都走得差不多了。”
　　张高个其实并不很高，跟我个子差不多。只是他人长得瘦，看起来就显得高，跟竹杆一样。
　　既然不能把冬梅也叫过来上班，李刚也只能在这安心工作，等赚到钱再说吧。我有点担心香妹，他哥九月份马上要开学，不知道学费搞了没？
　　下午上班，我又跟李刚分在同一组。这小子，不断的向我挑战，还想跟我眉来眼去的。我赢不了他，他也不比我好，真想扇他两巴掌，出口气再继续干活，可能其他人也想扇我俩一耳光。干这么快，发疯了！
　　好些工友来向我俩取经，其中大多是女孩子。我觉得这种开放式作风好，边干活边学习。张华明下班时说你们不能乱来啊，做事要专一，别看到人家女孩子漂亮就上心，不能乱搞。他还戏称我俩已经是“名草有主”的。
　　我和李刚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张华明自己乱来了，他没到两天，就搭上一文员，阿敏，广西贺县的。
　　车间里有人称我们是“三大金刚”，这个不用解释；还有人称我们是“三棵大葱”，厂里的女孩子都喜欢吃大葱，我们是很吃香的；管他这么多，就算叫“三大光棍”，我也没办法；称“三大美男”，我或许会高兴一些。
　　张华明就是这样搭上阿敏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到底是他找阿敏，还是阿敏找他，谁都说不清楚。最高兴的估计不是张华明，也不是阿敏，当然不是我和李刚，这关我俩屁事啊？最高兴的当然是人事部长了，“三大金刚”之一终于有可能在厂里扎根了！估计暂时还没有人对我和李刚“下手”。用女色来勾引我俩，这是白费劲的，给点钱还差不多！能加工资就不错。
　　女朋友我俩是有的，所以不用打预防针，对女孩子我们暂时还有免疫力。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虽然有女朋友，但别人有争取的权力，因为你是未婚，这叫竞争上岗；如果你结婚了，别人还来争取，这叫强制作业；如果你离婚了，别人来争取，这叫重新上岗；如果你离婚了，没人来争取你，这叫失业。
　　每个工厂都会有自己企业文化，也可能有宣传栏或者板报。李刚、张华明和王强已经好几天上榜“最高效率”员工。
　　人事科长做宿舍巡查时，鼓励我和张华明，“年轻人好好干，你们的基础很好，厂里不说高话，待遇会提高的。”
　　李向东带头鼓掌，他说要向两位榜样学习，大家拼足劲，一定要干好，干出个模范宿舍来。
　　有人带头，就有很多人跟着做。邓远明去市场批发了一箱方便面，每天早上泡一包，这样早餐只花五毛钱。这一带头不得了，马上就风行整个宿舍，风靡全厂。
　　大家见面便问，“方便面，你批发了吗？”
　　“你那还有方便面不？”
　　“方便面你多少钱批的？”
　　“方便面……”
　　……
　　每到早上7点40分，整个厂子（除了车间里）飘散着各式各样的方便面香味。
　　这次你带头了，下一次不一定是你。王大伟吃烦了方便面，他买了几大罐压缩饼干，用开水泡了喝。
　　这一下子整个宿舍马上又改面换饼了，压缩饼干到处可见，厂里又兴起压缩饼干文化。
　　大家见面便问，“压缩饼干，你批发了吗？”
　　“你那还有压缩饼干不？”
　　“压缩饼干你多少钱批的？”
　　“压缩饼干……”
　　……
　　不管是兴起方便面还是压缩饼干，不管是方便面文化还是压缩饼干文化，不管是谁，目的只有一个——省钱，把早餐那一块五饭钱省掉一点。
　　张华明这几天干活拼劲更足了，我和李刚稍不留神就会处于下风。有女朋友的人就不一样；就算是同样有女朋友的，女朋友在身边的人也不一样；就算是女朋友在身边的，女朋友跟你说一样方言的人也不一样。张华明也开始跟阿敏学习广州话了。
　　就这样，我们“三大金刚”，一直拼到周五下班，终于可以休息了。感觉再拼两天，我和李刚都得向张华明举白旗投降。张华明这小子干活太厉害了，好象有使不完的力气。我想说：“张华明你实在是牛，I服了YOU”。
　　周六，亲爱的周六，您终于来了。
　　张华明约阿敏去南海桂城玩；李刚去东莞中堂找冬梅，他走省站-东圃-新塘-中堂路线，说可以省钱，还能顺路去看看在东圃搞销售的师傅，我让他给香妹带个口信；李向东去不知道去哪里；小岳说老乡来了，让他一起学习销售技巧（应该说是传销），学好了一起去海南岛发展；其他人早跑没影。
　　我打了云云的呼机，约她到姑妈家见。婷婷那小妞正在气头上，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下手”，云云来了能帮个忙说说话。
　　“这里是R传呼台，我能帮您做什么？”传呼小姐甜美的声音，我听了更加想云云。
　　“请呼96866，我姓王，王侯将相的王，留言：云云，今天早上到姑妈家，我等你。”
　　“请问您要呼几遍？”
　　“请呼三遍，多谢。”
　　“好的，再见，祝您周末愉快！”
　　传呼小姐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我真是太想云云了！好象有N（N不等于0）年没见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