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卞青

17、满天星成立

　　距离满恪的“改天”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天，满恪终于兴冲冲地拿着一张带图案的拼音表，邀请池岷放学后学习。

　　“我们的大忙人终于记起这事了？”储铃打趣满恪。
　　“他向来是这样的，东一句西一句地承诺，对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打包票，结果兄弟太多，转头就给忘了。”光凭这一点，满悦就能确认自己和哥哥是亲兄妹。

　　“哎哟，这贵人多忘事嘛。我每天都那么忙，既要卖菜，又要练武，还得看着满悦，哪顾得上这许多。”满恪打哈哈，想糊弄过关。
　　“‘贵人多忘事’这句话还能用来形容自己的？”储铃惊呆了，“你确定由你来教池岷，不会把他教歪了？”
　　“不然还是由我来教。”满悦刚举起手，就被崇明拉了下来。
　　“你来教就变成口头禅和粗俗语言教学了。真有那功夫还是自己先把语文学学好吧。”满恪吐槽道。
　　“要不小璟来教吧，小璟学习成绩最好，教人肯定也是一把好手。”满悦首推自己的好姐妹。
　　“我？”周璟瞪大了眼，这事怎么就分到自己身上了？不是满恪说要教的吗？
　　“也好，周璟负责打个样。待会儿再让你们见识见识我教学的威力。”满恪得意洋洋地说。

　　周璟只好接过拼音表，对着池岷张大嘴，缓缓地发出一声“a”。她打算采用夸张化的教学方式，便于池岷掌握发声位置和发音技巧。
　　“噢哟，这样教学和音像片里的老师一样，也太老套了吧。”满恪忍不住发言。
　　“胡说什么呢？小璟在教的时候把嘴闭上。”满悦掐了一下哥哥的手臂。
　　于是满恪安静地听完整场教学，并机械化地鼓了掌。

　　“这下可轮到我了吧？”满恪手心相对，摩擦了半天。周璟还以为他要使什么功夫呢，结果——
　　“这个a，就是你被人打了发出的声音。啊——”
　　“o就是你听别人讲话觉得不耐烦，哦哦哦。”
　　“e就是鹅，goose懂吗，goose。”

　　“满恪，你是认真的吗？”储铃觉得头上有三滴冷汗冒了出来。
　　“这样教不是很生动，很形象吗？”满恪露出两排白牙。
　　“我的老天e，可怜的池岷造了什么孽，要经受这样的折磨。”满悦佯装哭天抢地。
　　“这还不如小璟教的好。”储铃也站姐妹这边。

　　周璟重新立起拼音表，又仔细地教了一遍。池岷露出感激的眼神。
　　“你看，连池岷都觉得小璟好。”满悦说。
　　“我也这么觉得。”崇明附议。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储铃指了指崇明的头发。
　　长到耳朵的黑发，尾部像勺子柄一样翘起来，崇明的脑袋仿佛戴了一顶假发那样不自然。
　　“花泽类头。”崇明惜字如金。
　　“噗……”储铃和周璟憋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哪门子的花泽类，最多是章鱼类。”储铃说。
　　崇明转过去看满悦，一脸委屈地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啊。”满悦戳了戳“章鱼尾巴”，说：“反正无论你梳什么头，你都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崇明啊。”
　　崇明的脸瞬间多云转晴。

　　周璟和储铃相对一笑。她们清楚地知道崇明为什么喜欢满悦，因为她们也同样喜欢像太阳一样温暖的满悦。

　　“我们这六个人，常常在一块玩，不如结成社团怎么样？”储铃提议。
　　“那敢情好，只是该起个什么名字呢？一定得是威风凛凛，展现出我们六个人气质的名号才好。”满恪摸摸下巴，陷入了思索。
　　“不如叫‘武林六侠’怎么样？”满悦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是实现她江湖抱负的好时机。
　　“我还‘竹林七贤’呢。”满恪打趣道。
　　“这又没有第七个人，哪来的‘七贤’？”满悦露出疑惑的表情。
　　“重点找的真准。”满恪强忍住不笑。
　　“不如叫‘南城小分队’怎么样？”崇明抛出砖头为满悦解围。
　　“我还米奇妙妙屋呢！”满悦倒打一耙。
　　“噗。”满恪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这东一嘴，西一嘴的，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周璟说。
　　“没事，我努力听懂。”池岷微微一笑。
　　“语言速成这件事又不是努力能做到的。”满悦再度疑惑。
　　“老天不负有心人嘛。只要心诚，有什么做不到的？”满恪冲池岷挤眉弄眼。
　　“你可别带坏人家清纯男孩。”满悦说。
　　“怎么了，你哥我也是正值年少的清纯男孩啊。”
　　“清蠢男孩还差不多。”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胳膊肘往哪拐呢？”
　　“顺拐。”
　　“好了好了。”周璟不得不介入两兄妹之间调停。“叫‘满天星’怎么样？‘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我看不错。”满悦首先声援。
　　“满悦同意我也同意。”崇明说。
　　“我附议。”储铃也举起了手。
　　“你呢？”满恪看向池岷。
　　池岷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那就这样通过了。”满恪拿起空气锤子，往大腿上一敲，“成交。”

　　“下节班会课我们来讨论一下春游相关的事宜。”上课铃还没响，班主任便把随身携带的水壶放在讲台上，唤回了还在走廊打闹的学生。
　　葫芦状的塑料水壶比两盒粉笔还高，瓶里的水在讲台上直晃荡。周璟忍不住怀疑班主任是个大水缸。
　　再看看同桌许屹，他手握笔杆，眼睛盯着习题却迟迟不肯落笔。周璟觉得他心事重重的，和往常大不相同。
　　最高兴的还要数满悦，一听到春游的消息她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恨不得就在此地腾飞到公园去。她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座位上疯狂扭动起来。
　　“这么开心呀。”周璟转过身对满悦笑。看到满悦兴奋的模样，她也不自觉地被感染了。
　　“春游就是我们这种差生的happy时间。能出去玩简直就跟被放出来一样开心。”满悦的嘴仿佛要咧到天上去。
　　“你要是在街上这么笑，很容易被第五人民医院的车给拉回去的。”满恪又开始怼妹妹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第五人民医院是精神病院。”满悦瞪了一眼满恪。
　　“那可真是太厉害了。”满恪的重音在“太”字上。
　　“小心我指认你是我病友。”
　　“那也是被你传染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传染的我？”
　　“好了好了。”周璟赶紧劝停。

　　“听说春游是去公园烧烤，还要集体大合照。既然是烧烤，肉是绝对不能少的。不管是羊肉牛肉还是猪肉，通通都要变成我的肌肉。当然了，蔬菜也是不能少的，什么金针菇、茄子、豆腐皮，烤起来多多益善。对了对了，光有全班合照还不够，我还要跟小璟独照。就我跟小璟，还有储铃，两个人各来一张，你说好不好？”满悦搓搓手，展开了对春游的想象。
　　“好好好，当然好了。周璟和储铃是你的好姐妹，崇明听你的，池岷听周璟的，无论你提出什么建议，还不是你说啥就是啥嘛。只是可怜了我这个孤家寡人，无依无靠，人微言轻。”满恪哀叹道。
　　“想解决这个问题还不简单吗？”满悦说。
　　“怎么个简单法？”
　　“你也来讨好讨好我咯。”满悦两手搁在下巴底下，开心地扭动脖子。
　　“这真是时也，命也。”满恪仰天长叹。

　　“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周璟回过头来问许屹。
　　“没有吧，我只是对春游没那么感兴趣，觉得挺无聊的。”
　　“为什么这么想呢？”
　　“春游一去就去一天，耽误了课业回来还得补作业，还不如留在教室里自习。”
　　“其实你也可以跟班主任说不想去呀。别看班主任平时很严厉，还是挺好说话的。”
　　“可是这样不会显得我很不合群吗？”
　　“为什么要为了合群强迫自己参加不想参加的活动？表面应承心里膈应，这样不会觉得很别扭吗？”周璟说。
　　“可我是班长，班长要起带头作用，怎么能说不去不去呢。”
　　“不如你想想春游有意思的一面——可以亲近大自然，看到很多花花草草，还能烧烤，放风筝……”
　　“那你最希望能在春游做什么呢？”许屹反问道。
　　“我想看萤火虫。我从没见过萤火虫的样子，可惜在城市里找不到它们的身影，春游也是见不到的。”
　　“春游是在早上，自然不会看见萤火虫。如果是去山里的话，溪涧和草丛都是萤火虫的栖息地，等到夜晚就能看到很多星星点点的光芒停在叶面上，在半空中闪烁，那就是萤火虫了。”
　　“听起来真美啊。”周璟感叹。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还是不要了吧。萤火虫应该呆在属于它们的地方，不被人类打扰。”周璟想，如果她是萤火虫，也不希望被人类抓来观赏。
　　说到底，她只是被好奇驱使，想远远地看一眼星光漫天的景象罢了。这算不上什么非实现不可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