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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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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轻拍着棚顶,大小水珠织成了一张细密的雨幕,最后滴滴答答的砸进泥土中。
你站在棚下,抖掉外套上的水珠,将潮湿的空气吸进肺里,又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凝视着远处迷宫的入口,心中凝聚着一股说不出的压力。
今天早些时候,托马斯和米诺已经出发,带着新一轮的希望进入迷宫。根据你们的计划,从鬼火兽体内找到的电机或许能揭开新的线索,甚至找到回家的路。
如果你们还有家的话。
你十分渴望真相,但踏入迷宫从来不是玩笑。你心里清楚自己当前的状态无法和他们并肩冒险。加上空地上还有无数琐事需要处理,安抚人心、安排日程……大多数时候,你只是协助纽特做些管理工作。就像盖里说的,“维持秩序”——你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禁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自嘲。
昨晚你是在医务室度过的。
阿尔比身上感染的迹象在血清的帮助下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免疫系统失调,导致在半夜发了一场高烧,值班的你为他替换额头濡湿纱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你倚在一根柱子上,肩膀微微下沉,安静地感受着雨水与伙伴轻声交谈的氛围。可能是因为熬过了劲,你没有胃口吃饭,甚至一点打瞌睡的念头都没有。
雨天在林间空地极其少见。你半阖着眼睛,有想要矗立在草地中央,让雨水淹没自己的冲动。
“讨厌下雨吗?”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特蕾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你的身旁。
你转过头看去。特蕾莎像是刚穿过一层雨幕,头发因为有些被打湿显得更加乌黑亮丽,不妨碍她漂亮的沉静。经历了一夜,她恢复的很好,湛蓝的眼睛中少了几分防备,反而透出丝丝柔和。
你认真思考着她的问题,歪歪头,又将视线投进雨中,“完全不,雨天让我平静。”
“尤其是当一切都不确定的时候。”你望向远处的迷宫,“我挺喜欢的。”
“可现在,你看起来像这里最抑郁的人。”蓝眼睛闪烁着幽默的光。
你微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那你觉得其他人怎么样?”
特蕾莎的目光扫过周围有些热闹的人群,眼神流转,带着一种礼貌的审视,“我认识的人不多,大多数人看起来都挺不错的。”
“各司其职,安分守己。”她微微一顿,话锋一转,“不过……”
“建筑工们…嗯,的确该去洗个澡了。”
特蕾莎轻描淡写,有些神秘的距离感,但并不是装腔作势,相反,那种随意的刻薄让你忍不住低声笑出了声。
你的视线勾勒她五官的轮廓,一股奇妙的情感抚平了你。
片刻轻松后,你们再度陷入沉默。雨声渐渐成了唯一的伴奏,有序地铺陈在你的耳畔。
你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雨水点点浸湿的鞋尖,突然问道:“在你记忆里,我看起来什么样?”
特蕾莎愣了一下,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就是在那里。”她轻轻晃动脑袋,你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她纤长的脖颈吸引走了。
“你是…你。”
她稍稍皱眉,像是在努力拼凑碎片。
“你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同啦。”特蕾莎又补充着,“在那些画面里,你的头发,要比现在长得多。”
你听到她的话,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短卷的发梢,内心深处阵阵晃动。你又再次看到了那时的画面——第五区的悬崖,在空中被斩断的金发,以及……纽特。但最终,你只是再一次熟练的将它们压抑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
你清楚,自那之后,你便一直保持着一头短卷发。或许,这正是代表着你真正舍弃了某些东西,不仅仅是为了适应空地的农场生活,更像是为了寻找属于自己的全新身份。
你回过神,察觉到自己早已经不再期待从过去中找到什么答案,只有几个短短的音节从你唇间溜出:“说来话长。”
你故作轻松地耸肩,“我想我们都在这个地方失去了一些东西。”
特蕾莎观察了你几秒,突然开口: “如果你累了,为什么不让我帮帮你呢?”
你有些意外地望向她,微微摇头,“不,我们一般不会让新人做太复杂的事情。”你怕自己拒绝的太干脆,接着找补,“况且……你才刚到这里,还不熟悉这一切。”
“你以为我会站在这里,袖手旁观地等待他人的照顾吗?既然我决定接受现状,就说明我也可以承担自己的责任。”
特蕾莎清醒而警觉地站立着,高傲地扬起脑袋。她那双蓝眼睛在雨后潮湿的光线下格外深邃而真诚,以一种全然微妙的方式占据了你的思绪。
你依旧有些犹豫,“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有能力,但现在……”
话音刚落,特蕾莎便坚定地打断了你,“莱薇,你还不明白吗?”
她忍不住朝你走近了些,睁大了眼睛。
“我本就是为你而来。”她的嗓音如丝绒般低沉而笃定,透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成熟,“难道你忘了?”
棚外的水帘依旧滴滴答答,伴随着你的内心律动。而站在你面前的女孩儿,有种不容忽视的执着。
必须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你被她的直白震慑住了。你们之间那种神秘的联系牵引着你的神经,令你无法再拒绝她。
你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最后的疑虑渐渐放下,“好吧,特蕾莎,既然你这么坚持。”
雨渐渐停歇,你和特蕾莎决定一起去医务室,查看阿尔比的情况。
阿尔比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庞显得异常虚弱,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他的呼吸平缓却有些艰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你轻轻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而特蕾莎则细心地为他调整好毯子和枕头。
你们默契地分担着任务,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她的动作温柔而仔细,对这一切有股天然的熟悉。那种从容让你不禁对她多了一份信任。
“他是个好人吧?你们都很在乎他。”
休息时,你和特蕾莎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她望着沉睡的阿尔比,轻声询问着。
“他是个真正的领袖,虽然总是臭着一张脸。”你陷在椅子里,微微颔首,有些感慨,“他就像某种信念,我猜?督促我们继续生活。”
你停顿片刻,轻声补充,“他被感染,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
“现在,他倒下了。”你一半身子藏在阴影里,尝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也让我有些动摇。”
特蕾莎没有再说话,也同样凝望着床上的少年,神情中流露出一股怜惜和疑惑。
“但是你救了他。”她说。
你勉强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开玩笑道:“哦?谁告诉你的?我忠实的小粉丝吗?”
“查克。那孩子几乎告诉我了所有事情,他真的很崇拜你和托马斯。”特蕾莎抿嘴笑了笑,“不过不仅仅只有他。”
“你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她像在念一道魔咒,丝丝流淌而来。
你微微怔住,因为她的话带着某种深意。
特蕾莎洁白的面庞慢慢转向你,目光幽然清澈,缓缓触碰到你,像是窥见了你的内心深处。
“那时候你会害怕吗?”她问你。
你不确定特蕾莎具体询问的是哪件事,只是在抬眸回望她时,脑海中突然闪过空地上和伙伴们共同度过的无数片段。
“当然。”你回答。
你正在对一个你并不了解的人敞开心扉,还有这样的怪事。但——失忆,被关在一个迷宫里,周围还有无数等着吃人的怪物……?你们本来就处在一个荒诞的现实中。
“有时候我很担心自己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还是仅仅是人们脑中的幻象。”你倾吐着最真实的想法,“最终像其他记忆一样,彻底被遗忘。”
特蕾莎垂下眼,搜寻着合适的言辞,“自从我醒来,空地上很多人对我有所防备——但你不是。”
她的睫毛微颤,眼中情绪像碎冰般起伏。透过她眼中微小的不安,你得以窥见了曾经的自己——失去所有的记忆,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微微停顿,拧起眉,然后继续,“昨晚,每个人都慌乱无措,但从医务室走出去,你却很冷静,把所有人安抚好。”
“相信我,我只是听从老大的安排,大部分时间里我更像是个杂活手。”你稍稍移开视线,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纽特才是现在的领袖。”
她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角色要扮演。但只是有你在,大家才会有一种……安全感。”她的话语平和而真诚,“可能你并没有意识到,即便是那些看似无所畏惧的男孩儿们,在很多时刻也会下意识地看向你,寻求某种力量。”
你静静地听着,心中的疑虑似乎因她的话渐渐驱散。特蕾莎真的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清晰地观察到了一切,然后轻轻剥开你平时的坚硬外壳,露出那柔软而真实的一面。
你并不反感被她看穿。
“我并不是仅仅因为你待人友好才这样说的。”她特别补充了一句。
室内不太明亮,微弱的光线映在她的脸上,朦胧的阴影更让她如一幅画。只是那目光太过温柔复杂,像是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情愫正在闪烁。
特蕾莎轻轻拉住你的手,她那独特的温柔和力量在这一刻悄然拉近了你们的距离。你与这个女孩儿,在彼此记忆的碎片中,找到了一种微弱却真切的共鸣。
有人轻轻叩响了医务室的门。
你们的对话被打断,纽特带着一丝微笑走进来,阳光透过门口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他扫了一眼你和特蕾莎,随后关切地看向阿尔比,低声问道:“他……情况怎么样?”
当你看到他,不知何故立刻放松了许多,“已经退烧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纽特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回你身上,“薇,你照顾了他一整夜。现在去休息一下吧,接下来我们会接手。”
你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纽特的关切让你下意识地放下心中的负担,轻轻点头,“好吧,我去透透气。”
你靠在医务室门口,看着空地上忙碌的人们。每个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盖里带着建筑工们修理木屋,农夫们在菜园里翻土除草。特蕾莎的话犹在耳边,竟让你感到莫名的慰藉——你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正出神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你抬起头,只见托马斯和米诺满身泥泞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显然是带回了某些重要的消息。
米诺一见到你,立刻吃了一惊,“哇哦,我看有人需要睡上一觉。”
你立刻回击道:“我看有人需要换一盒新发胶了。”
“什么?我可是发自真心关心你。”米诺边抱怨边摆弄着乱蓬蓬的头发,毫不掩饰地凑近你。
托马斯赶紧做出暂停的手势,略显激动地问道:“纽特在里面吗?”
你不再打趣米诺,转身将纽特叫了出来。几人迅速聚集到医务室门外,气氛在他们的焦急神情下瞬间变得凝重。
你轻轻撞了撞托马斯的肩膀,催促他快点说。托马斯深吸一口气,略带颤抖地压低声音:“我们找到了一条新的通道!”
你的心猛然一跳,目光在他们脸上游移,试图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更多的线索,“真的吗?在哪里?”
米诺凑近你,抓住你的肩膀,压低声音说:“还记得第七区的刀锋墙吗?”
“刀锋墙?那不是还要一周才会开放吗?”你疑惑地问道,心中浮现出那片区域的凶险景象。
米诺点头补充:“在那里,装置有了感应,最后为我们打开了一扇新的门。但问题是……那里看起来像是鬼火兽的老巢。”
你和米诺交换了一个眼神,气氛开始有些变化了。
“但那也许就是出路。”托马斯回答。
“也有可能是陷阱。”纽特冷静地插话,“我们现在的士气摇摇欲坠,不一定能再承受更多的损伤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值得冒险。”你认真思考着,最后得出结论,“不过无论那扇门通向哪里,我们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在你们激烈讨论的时候,医务室的窗户突然被推开,特蕾莎焦急的脸庞出现在窗边。
她的视线掠过你们每一个人,然后大喊起来,声音响亮而尖锐。
“是阿尔比!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