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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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既为阴间的最高统领办公处，自然位处京师永原城中央。东南西北四方分别相连着坤承、庚疏、畅侯、戌蹇四条大街，就这样贯穿整个永原城。
我家住坤承大街尾，是我四年前置的宅院。既见坤承大街的繁华，又因靠近街尾而享一方宁静。
出了宅院后门往左拐，会在旁边泸水小巷口找到一个卖甜汤的小摊档。
留在永原不用出门的日子，我总爱在午后到那里坐坐，跟摆摊的桂花姐儿买碗银耳甜汤。
不得不承认，那酥软的银耳配着清甜的糖水，即使在初重也未必吃得到。
虞玥当初听我这样说总是不服气，直到有一次我带她去小铺亲自尝尝，她才承认这小摊档的甜食的确比她初重的出色，于是邀请桂花到初重楼。可惜桂花无意转投虞玥手下做事，只想守着泸水巷口的小档铺。
那倒无妨，自此这小铺便成为我与虞玥在初重以外另一个聚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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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吃！阿卡先生……你以前怎么都不……跟我提过这个小店啊？咳咳──」身着火红的美女正非常不顾形象地埋首狼吞虎咽，结果被一口香芋西米呛到。
我木无表情地看着桌上一迭八个瓷碗，坐得四平八稳，眉头都不挑一下。倒是旁边的黑衣男子道行不高，初时稳持的表情随着碗子往上迭而渐有崩坏之势。
「好吃……不过我还想……试试酒酿丸子……还有冰莲百合、赤豆糖粥、红薯甜汤……还有金瓜芋泥……」
真吵！
我都不知道有人可以一边吃还一边讲个不停。幸好她只有一副嘴巴，否则一并来十碗甜汤怕还无法把她的嘴堵住。
就是为了守住人生最后一片净土，我才不让她知道有这个小糖水铺，没想到今天才坐下不久，这两个人居然出现眼前！
「真好吃！桂花姐儿，再来一碗！」迭上第九个碗，女閰王头一扭就朝后喊。
桂花笑眯眯看了我们一眼，应道：「好！」
「咦？小黑，你怎么都不吃啊？味道真好啊！」女閰王瞅了黑无常一眼，少根筋的忽视手下的嘴角正隐隐抽搐。
黑无常脸皮一抖。小黑？是在叫猫还是叫狗？
「小姐，属下不饿。」黑无常的脸色正有泛青的趋势，眉头皱得快能夹住一只苍蝇了。
桂花这时把甜品捧来，「小姐请慢用。」
「谢谢桂花姐儿。」话一落，女閰王又埋头猛吃去。
虽然见惯不怪，我还是忍不住叹口气，「我说閰──姑娘，妳怎么都不注意一下形象啊？」
留意到邻桌还有三两客人；有外人在，我不好把她的身份说出。
美食当前女閰王自是对我视而不见，为免被她气疯，我自动跳过她，转向黑无常问：「黑爷，你们怎么来了？」目光飘向女閰王，我跟黑无常心照不宣。
上次金火的事女閰王被閰王君禁足冥府，到现在才不过大半个月，女閰王怎么这么快就「放监」出来？
见上司的焦点完全不在自己身上，黑无常翻了翻白眼，倒拿她没办法，「黑某奉閰少爷之命，来给阿卡先生带句话。」意思就是閰王君原本「只」派他来。
他们刚坐下时，见一个笑容可鞠一个脸焦得如煱底，我就猜想某人又缠上出外办公差的下属，借机解禁出门逍遥。
黑无常见我笑得了然，也不禁陪着苦笑，「小姐说由她出面代表少爷比较好。」
噗嗤！哈，由女閰王代表閰王君？也亏她说得出口！她只要少为冥府惹麻烦就要叩谢神恩了！
这句话黑无常不知是用来说服我，还是他自己。
我憋着笑憋得脸色微红，不敢太过态，就拿起茶杯佯装喝茶，好遮住上扬的唇角。
不过閰王君给我带话这倒不常见。当下知道大概有事情了，脸上缓缓正色，「閰少爷有何吩咐？」
「事情是这样的，」黑无常微微压低嗓音，「三天前冥府接报，一名沽魂商在蒉凉城外被袭，手中十多条死魂被夺。」
喔？这倒是新闻了！沽魂商被袭，不损钱财反而丢了死魂？
甚么时候死魂变得那么值钱了？不，该说除了我们沽魂商，还有甚么人那么识货了？
黑无常续话，「而且这还是今个月来的第二宗，前一宗是半个月前，在且魅城，被袭的沽魂商丢了七条死魂……」黑无常一双浅褐色的眼珠瞅着我看，「少爷觉得事有跷蹊，特命黑某来告知先生一声。」
半个月两宗？蒉凉且魅又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我高挑了眉，「閰少爷的意思是──」
「沽魂商被袭？阿卡先生无碍吧？」桂花突来的嗓音打破了我刚想出口的话。
我跟黑无常猛怔一齐回头，这才发现原来桂花就捧着瓷碗站在身边。再看看旁边，女閰王刚把第九碗香芋西米狂风扫落叶地消灭掉，正眼巴巴盯着桂花手中的碗子在流口水。
女閰王！
我俩不约而同的朝她一瞪眼。这个女閰王，没救了！
大概是两度目光太凌厉，女閰王再白目也有所觉，就朝我们看来，一双晶眸无辜地眨呀眨，眨得我们打了个寒颤。
我回过神，伸手接过桂花手中的碗子放在桌上，温温一笑，「桂花姐儿放心，阿卡先生我做生意一向秉承以客为尊、童叟无欺，绝不跟人交恶的。」
「那桂花就放心了。」桂花微赧，「看我笨的，阿卡先生一向温厚老实，定然不会跟人过不去。」
我保持一贯从容，正想开腔接句客套话，女閰王在旁边一张怨妇脸瞅着我（或者我面前的那碗糖水），咕噜抱不平，「他哪里温厚老实啦？平日做生意老要跟我讲价不止，上次不过开玩笑说拿他的名字送无名小鬼，这都要记仇好久。」
我白她一眼，「废话！我的名字能随便送人的吗？」
「送名字给无名小鬼？怎么解？」一把略为沙哑的男声响起，众人一怔回头，原来是邻桌的大叔，大概是听到我们对话，兴趣被挑起，就前来搭讪。
桂花也甚好奇，「名字也能送人的吗？」
「怎么不能送？」女閰王睨他俩一眼，一副「你们不是连这个都不懂吧」的慨叹表情，「因为冥府有例，无名者得投股嘛！所以说，死魂的名字，可值钱了！」
桂花恍然领悟，「哦，所以那无名小鬼若能得到阿卡先生的名字就可以投胎了？」
「也不是。那小鬼本来已经被阿卡先生买去，马上就能投胎了。」女閰王注意力又转回我面前那碗被我扣着的香芋西米，目光在我和碗子之间反复来回几遍，见我无动于衷，可怜兮兮的扁起了嘴，好像怪我欺负她似的。
我被她的目光关照久了，终于忍俊不住，一手把瓷碗推到她面前，嫌弃低吼一声，「吃吧！吃吧！」
最好把她噎死一了百了！
再让她这样看着，晚饭我还能吃下去吗？
就见她马上笑逐颜开，喜滋滋的把碗接过去，跟香芋西米「拚命」去了。
「既然都能投胎，还要送小鬼名字吗？」大叔看着我跟女閰王的相处一脸兴味，半晌再问。
「所以就说开玩笑嘛！」女閰王含着一口香芋西米，说得口齿不清。
我瞪她一眼，这种事能拿来开玩笑吗？
桂花接话，「那就是说，但凡无名者，只要得名就能投胎去？」
我呷了一口茶，点点头，「理论上说是这样没错，但实际会出现的机会不多。大部份的无名者都是靠沽魂商买去，再趁召鬼期差额才有机会投胎。」
桂花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那──阿卡先生，平常一个死魂要卖多少？」
我一愣，这个问题有点妙。目光一转，看见邻桌那大叔脚边地上放着一个担挑，连着两个小木桶，里边各养了几尾活鱼，「大叔是卖鱼的吗？」见他点头，就接着打趣问道：「那，平常一条鱼要卖多少？」
大叔先是微怔，然后拉开嗓子，「这位爷，鲜鱼卖的是市价，每日不同，每条重量大小也不同，哪有算甚么平常不平常？」
正所谓现买现卖，我掀唇一笑，朝桂花看去，「桂花姐儿，死魂卖的是市价，日日不同，每个重量大小也不同，哪有算甚么平常不平常？」
桂花和卖鱼大叔听了愕住半响，而后又不约而同的笑开。
「有趣！有趣！把死魂当鱼卖么？我李大川还是头一遭听说。」李大川缓缓站起，把钱放在桌子上，「死魂我不懂，鲜鱼倒是卖了几年。这位爷，您几时若想吃鲜鱼就来畅侯大街找我李叔吧！」
我笑着朝他拱拱手，「一定一定。」
「桂花妹子，先走啰！」说罢李大川挑起木桶走开，忽然又回头，目光先在我脸上转一圈，然后朝女閰王的方向打个眼色，「这位爷好福气，夫人生得真俊啊！」这才开步走远。
「咳咳咳咳……」一口茶呛得我咳个半死。
这话吓得我差点没魂飞魄散！
天大的误会啊！
天大的冤情啊！
跟閰王君纠缠已经是再冤不过的孽缘，若还要跟女閰王发展「那种关系」，我还能有命？小命不是被自己玩掉就是被她玩掉！若是那样的话，索性再死一次好了！
看我咳得死去活来，黑无常和桂花笑得一脸通红，全场只有女閰王由头忙着吃到尾，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半晌，桂花止住笑，「阿卡先生，死魂真的很贵吗？我有听闻过阴间一些人家会买死魂当奴仆的啊？」
我缓缓回过气，「的确有些人家会这样做，就像阳间买卖人口一样，不过因为一般死魂都要投胎，而日子又要在期限不久前才被通知，所以会买死魂当仆役的人家不多，若是买回去才得知死魂要投胎，那不是亏大本了？」
「哦，原来是那样啊──」
「怎样了桂花姐儿？妳想要跟我买死魂帮忙看铺吗？」我打趣笑问，「我可以给妳打个折扣啊。」我嗅到商机啊！
「不不不，阿卡先生您别跟桂花开玩笑。」桂花小脸微红，目光朝我们桌面转了一圈，笑道：「看我唠叨的，几位定是口干了，我再去端几碗糖水来吧。」说完也不等我们反应就走开。
回过头，我这才注意到黑无常从刚才开始就没作半句声音，这时又盯着桂花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黑爷，你怎么了？怎么都不作声？」
黑无常眨眨棕眸回神，「没甚么。」
见他不打算解释，我也没追问，就把话题绕回原先沽魂商被袭一事。
「黑爷，刚才你说你家少爷要你带话给我？」
黑无常点点头，「关于有沽魂商接连被袭，少爷的意思是──」
「咳咳──」一声干咳掷地有声，女閰王把碗放下，一双眸子湛然直瞅着我看，「这事就由我说明吧。」
对啊，刚才不是说由她出面代表閰王君吗？
于是我凝神，目不转睛的，等待閰王老爷的「圣旨」发下。
「咳──」女閰王清了清口咙，「关于沽魂商被袭一事，閰王君的意思是──」
我静心期待着……
「阿卡先生你──」女閰王眨了眨眼，咧嘴笑开，「自、己、看、着、办！」
我晕！
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我朝黑无常看去，见他也笑得万分尴尬，脸皮一抽一搐的。
桂花这时捧着糖水踱过来，女閰王一见，立刻再度化身饿死鬼，扑上去把碗抢过来。
吃！妳就只会吃！
我忍着没发作，揉了揉发疼的大阳穴，一边用目光把她杀个几遍，一边努力提醒自己这一顿一定要由女閰王来买单！
这个冥府最高女领导人，还是一口噎死她算了！年终能省不少米饭！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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