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南门门

3、第 3 章

　　“你说谎！我昨夜明明见你穿着一身黑衣，神情紧张，行色匆匆地往回赶。这里面定有猫腻！怎可凭你三言两语就洗脱干系？”叶流薇指着叶晴冉喊道。
　　“晴冉没有说谎。”说话间，叶梓凝开口了：“昨日我本与晴冉约好，晚上她来凝心阁取药，却不想练习针法回去晚了，才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叶梓凝一本正经的说完，又别过头去问身边侍女：“昨夜大小姐是几时来的，又是几时走的？”
　　“回二小姐。大小姐是昨夜亥时过来，子时才走。”侍女说道。
　　她跟在叶梓凝身边多年，对叶梓凝的心性习惯都甚为了解。她明白叶梓凝这样问自己，就是为了给叶晴冉圆谎。
　　加上比起叶流薇的骄阳跋扈，叶晴冉则讨喜的多。她向来对谷中弟子和下人都以礼相待，所以这个忙，她也乐意帮。
　　“昨日药籍楼查库存，亥时药籍还在，子时就不见了。而这段时间，晴冉正在我房中等我，由此可见，药籍并非晴冉所盗。”
　　有了侍女的作证，叶梓凝替叶晴冉开脱起来，也变得有理有据，完全排除了她的嫌疑。
　　叶晴冉听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待她镇定下来，望向叶流薇，眯起眼，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个三妹来。
　　从小，叶流薇就与她不对盘，屡屡算计，处处针对！她本以为这些只是小打小闹，是向叶雲争宠的小把戏。却没想到，叶流薇是当真想要置她于死地！
　　药王谷素来谷规森严，偷盗谷中药籍更是大罪，谷规规定：凡偷盗药籍者，斩去双手，扔进后山秘林里自生自灭。叶流薇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就这样指正自己，其心可诛！
　　叶晴冉想着，便直径走到叶流薇跟前，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我是药王谷长女。如果我想看药籍和爹说一声便是了，何需冒着风险去偷？倒是你，在没有证据、没弄清楚真相的情况下，就着急将我定罪，是何居心？如今你污蔑于我，必要受些惩罚，不然你不会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就罚你一月不准出门，免得再生事端，好好在姑苏居闭门思过吧。”
　　叶晴冉本就比叶流薇高出半个头，又这样近距离地俯视她，吓得叶流薇直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能……”叶流薇没想到这次叶晴冉是真的动怒了。她洗脱了嫌疑不说，竟还要罚自己。如果让她得逞了，今后自己在药王谷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想到这，叶流薇赶忙转过身去，想向叶雲求救。
　　还没等她开口，叶晴冉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爹，晴冉想进药籍楼借一本药籍来看，不知爹可准许？”
　　谷中弟子和叶雲听后，皆是一惊。叶雲明白，今天叶晴冉算是被叶流薇给逼急了。她这样做一是为了给叶流薇一个下马威；
　　二是为了给自己树立威信，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那种能随意欺辱的人。
　　叶雲没有作声，心中默默盘算。若是拒绝了叶晴冉，她可会恼羞成怒，捅出什么篓子来。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更何况，此事本就让她受了些委屈，想想也就默许了。
　　这下，大家都炸开了锅。要知道，药籍楼只有谷主才能进入，就连身为下一任谷主的叶梓凝，都只能在叶雲的陪同下出入。
　　而叶雲竟然准了叶晴冉的请求，这实在太打叶流薇的脸。此时，众人心里也都有了比较。在叶雲心中，谁的分量重，谁的分量轻，一目了然。
　　其实，在叶晴冉刚说出这番话时，心里慌得很。
　　药籍楼乃药王谷圣地，除谷主外，谁都不可擅自闯入。自己提出这种要求，实则是在赌气。她气叶雲偏心，气他从来不肯教自己医术。却又不明白，既然叶雲这么不待见自己，为何又要在叶流薇与自己的争锋中，向着自己？
　　叶晴冉在赌，赌叶雲这次还会站在自己这边。
　　她赌赢了。
　　“爹！你怎么能答应叶晴冉这种无理的要求？！”此时，叶流薇不识时变地叫喊道。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叶晴冉比了下去。她内心恨怨，凭什么叶晴冉可以出入药籍楼，而自己辛辛苦苦忙活半天，竟给他人做了嫁衣。
　　叶雲撇了叶流薇一眼，心想：还不是你闹出的事情。如今他只能破例，让叶晴冉进药籍楼，选一本药籍来读，以安抚她的不满。
　　“你就好好的在房里呆上一月吧。其余的事，别再插手了。”说完，叶雲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众人见谷主都走了，便也纷纷散去。
　　很快，偌大的主殿内，只留叶流薇一人站在原地。她全身颤抖，紧握拳头，双眼发红，神情愤恨。像极了一头快要发狂的猛兽。
　　叶晴冉！你好样的！今日我受的屈辱，他日我定要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药王居中，叶雲背门面窗而立，双手持后，像是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谷主，属下不明白谷主这样做，所谓何意？”
　　说话人是叶雲的心腹，谢曲。谢曲跟在叶雲身边三十余年，他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药王谷，对叶雲更是忠心不二。
　　“你觉得我做得不妥？”叶雲回过身，问道。
　　“属下不敢。只是让叶晴冉进药籍楼，这对我们而言，是百害无一利。如果被她发现点什么，那可如何是好？”谢曲担忧地说道。
　　当年之事，他也全程参与了。如今，整个药王谷，除了叶雲外，也只有他了解，为何叶雲会对叶晴冉这般与众不同。
　　“当下那个情况，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洗脱了自己的嫌疑，又有梓凝作证。说想要进药籍楼，也无非是想争口气，顺便挫一挫薇薇的锐气。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不遂了她的意，倒也怕她会愤意难平。你多盯着点，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不能功亏一篑。”叶雲解释道。
　　“是。”
　　“晴冉，你昨夜到底做什么去了？你可知今天真的很惊险？”叶梓凝有些后怕地问道。今日若不是她急中生智，为叶晴冉编出一个不在场证据。又有侍女配合默契，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昨夜潜入了钟烨住的别苑，偷听到了他与一舞姬的谈话。这个钟烨，当真是个衣冠禽兽，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叶晴冉想起钟烨，就满脸不屑。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叶梓凝好奇地问道。
　　“他们说了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钟烨与你所形容的一样，并非良人。梓凝，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嫁给她的。”
　　叶晴冉不想将那些污秽的词说于叶梓凝听。她知道，如果叶梓凝真嫁给了钟烨，那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
　　“你有何法子？切勿冒险。”叶梓凝问道。她可不愿因为自己，将叶晴冉置于危险之中。
　　叶晴冉没有再说话，她不想叶梓凝为自己担心，自己的这个法子确实有些冒险，但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姑苏居内，一对母女正在彻夜秘谈。
　　“薇薇，我听说谷主已下令彻查药籍失窃一案了。你说，这本药籍该如何处理？”
　　说话的人是叶流薇的母亲，二十年前秦淮湖畔最红的艺妓，宋雅荷。虽然如今已徐娘半老，却也还风韵犹存。
　　“若想万无一失，只能烧掉。”叶流薇没好气地说道。
　　若不是自己的母亲自作主张，偷拿药籍楼钥匙，支开守卫，今日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她就不该听她娘的话，污蔑叶晴冉偷盗，这样也就不会被叶晴冉当众羞辱。
　　现在的她一点都不想再牵涉其中。
　　“烧掉？那怎么行？这可是孤本，珍贵异常。”宋雅荷见叶流薇要烧掉药籍，立马反对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不烧掉留在身边，岂不危险？”叶流薇叫道。
　　“你小点声。你知道些什么，这本药籍我取出来可是费了大心思。怎能说烧就烧？咱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说不定日后会对你有用。况且，这药籍可是收于药籍楼第六层的，是个宝贝。”
　　“既然如此，定要藏得严实些，切莫叫人发现了。”叶流薇听闻，这药籍是藏于药籍楼第六层的，顿时也舍不得了起来。
　　“我知道怎么做。”宋雅荷回道。
　　药籍楼共七层，分上四层和下三层。下三层的药籍主要是药材识别、功效与副作用、针法和部分病症的治疗方式。
　　上四层则放着各种珍稀药材，毒药、解药、毒药的配方和解法，以及历代谷主的研究心得。越往上层的药籍越是珍贵，到了第六层以后，许多药籍里的内容，就只有药王谷才有。
　　叶晴冉虽被允许进入药籍楼，但叶雲只让她在下三层活动，并只能带走一本药籍借看一月，且不得抄录副本，不得外流。
　　不过就算条条框框很多，叶晴冉还是很开心。她在下三层整整转悠了三个时辰，最后选出了一本针法实录后，便离开了。
　　接着，她又从叶梓凝那讨了不少药材，之后便日日待在暖阁后院的炼丹房内。这是她的秘密基地，从小受了委屈或是不开心的时候，都会躲到这里来。
　　此时，叶晴冉正在捣鼓，她想炼出能解所有蛇毒的解药，她想让叶雲知道，自己的资质并不比别人差。
　　因为在她心中，始终希望叶雲能一视同仁。毕竟在药王谷身为谷主之女，却不被谷主亲自教导传授医术，就等于是被不认可。她渴望被认可，渴望证明自己。
　　同时，她也没有忘记对叶梓凝的承诺。经过几日的暗中观察，她发现钟烨对那舞姬很是上心，处处让着，时时哄着。
　　而那舞姬貌似也想嫁入相府，飞上枝头当凤凰。叶晴冉觉得，这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女！
　　今夜，夜空中没有月亮，好黑啊！
　　这是叶晴冉从炼丹房中出来后的第一感受。而第二感受则是，脚上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有点像动物的身体，或者是……人？
　　人！
　　叶晴冉想到这，立马提着灯笼，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夜行衣，长相俊美，五官立体的男人倒在了自己门前。
　　叶晴冉瞬间往后退了几步，明显是被吓到了。片刻后，她镇定下来，一点点提着脚步，挪到那人身边。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不速之客，又瞧他的衣着打扮，就知此人是从谷外潜入，不知来意为何？
　　她小心谨慎地就手中灯笼发出的烛光，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不知生死的入侵者：品貌非凡，鼻梁高耸，唇线分明，呈青紫色！
　　嗯？当她看到那人唇色时，便知他中了蛇毒。而且，快要死了。
　　叶晴冉原本打算唤来守卫，将来人监压。但又转念一想，自己刚配出来的丹药，正需人试验。
　　而此人刚好中了蛇毒，正是试验丹药的最佳人选。想到这，她便改变了主意。
　　莫景承醒来时觉得自己头疼欲裂，身上毫无力气，胸疼还有隐隐的疼。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会在这？
　　他开始回忆，自己是来窃取续命株的。然后在穿过秘林时，不慎掉入蛇洞被毒蛇咬伤。自封经脉后想着要赶紧出谷去，接着……便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你醒了。”一声冷冷清清的女声传了过来，将他从回忆中拉出。
　　莫景承望向声音来源，一个肤白如玉，碧眼盈波的女子站在几米开外的桌旁。
　　他开始下意识猜测起女子的身份，身着浅橙色刻丝白底印花裙，料子是上等苏缎。双手纤细洁白，没有做过粗活。
　　应是药王谷内的女眷。
　　叶晴冉被眼前人盯得很不舒服。若不是见他身中蛇毒，而她又刚好炼出了解药，以及学习了针法，正愁没法子试验。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贸然救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炼的解药竟有奇效。虽然蛇毒还没有完全解掉，但至少眼前这人，已经醒过来了。
　　“是你救了我？”
　　莫景承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看向叶晴冉。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为何甘冒大风险来救自己？是另有所图还是别有用心？
　　“正是。”叶晴冉淡淡地回应道。随后便坐到桌旁，开始捣鼓起药材来。
　　莫景承刚想下床，惊觉自己双腿不能动弹，两手也一点力气没有，真气涣散，如同被人废去了武功，他惊恐地望向叶晴冉。
　　此时的叶晴冉正冷冷地看着他。她本就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若不是想找人试药，她才不会救莫景承。
　　可她又担心所救之人会恩将仇报，所以便提前施针，封住了莫景承双腿的经脉，还顺便让他无法运功。这样一来，自己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你是何人，为何要闯谷？”叶晴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莫景承看着叶晴冉提防的样子，他并不想让眼前女子知道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
　　便谎称道：“在下身中奇毒，此次前来，是为求医。没想到中途毒发，亏得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如今我已无大碍，是时候离开了。”
　　叶晴冉看着莫景承，目光渐冷，她很清楚他在说谎。他所中之毒，是药王谷后山秘林蛇洞中独有的。
　　此蛇名为青尖蛇，通体青色，头呈三角形状，隐藏在竹林中极其不易被发现，中毒者如若不及时救治，三个时辰内五脏六腑就会由内而外腐化。
　　而这种毒蛇对环境要求极为苛刻，只有药王谷的蛇洞里才有。
　　更何况，她在替莫景承医治时，还发现他身上带着续命株。
　　续命株生长在药王谷后山的峭壁上，除非轻功卓越，不然极难取到。
　　想必眼前人是为了取续命株，才会潜入后山。然后不慎跌进蛇洞，被青尖蛇咬伤。
　　想到这里，叶晴冉开始仔细打量起莫景承来。这人武功一定不低，不然不可能取到长在悬崖上的续命株。
　　可如果他是正派人士，为何不直接去求见叶雲呢？
　　药王谷向来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且乐善好施。续命株虽然难得，但对于药王谷来说，算不上什么特别珍贵的药材。
　　除非此人本就不是正派人士，且现在还对自己有所隐瞒。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实情。不然，你活不过今夜。”
　　莫景承听着叶晴冉清晰又冷酷的声音，知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只得说道：“想来姑娘已经发现我身上的续命株了。实不相瞒，我是在盗取续命株时，不慎掉进一个坑中，被里面的毒蛇咬伤，然后才晕倒在姑娘房外的。”
　　“你要续命株为何？”叶晴冉问道。
　　“自然是救人。”
　　一番沉默后，莫景承先开口道：“敢问姑娘，我的伤何时能痊愈？”
　　“单服解药，需七七四十九日，且一日不可断。不过我现在没有这么多解药，只能每天炼出，且一天只可炼出一颗。”叶晴冉答道。
　　“我不能在此留这么久，我得立即出谷！”莫景承说着便想强冲经脉，让自己站起来。
　　叶晴冉见他如此，也不拦着，只是说道：“你要现在走也行，不过你余毒不清，反复发作，活不过半年。”
　　莫景承愣了一下，思索片刻，问道：“请问姑娘，可还有其他快些的法子？”
　　“有是有，不过非常冒险，我也只有五成把握。加大药量配合针法，可在十五日内完成。可如果你连十五日都等不了，那我也无能为力。”
　　莫景承听后，想了想，说道：“那就劳烦姑娘了，在未来十五日替我疗伤解毒。”
　　“这样做风险很大，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得好你。你可想清楚了？”叶晴冉再次提醒道。
　　莫景承听后，轻轻一笑：“若是老天真要取我性命，我也只有认了。但谷外之人，我一定要救，哪怕一命换一命。”
　　叶晴冉重新审视起莫景承来，之前她还在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救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听见莫景承愿意牺牲自己，去换他人性命。又觉得，就算他不是名门正派，也绝不会是恶人。这世上，愿意舍已为人的人，不多了。
　　“这几日你就在此安顿下，平时这里不会有人过来。从明日起，我会每日来为你施针。”说罢，叶晴冉就要离开。
　　“姑娘。”此时，莫景承叫住了她，问道：“敢问姑娘，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我想要证明自己！叶晴冉默默想到。
　　她回过身，看着莫景承说道：“我需要一个试验品，来证明我的医术。而你，恰好出现了。与其说，我救了你。不如说，我是为了测试所配的解药和针法是否过关。如果你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莫景承听着叶晴冉直白又冷酷的说词，眼神第一次化开了笑意，他说道：“那接下来几日，就麻烦姑娘了。”
　　他看着叶晴冉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个女子真特别。不仅睿智，还有些腹黑，有意思。
　　叶梓凝近日来找叶晴冉总是扑个空，今日总算是让她逮到了。
　　“晴冉，你也真是的。自从去过药籍楼，拿了药籍，就不理我了。”叶梓凝以为叶晴冉最近几日是在忙着研究药籍，便小声抱怨道。
　　叶晴冉听后连忙赔笑。
　　天知道她这几日都在炼丹房给莫景承施针祛毒，忙得不可开交。仔细想来，确实已有多日没见到叶梓凝了。
　　本来她还考虑，要不要将莫景承的事告诉叶梓凝。后来经过反复斟酌，又觉得不妥。万一自己看走眼，莫景承真是贼人的话，叶梓凝会被自己连累到，她不能将叶梓凝置于危险之中。
　　“晴冉，爹已经在和相府谈论婚期的事情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叶梓凝闷闷不乐地说道。
　　“我已有法子，只不过，需要你配合。”叶晴冉说着，便俯身侧向叶梓凝耳边，低声密谈道。
　　“什么！你要我假意亲近钟烨？”
　　“是。而且最近你会听到许多流言蜚语，不管内容如何，你都不要做任何反应，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