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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欲加之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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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的玉鼎里早已换上了新进上贡的檀香,皇帝坐在炕上,拿着笔望着眼前素白的绢纱,心里一阵不舒服。
这几天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在哪里,同灵赫他们办的差也是迟迟不见有信,皇帝略微考虑了一下,索性撂下了笔,也不叫在外间侍侯的秦宝竹,自己把靴子穿好,站起身在暖阁里走了两圈,舒散了下筋骨。正走着,就瞧见外边一个人影闪过,接着,秦宝竹急急的进来跪下说“万岁爷,莲主子薨了!”
皇帝一楞“朕前几日瞧见她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
“刚才婉云姑娘来说,太后老主子在莲主子宫里呢,说是莲主子是被鸠毙的!”秦宝竹头也不敢抬回说。
“什么?!”皇帝一听,也顾不上披上外裳,就往莲嫔宫里去了。
“给皇额娘请安。”皇帝给坐在正屋里的太后请了个安,也不等太后说话,就急急的命人掀起帘子进了暖阁。
只见莲嫔躺在地上,身上穿着新制的桃红衣裳,外面罩的白缎褂子已经沾了些须血污,她脸上蒙着一块素白的绢子,宁妃跪在旁边,趴在莲嫔身上哀哀切切的哭着,听见皇帝的脚步上,宁妃又哭了几声,这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给皇帝请了安,跪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把莲嫔脸上已经被血污脏了的绢子掀起来,皇帝看着莲嫔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心里不由的一凉,回过头问跪在地上的宁妃。
宁妃正拿帕子抹着眼泪,见皇帝问自己,也哽咽的说“刚才我还来瞧妹妹来着,谁知道,谁知道我刚回去一会儿,就听说妹妹出事了,我赶来的时候…妹妹已经去了!”说着,她又拿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皇帝见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坐在椅子上叫秦宝竹“把莲嫔的贴身宫女叫来!”秦宝竹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就见婉云掀起帘子,太后走了进来。太后看了秦宝竹一眼,他忙弯腰站到了一边,太后走到皇帝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也不说话,好半天才说“不用去了,刚才我来时已审了那丫头,她已经招了。”
“是谁?”听太后这么一说,皇帝追问道。
“……”太后眼睛往地上跪着哭的宁妃一扫,嘴里却说道“也没有谁,那丫头说是莲儿喝了一杯酒,过后就闹肚子疼,还没等到请太医,就过去了。”
“是谁?”看着太后在看宁妃,皇帝的眼睛也看着地上哭的好不惨烈的宁妃心里想不会是她吧。
正想着,太后伸手过来说“皇帝,莲儿已经去了,你怎么说。”说着,她按住了皇帝的手,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她也侍侯了我几年,不如……”听了太后的话,皇帝想了一想说“晋为莲妃,一切丧仪照妃例行。”
“恩。”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说“这倒也罢了。”说着,她有看了眼宁妃,吩咐道“皇帝,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宁儿,你在这里守着,婉云,你给莲妃换了衣服,老这么躺在地上也不行。”说完,她携了皇帝的手出去了。
见太后和皇帝走远,婉云方低下头说“宁主子,请起身,我给莲主子换衣裳”说完,她拍拍手,外面进来了好几个嬷嬷,见那几个嬷嬷进来,宁妃方扶着椅子站起身,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给妹妹换衣裳,正换着,其中一个嬷嬷手一松,莲妃的脑袋一歪,就转向了宁妃这边,那双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宁妃,宁妃吓的“哎!”的一声,转过脸,看也不敢看莲妃。
太后拉了皇帝,走到慈宁宫门口,挥挥手让左近的人退下,方放开皇帝的手正色说“现在我告诉你是谁害死莲儿的。”她抬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转过了头说“侍侯莲儿的那小丫头说了,是馨妃送的自酿的酒!”
“什么?!”皇帝一怔,急忙说“馨香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正说着,见太后一脸嘲讽的神色,皇帝低头说“她原本就不是我大清朝的子民,更不懂的用鸠毒,一定是有人嫁祸给她!”
“嫁祸?”太后笑了笑“侍侯莲儿的宫女,我已叫人用烙铁把她浑身都烙遍了,她还只是这么说,我甚至说,如果真是馨妃做的,我要她一家陪葬,可着丫头还是咬定了馨妃,若不是她做的,这孩子也犯不着拉上自己一家人去陪葬不是。”说着,她拍了拍皇帝的手说“我也知道你难为,馨香是你的命,可不能就这样,就饶了她不是,我可是知道,沁雪的死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皇帝听了这话,吃惊的抬头看着太后“沁雪宫里的贴身女官叫穆儿,她姐姐就是馨妃宫里的纸鸢,这层关系,你可知道,如今穆儿已经是畏罪自尽了。我看着你的面上,倒不去追究这事,可莲儿不同,”太后顿了顿“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斟酌着办罢。”说完,她拍拍皇帝的手,走了。
“万岁爷?”秦宝竹在一旁站着,见太后跟皇帝说了许多话,皇帝的脸上就又惊又怒的,也不敢大声,只得小小的叫了一声,被秦宝竹这么一叫,皇帝一惊,急急的往馨妃宫里走去,秦宝竹一楞,见皇帝气色不同以往,只得跟了上去,刚拐了个弯,皇帝也不走大道,倒钻进了旁边的小树林子。秦宝竹只得也跟了进去,才走了几步,秦宝竹就见皇帝停了下来。他忙上前两步,正要开口,就听得林子外面传来了声音。
“我瞧着宁主子倒有些怕见莲主子似的,你没瞧见刚才她那样儿。吓的脸都青了。”一个嬷嬷的声音传进了秦宝竹的耳朵,他听的一震,忙抬眼偷偷的瞧着皇帝。见皇帝一脸平静的听着,也不知道心里在琢磨着什么。
“别胡说。”婉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可不是。”另外一个嬷嬷也在旁边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听门口的小太监说了,明明是宁主子送的酸梅子,偏偏太后要叫他们说成是馨妃送的酒,这也忒奇怪了。”正说着,就听见婉云厉声说“别乱嚼舌根了,若是被太后听见,我们可都不要活了!”外面这才安静下来,只听得几个人花盆底踩在地上一阵清脆的声音“咯,咯,咯”的远去了。
皇帝又静静的站在林子里呆了好一会儿,方走了出来,他抬眼看了一下天空中那抹红红的晚霞,方起步往宁妃宫里走去。
“这也奇怪了。”刚走进宁妃的宫里,皇帝就听见坐在廊下的两个背着他的小宫女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说话。
“怎么个奇怪法?”另外一个稍微大些的宫女问着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妹妹。
“琳秋姐姐明明还不到年纪,主子怎么就开恩放她出去了呀。还赏了一百两银子呢!”小丫头奇怪的说。
“听说是琳姐姐最得主子疼,早开恩放出去嫁人也是有的,你奇怪个什么劲儿。”那个大些的宫女一面摆弄着手里的针线,一面教训着那小丫头。
“不过也奇怪。”她刚教训外小丫头,自己也嘀咕开了“这魏公公送琳姐姐出去,这已过了老半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我还等着他回来去给主子送东西呢。”她一边说,一面把针脚密密的收了收,看了看门外说。
“万岁爷?”站在影壁后面,皇帝听了这两个小宫女的唠叨,倒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不过,他心里一沉,握紧了手,转身就走。秦宝竹在后面跟着,也不好大声,轻轻的叫了一声,皇帝也没回头,只说“回去!”
皇帝坐在暖阁的炕上,命秦宝竹拿了绢纸过来,自己伸手拿了枝笔,蘸了些朱砂,只微一沉吟,便运笔在那绢纸上写了起来。
“莲妃喜塔腊氏舒莛,事朕有年,事逢皇贵妃新丧,昼夜哭临,不甚偶染风寒,药石无氓,朕心甚悲,念及莲嫔于太后前克尽孝道,对后宫诸妃、嫔、贵人、常在皆礼遇,突离世而去,又无子女,今特奉皇太后谕,晋为妃,一起礼仪照妃行。”一气写完,皇帝撂下笔,看了看,又提笔加了几句“又定嫔晋为妃,未受册前薨,罢制金册宝,以绢册宝书谥号。遣正、副使读文致祭,先期遣告太庙后殿、奉先殿。至是陈设金棺前,其绢册宝焚之。”写完,皇帝撂下笔,伸后把折子递给在一旁恭敬侍侯着的秦宝竹说“照谕礼部,自朕辍朝三日,大内、宗室咸素服。三日不祀神。妃宫中女子翦发,内监截发辫,成服,二十七日除。又定金棺至殡宫,初祭陈楮币十四万,画缎千,帛九千,馔筵二十一,羊十九,酒十九尊,设采仗行礼。奉移则陈楮币三万,馔筵十三,羊、酒各五。不直班官员跪迎十里外,俟过随行。次日行奉安礼,如奉移仪。”他想了想又说“朕与莲妃,本为表亲,自幼时,朕就喜她诚孝直爽,告诉礼部,朕意拟她谥号为”皇帝眼睛转了转说“诚直。”
“喳!”秦宝竹听了恭敬的捧了折子出去。皇帝见他出去,低着头又打开一张绢纸,蘸了朱砂写道“宁妃喜塔腊氏媚兰………”
“永和十二年,诚直莲妃喜塔腊氏薨,上悲,特谕礼部拟谥号为诚直,丧仪照贵妃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