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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头发 ...

  •   复读班的第一个晚自习在六点开始,一直上到七点二十下课。

      课前,夏藻跟陈家业来教室来得早,一进去,就看见好几个以前认识的同班同学,大家既感慨又高兴地凑在一起说起之前的高考分数,但没两句就说到别的地方。

      以前三班的班长宋诗是个个子很高的女生,和夏藻关系不错,曾经在班上组队参加英语竞赛,拿了市里的二等奖。

      宋诗似乎也很意外夏藻居然会复读,好奇道:“你怎么也复读了?”

      夏藻露齿一笑,对这个话题毫不忌讳,无奈摊手,说:“物理考砸了,差一点就能去北大的。”

      “就非北大不可?”坐在座位上的宋诗笑道。

      夏藻耸耸肩,坐在宋诗前面,和陈家业坐同桌,回头点点头:“这是梦想。”

      从前的班长兼任班花的宋诗同学听见这话,眸色忽地暗了暗,没吭声了,扭头去看窗外灿烈的夕阳,夏藻倒是被陈家业碰了碰手臂,随后接到陈家业递过来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听说宋诗考得不错,但因为对象没考上一本,陪人家复读的。

      夏藻捏着纸条盯了一会儿,有些懵懵地皱了皱眉头,实在不太理解怎么会有人能够这样对待自己的人生,为了另一个人选择放弃未来。

      夏藻记得宋诗的对象好像是之前隔壁班的同学,身形瘦削,但经常见那人来等宋诗一块儿吃晚饭。

      脑海里描绘出一个并不出众的男生形象后,小夏同学便不去想了,也揪了个纸条给后桌,问宋诗要不要晚上一块儿吃烧烤去。

      没一会儿,宋诗送回来一张纸条:不了,和对象约了一起吃。

      夏藻瞧了,回:那就一起,都是同学。

      一个学校复读的人没多少,既然复读了,不是跟他们一个班,就在隔壁B班。

      宋诗犹豫了一会儿,在班主任过来前答应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沈崇不由自主地看着夏藻和后排宋诗的互动,看入神了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定住没动。

      他的同桌忽地碰了碰他,打了个招呼,说:“沈崇是吧?我是以前六班的,张选涛,以后咱们一直坐同桌吧,怎么样?”

      沈崇抽神回来,看了一眼同桌,好像才看见身边有人一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双手揣在口袋里,捏着口袋里的线头。

      张选涛模样平凡普通,不胖不瘦,穿着不太合身的宽松T恤,瞧着倒是有些嘻哈的风格,可他又戴了个厚重的黑框眼镜,整体便乱七八糟不伦不类,像是个没什么内涵,但东拼西凑伪装高级的商品,渴望引起些注意,又生怕别人看穿自己的心思,于是和人对视时,总坚持不到两秒,就垂眸看自己的手。

      张选涛看同桌沈崇头发邋遢得都快要遮住眼睛了,这倒让他莫名生出一些敢于直视的勇气,他似乎潜意识觉得自己比沈崇要高一阶,所以声音也就自信些。

      他顺着沈崇的目光看了一眼前面,轻易瞧见了漂亮的夏藻……的后面的女同学,瞧人家女同学模样很标致,便有些卖弄地说别人的秘密,企图拉近与沈崇的距离。

      “那女生我认识,她男朋友叫陈盛,家里穷得很,人品也不咋行,以前我和陈盛的室友坐过同桌,说陈盛天天让女朋友给他打饭,袜子也是堆一个星期让女朋友洗,反正天天炫耀个没完,没几个男的跟他玩。”

      沈崇似乎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张选涛说完,看沈崇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复盘了一下自己的话,注意到自己说了一句‘家里穷得很’这句话,立马有些担忧……

      毕竟沈崇这位学神家里也穷,别以为自己瞧不起穷人哦。

      张选涛只想跟着沈崇好有个方便的学习对象,不想自己口无遮拦的,怕是让沈崇心里不舒服了。

      正懊恼着,就看沈崇从抽屉里掏出一沓卷子,心无旁骛的开始做题。

      张选涛看了一眼,一整个深受震撼,他呆滞片刻,立马也找了个习题册,静下心来做题……

      静不下来……

      张选涛那度数几乎一千度的镜片不停往同桌沈崇的身上瞄,最后到底是忍不住,问道:“大哥,能不能问一下,你高考多少分啊?”

      湘水高中是省重点高中,能长期霸榜年级前三的沈崇哪怕独来独往惯了,大家不认识他人,也认识他的名字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应该保送一本,甚至说不定能够硕博连读的超级学霸,居然在复读班遇到,这是怎样的一个戏剧性情节?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啊?

      张选涛自己是因为纯粹实力不够,家里也普普通通,他自己不甘心,想要重考,那沈崇呢?

      张选涛记得学校里还蛮多沈崇的传闻,说这人拼命学习到几乎没有业余活动,说这人其实长得不错,就是不怎么爱打理,即便有女生跟他说话,也跟个木头似的不搭理,还说这人是真的穷,一年四季都是在食堂吃面条或者馒头榨菜,从来没有别的菜色……

      张选涛看了一眼同桌放在桌子上的蓝色大水杯,看上面的刻度都被磨得没有了,还是不太相信有人能天天馒头还不腻的。

      沈崇其实不是很想搭理张选涛,但不知为何,他想起晚自习过后还要去参加夏藻的饭局。

      饭局上他没有认识的人,又担心夏藻可能都忘记了还请了自己。

      他莫名仿佛陷入世俗的沼泽,担忧自己总是孤身一人,被夏藻看见,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

      少年下意识担忧着,企图维持自己并不存在的也早该抛弃的形象与自尊。

      于是无法自控地顿住了笔尖,和同桌淡淡说:“四百多,没考好。”

      总分七百五的卷子,四百多,这对学神来说岂止是没考好,这是直接崩了啊!

      张选涛下意识震惊道:“咋回事儿啊?不应该啊。”

      沈崇摇了摇头,不想说话,可耳朵突然听见前头一阵骚动,他猛地抬头,视线无法自主去捕捉夏藻的动向,却发现人家乖乖坐那儿看书,根本没发出声音,骚动的源头是夏藻前面的人。

      张选涛再次顺着沈崇的目光看去,这回似乎发现了沈崇到底在看谁,只是少年也没细想,只当做正常。

      谁不会去注意夏藻呢?

      高一运动会的时候,一百米短跑,全校女生都在叫夏藻加油呢。

      谁让夏藻那小子是真的帅,张选涛啧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能有人这么完美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嗳,我要是他,还上什么学啊,等着继承家业就行了。”

      沈崇闻言,眸色都冷了冷,声音很轻:“所以你不是他。”

      张选涛莫名其妙,笑道:“是啊,命吧。”

      还想聊聊呢,班主任姗姗来迟,说了一下激励人的话就让大家看发下来的高考卷子,叫大家重新做一遍,第二天讲卷子。

      全班三十多个同学迅速安静做题,班主任却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开始一个个叫人去办公室谈话。

      第一个就是夏藻。

      小夏同学一脸懵,但又并不害怕,班主任是以前带过他的老师,名叫严束,已经五十来岁了,是个胖胖呼呼的中年妇女。

      严老师是人如其名的厉害,可私底下夏藻觉着严老师挺和蔼可亲的,他因为以前是数学课代表的关系,和教数学的严老师经常在办公室说事儿,就经常看见严老师小孩儿脾气似的找英语老师要辣条吃。

      但此刻严老师还板着脸,把夏藻叫出去后,想了想,似乎觉得一个个叫人谈话太浪费时间了,便在出门前回头看了看四周,对坐在最后一排总是低着脑袋的沈崇说:“沈崇,你也来。”

      正是盛夏的傍晚,六七点钟的太阳璀璨如火,教室里安静到只有翻书的声音,还有少年从最后一排站起来时,凳子刺啦一声拖拽地面的声音。

      夏藻跟严老师站在讲台上等沈崇一块儿去办公室,却没看沈崇,视线被窗外的风景夺走,像是很享受这样温暖的夕阳一样,目光遥遥远远落在窗外若隐若现的彩虹上。

      沈同学一步步朝讲台过去,自觉行路僵硬,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路有点儿同手同脚,却又顾不得细想,目光本能透过略长的黑发传向夏藻,不想讲台上的漂亮少年忽地回头看他!

      是十分的漫不经心,却让沈崇做贼一般慌不择路地低了低头,这反应小到无人知晓,可在沈崇看来,却像是地动山摇似的,一阵阵的头昏脑胀。

      “嗨。”小夏同学和沈崇打了个招呼,并肩走出教室,很自来熟一般指了指教学楼凹面对面的风景,说,“看到了吗?有彩虹!”

      未来的室友兼他的第一名劲敌沈同学也不知道看到了没有,声音很沉,回了他一声:“嗯。”

      小夏同学也不介意人家的惜字如金,反倒扭头瞧了瞧沈崇的刘海,想了想,说:“我带的有一整套的洗剪吹工具,晚上吃完烧烤回去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

      夏藻还挺喜欢自己修剪头发的,毕竟他想要的造型,很多时候去理发店人家根本做不出来,于是找二哥的首席造型师要了一套专业剪头发设备,准备这个学期都自给自足。

      他说得大大方方,好像当真是只想让室友试试自己的手艺,而不是觉得室友头发太长了。

      沈崇无法不心中一动,但他摸不准夏藻的脾气,到底是客气客气的暗示他该剪头了,还是当真要给他剪头,这是两种概念。

      不过沈同学再仔细想了想,垂眸余光看向夏同学那雪白娇嫩的手,深觉人家应当是暗示自己该剪头发了。

      窘迫暗起,但略高一些的头发遮住眼睛的少年却生不起半点儿阴暗的心思。

      他不觉得漂亮的夏藻嫌弃自己头发长有什么不对。

      不觉得夏藻这样锦衣玉食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的少年,需要斟酌别人的心情才能说话。

      他甚至很有些意外夏藻的平易近人,还有那与精致到令人炫目的外貌不符的温和随意。

      小夏同学这边则等半天都没有等到沈崇的回答,且他发现越是看沈崇,沈崇好像越有些低头的趋势。

      他善解人意的不想让沈崇感到不舒服,哪怕他是真觉得头发遮住眼睛容易影响视力,但人家不愿意总不能强迫吧。

      忽地笑了笑,他给自己解围说:“不过我手艺的确不怎么样,你瞧,这里被我剪得和狗啃一样。”

      少年指了指自己后脑勺,沈崇侧头去看,蓦地发现自己和夏藻之间近得可怕!

      他是什么都没看见,只记住闻到了一阵清雅的花香。

      忽地,走在最前的班主任严老师回头皱了皱眉:“别天天注意自己发型,考试考成那样,就差几分,把你剪头发的时间用在做题上,你现在都在大学了。”

      小夏同学立马笑眯眯地哈哈了一声,和严老师说:“知道了。”

      严老师都等不到坐到办公室,直接又跟沈崇道:“你也是,头发这么长留着干什么,回去剪了。”

      “还有,这次分寝室你们刚好分到一个了是吧?夏藻你有空多找沈崇问问人家物理怎么学的,每次都是物理拉后腿。”

      严老师啰嗦了一堆,让夏藻好好把握沈崇这么个学习榜样,就叫夏藻回去了,单独留沈崇又问了一下家庭情况。

      “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严老师最担心的就是沈崇这样的好学生因为家庭原因不念书了,“家里还好吧?”

      沈崇点点头。

      “要是有什么困难,老师会和学校反应,叫你来是有个市里的数学比赛,第一名的话有一万奖金,学校也会发奖金,说不定还多些,我给你报了名,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严老师说完,又怪担心的,说:“不要再说不念书什么的,赶紧叫你爸爸回来照顾你爷爷,你学习多么重要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忙?你要是想帮忙,好好学习就行了,以后到了大学,勤工俭学,拿拿奖学金,这都能帮忙,知不知道?”

      严老师知道自己说这么多其实对沈崇的家庭来说有些太遥远了,这孩子家里本来就困难,爸爸又在工地上出了事情,爷爷听说后一激动,脑出血住院,现在偏瘫在家里,只有一个奶奶照顾,所以沈崇申请的是半住读。

      也就是隔天回家一趟,要给家里做饭,还要给爷爷擦身体等等。

      且这样的半住读,沈崇已经坚持了三年了。

      听到这里,沈崇想说自己已经不需要照顾爷爷了,爷爷六月份高考那天去世了,他爸爸也不在了,家里现在只有奶奶。

      但这些事情似乎又不是多么值得说的事情,于是少年依旧是点点头,他现在还是需要半住读,每隔一天回家去给奶奶收拾家里,做两天的饭。

      他其实已经觉得参加比赛,日后上大学赚大钱,未来帮助家里等等,这些已经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奶奶年纪大了,他的未来对奶奶来说太遥远了……

      少年恍恍惚惚的,却没有忽略老师在说什么,时不时和老师对话,及至好不容易被放回去,踏出办公室的那瞬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宽阔走廊里仰头看天空的夏同学。

      夏藻慵懒地靠在围栏处,雨后温柔的夕阳像是神明的祝福落在少年粉雕玉琢般标致的脸庞。

      整层楼都吵吵闹闹的,读书声里掺杂着年轻的笑。

      沈崇几乎感觉空气里都弥漫起无法言说的甜味,那像是雨后膨大的花朵爆炸开来的味道,又像是独属于这个夏季的标记。

      忽地,站在走廊边沿看天的少年回头,见了沈崇,立即笑着招了招手。

      沈崇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走近夏藻,看见夏藻温温柔柔地弯着睫毛,说:“等你半天了,走吧,一起回教室。”

      沈同学心脏都扑哧一下,垂着脑袋,不太明白漂亮的夏同学究竟是特意的,只对自己这样好,还是对谁都这样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夏同学就是很完美的那种小孩,什么都会,什么都好,人缘家世学习,什么都是完美的,他甚至有种被保护得太好的对世界的善意,所以谁不喜欢呢?
    有谁不喜欢,想要破坏他,自觉是个坏人的沈同学也不会允许的。
    滴,距离小夏收到情书又进了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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