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引》若悬

13、风影(3)

　　三、

　　一支断成了两截的弩箭，平静的躺在荒凉的林中，丝毫不见杀戮的踪影。

　　黑衣男子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断箭，竟有一种莫名的压力感涌上心头。

　　“魑离之箭的威力确实厉害。”一个女子的声音悠悠响起，虽是带了点漫不经心，却让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在他射出箭的一瞬间，竟毫无一点声息。再见到，却只剩下了两小截断箭，亦是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能在一瞬之间折箭、隐声的人，内功绝不逊色于自己！

　　“只不过，箭是好箭，主人却比不过此箭的三分之一。”
　　一抹红影自树上跃下，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箭旁。

　　“阁下内功颇深，在下佩服。”那黑衣男子闻言倒并不恼怒，只是警觉地看着身着红衣的云未央，不知是敌是友。
　　“并非内功，而是轻功。”云未央淡淡地说道，倒是让对方吃了一惊。轻功，竟能练到如此炉火纯青？黑衣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啊了一声。原来，她是把箭当作了支撑点，才致使轻小的箭折断……好厉害的轻功。莫非……

　　“阁下是水凤凰！？”当今世上，除了已故的谪仙老人，就只有这名神秘的江洋大盗有如此的本领了！
　　“记起我了么。啧啧，你可把我害惨了啊，暗煞。”云未央叹了口气，“若非你这魑离之箭将我拦下害的我受了伤无法逃脱，我又怎会落到为景岚王办事的下场……”

　　对了，他记起来了！当年确实有人潜入王府偷取宝物，被他用箭射伤了。没想到，就是眼前的这名女子……
　　“你无须紧张。如今的我，和你在同一条船上。”
　　“那今日，你又为何阻止我——”暗煞沉声说着，却被云未央打断了话语。
　　“这个你毋需知道。总之，沧海暖玉我定会如期交给王爷。至于明月等人，你动不得！”好有魄力的字词！每一个字，无声地敲打着暗煞的心扉。这小女子好生厉害，非但不惧王爷的势力，反而还敢保那些与王爷作对的人……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无礼了……”
　　可即便如此，暗煞是绝不会违背王爷的命令的。他迅速地张开弩，魑离箭已在弦上，对着云未央。

　　“呵。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呢。”面对着一切，云未央似乎一点也不慌张。她看着暗煞的每一个神情，由冷酷，到惊讶，每一个动作都收进了她细致的眸中。“景岚王让你刺杀明月，如果此事真成，那么——你认为他还会留你在身边么！”

　　暗煞的身子一震。

　　“不错。你大可欺骗自己，王爷会一如既往待你。没有人会轻易除掉一个为他卖命的忠臣。可你想过么，一旦今后出了什么事，他第一个牺牲的，恐怕就是你这个‘愚臣’吧！”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么一番话。在王府内，就像后宫的斗争一般，学会讨好主子，也是必须学会的。他见过有人为了得到主人的信任，亲手杀掉了身边最相信自己的人；他亦见过许许多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王府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需要反复斟酌，才敢说出口的。所以，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真心话。

　　“我只是一个杀手。替主人办事才是我的宿命。”放下了心中浮起的悸动，暗煞依旧冷淡了口气。或许只有冰冷的心才能抵御一切寒冷。
　　“宿命？真是可笑。我原以为一个杀手是不相信宿命的。”看着暗煞不解的神情，云未央冷冷的说道，“那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杀掉的人，他们的宿命就是死在你的箭下么！？”

　　不……
　　暗煞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以往，死在他箭下的人数不胜数，大多都是王爷让他所杀的人。可是……为何要杀了他们……为什么……

　　他突然感到，满手的鲜血好刺眼好刺眼，如针一般扎进心里。
　　“我不是一个好杀手……”他忽然将弩重重砸在地上，从腰间取出一支箭，往腹部刺去！

　　“你难道想死都死的不安宁么！”
　　云未央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加重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看着汩汩的鲜血涌出，神色依旧平静看着脸色煞白的暗煞。

　　“我……”暗煞迟疑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道：“我该怎么做……”

　　云未央轻轻笑了笑，取出了一个青花瓶递给他。
　　“止血，然后离开。”

　　“什么……？”像是没听清一样，他又不置可否的问了一遍。“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这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诫。可今日遇到了这个女子，为什么一切都被颠覆了！？

　　“离开这个江湖，不再插手这件事。更加不可再伤害……”云未央顿了一顿，却不再说下去。“我会对王爷有个交代，就说是你已经被悬影所杀。”
　　暗煞苦笑。一个小女子的几句话竟能改变了他半生的杀手生涯，不要说别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得到。世事也许就是这样，造化弄人。

　　他转身，伤口已经不再出血，只是稍稍的牵动却还是能够感到无比的痛楚。
　　“我愿为小姐做事……”他沉着声音，缓缓道出临别的话语。
　　“多谢，不必了。”云未央拒绝，又补充了一句，“你是一个好杀手。”

　　看着暗煞离去的背影，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她只是赌了一吧。若他听不进她所说之话，论武力，她是绝对打不过暗煞的。不知怎来的勇气，竟能让她说出这番话。只是见他想要伤害明月，身上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云姑娘。”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的心悬了起来。糟糕！刚才只顾着劝说暗煞，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
　　转过头慢慢看着那个人，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

　　是……悬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