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的盛世繁华》庾楼月

3、三

　　（三）
　　我无法给你的，希望你在别处得到。
　　——郑基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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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两人刚上车，于若悠就低下了头，埋怨自己的大胆。她不敢看坐在旁边的郑基浩。
　　没有人回答她，车内静默得可怕，只听到窗外的风不停地灌进来，呼呼地响。于若悠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出声，却是没头没脑的话。
　　“被别人逼迫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很痛苦吧？”
　　于若悠抬起头，看到郑基浩还是像上次一样看着窗外的灯光，似乎不是对她说话。她看着那张侧脸，被路旁的霓虹照得时明时暗，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实话。
　　“是生不如死。”
　　于若悠总感觉在自己说完这话时，他眼中的黑色又加深了几分。她又开始惴惴不安了，自己原来是太放肆了，这话怎么能随便对着他说呢。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
　　在她以为郑基浩要说出什么时，他又猝然地收了口，再也没有说话。
　　于若悠总觉得今晚的他不是对着自己说话。那语调，那语气，那神情，像是跟一个相熟已久的人说话。

　　他依然绅士地将她送到公寓外，司机为她开了车门。她迟疑了几秒，没有下车，终于换来了他疑惑的回视。
　　“郑先生，今晚的事我真的感到抱歉，还有……”他没有回话，眼神淡淡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于若悠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问他为什么帮自己？问他为什么总是带着如此落寞的眼神？问他刚刚在对谁说话？于若悠觉得自己疯了，像是掉入了那抹暗黑的眼神中。
　　她不敢再造次了，这个男人一挥手就能让自己无路可走。
　　“还有……谢谢你。”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匆忙地下了车，司机很快地关了车门，没有一刻迟疑地发动车离开。
　　于若悠站在原处，看着转入路角的车失去了踪影，才慢慢地往公寓走。
　　经过了今晚，她至少坚定了一件事——一定有那个人吧，不是自己的胡乱猜测，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让这个优雅而高贵的男人，看尽了强颜欢笑的落寞，尝尽了自欺欺人的痛楚，甚至让他拥着世间繁华依然孤寂得像是失掉了整个世界。

　　于若悠一直以为那次的放肆会让郑基浩将自己列入不想再见的名单，但半个月后的一通电话终于还是改变了一切。
　　那阵子公司正在和一个新锐导演洽谈合作问题，媒体很快得到了风声，她的手机每天都有陌生号码打进来求证消息的真实性。
　　那天于若悠正在后台化妆，电话响了，她一看又是陌生号码，转手将电话递给一旁的经纪人。
　　“李哥，又是记者，你应付一下。”
　　经纪人接过电话就出了化妆间，过了一会儿却又拿着电话匆匆地进来了，脸上尽是惶恐之色。
　　“若悠，是郑先生找你。”
　　“嗯？谁？”
　　于若悠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郑先生是谁。
　　“郑基浩，业丰的董事长。”
　　经纪人用手压住听筒，又刻意放低了声音。
　　于若悠一惊，正在扑粉的手也停了下来，楞了几秒后才急忙伸出手接过电话。
　　“喂。”
　　她不知道现在如何控制自己的紧张，只能让声音尽量平缓，不要透露出太多情绪就好了。
　　“于小姐，您好，我是郑基浩先生的私人助理。”
　　对方马上有了响应，礼貌而陌生的声音。
　　不是他。
　　于若悠在电话一头微微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定了定情绪，让自己恢复往日的公式口吻。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于小姐，您那边的环境适合讲电话吗？郑先生希望接下来由我说明的事能尽量保密。”
　　“请等等。”
　　于若悠望了一眼还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经纪人，自从上次宴会事件过去后，李哥一直担心她得罪了郑基浩，半个月没消息，李哥刚放下心，现在一通电话一定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哥，没事，你先出去。”
　　于若悠对李哥笑笑，挥挥手让他先出门。
　　李哥满脸担心，又没有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于小姐，有一件事郑先生需要您的协助。”
　　还是礼貌有礼的口吻，连请求都显得落落大方，让人不忍拒绝。
　　“让我协助？”
　　这样的请求让于若悠有些吃惊，自己能帮协助他什么呢？
　　对方在简短地说明了整件事后，就以“郑先生给了您一天的时间考虑”作为结语，挂了电话。
　　李哥很快推门进来，看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于若悠拿着手机，满脸的呆滞。
　　“郑先生找你什么事情？”
　　李哥看着于若悠的表情像是受了惊，更加担心，赶紧推着她的肩膀询问。
　　于若悠被他一推倒是回过神来，又想到他希望保密，就敷衍着李哥。
　　“没事，没事。”
　　李哥哪肯罢休，不停地询问着于若悠，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心里却像是刚进入暴风期的深海，波涛翻滚。
　　于若悠不知道为什么郑基浩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她想了无数个理由，也不能让整件事显得合情合理。
　　而她耳边还飘荡着那个礼貌的声音——“这件事对于您也许有一定的损失，在这方便郑先生会付出相应的补偿”
　　她也记得当自己问为什么时，那个礼貌的声音回答说：“于小姐，郑先生的私事我们都不能过问，只是，您要相信，郑先生一定会考虑到您的处境，也会为您做最好的安排。请您不要担心。”
　　第二天于若悠想了很多，想到了父亲，虽然已经出院，每天依然要花费巨额化疗费；想到了尹乐阳，他已经永远地离开；想到了十年的合约，像是绑在自己身上的荆棘，扎着她生痛；想到了无数张面目模糊的脸，他们的眼神让她一阵寒战；最后她想到了郑基浩，连一个笑容都显得奢侈的脸，总是冷淡地面对着这个世界的神情，却好心地帮自己解了围，甚至连他说每句话时的表情都在于若悠的面前清晰起来。
　　一天后当于若悠以肯定的答复响应对方时，她知道自己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郑基浩的身上。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站在深渊之间的独木桥上，如果顺利走过去，以郑基浩的能力定能保自己周全，让自己脱离现在的污池，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如果在途中被郑基浩丢弃，自己就会连现在表面和平的生活都失去，狠狠地掉入万丈深渊，永无翻身的机会。
　　她在打一场赌，她那么干脆地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了郑基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份信任出自何处，也许只是因为她突然想到了那张看着窗外繁华夜景的侧脸，落寞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