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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出勤 ...


  •   陈定川不吭声,只是仔仔细细地盯着他。

      江德运背上冷汗涔涔而下,白日里见三皇子,只觉得他眸色清淡,风度文雅,从不给人压迫之感,这会儿夜色浓浓,被他这么一瞧,很叫人心惊胆战。

      壮了壮胆子,他才拿出北镇抚司指挥使昔日的气势,“殿下大可以在明日朝堂上直接呈递奏折,不过既然今夜请我到川庐中商谈,便说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是也不是?”

      他这般狐假虎威的凌冽气势,是陈定川愿意看到的,这说明此人已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于是淡声道:“指挥使比我想象中聪明许多。”

      江德运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

      “我想问……”陈定川琢磨了一下字眼,“有江指挥使镇守,北镇抚司衙门自然如铁桶一样,插翅难飞,就算那李时维本事通天,光凭他自己,也很翻出院墙……所以,是你放出去的?”

      江德运冷然地盯着他,片刻后才低声吐露出几个字眼:“是上面的意思。”

      陈定川默默点头,负手在地心踱了几步。

      江德运心虚起来,“你就问这个?没别的了?”

      陈定川指尖慢慢摩挲右手上的青白玉扳指,略顿了下才道:“李时维回到京中,我要你第一时间将他带到我面前,等我见完了,才能告诉你的主子。”

      他这话一说,江德运心里顿时打起了鼓。很显然,陈定川知道李时维受命出京办差,更知道他背后有效忠的对象。
      但是陈定川知道他的主子是谁吗?

      江德运抬眼望了三皇子一眼,那人依然一副淡漠神情,仿佛方才那句半是探究半是威胁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似的。

      心头七上八下,他承认自己轻敌了,这位皇子的确如他的学问那般,极聪慧,聪慧得不显山不露水。

      “……行。”他咬紧了牙根,应道。

      反正李时维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说不定那时候,圣上早就把此事抛诸脑后,他也早就为他的主子筹算到位了。

      有了这句承诺,陈定川的神色便松快起来。他们也不是一路人,连句家常话都说不到一处去,江德运很快便寻了个借口,带着锦衣卫们从川庐灰溜溜退出去。

      来时声势浩大,去时神色萎靡,陈定川微微一笑,吹灭火折子,假山石后的两层楼阁倏然亮起,将院中照得一片玲珑璀璨。

      他心情颇好地走回东厢房,崔靖已经回来,抱着长剑等在廊下了。

      “怎么样?”陈定川领着崔靖进门。

      “没听见什么异常之处。”崔靖说,“我去的时候,李时居带了只天香酒楼的烧鹅,还拎了坛秋露白,跟武德侯喝得不亦乐乎,一副其乐融融的爷俩好模样。”

      “就这些?”陈定川在案后坐下,按了按额角。

      崔靖啊了一声,补充道:“倒是在快吃完的时候发生些许不快,李时居说侯爵府出事后,太太和小姐过得很辛苦,替她们打抱不平来着,武德侯没说话,只怕心中也有愧疚……总之依我看,武德侯对他十分信任,临走前李时居还说进了国子监,后面还要参加科考,想来他的身份为真,确为李家族亲。”

      好吧,要么就是李时居此人隐藏太深,要么就是他确实没撒谎。

      陈定川默然片刻,泄气般将手上的国子监名录阖起,扔进了博古架上箱柜中。
      和江德运的过节暂时就算放下了,那些纨绔虽然进了国子监的大门,但是依照他的手段,也有的是办法将他们送出去。

      快到子时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一点从乌云中钻出来的淡淡星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李时居站在夏光中闪闪发亮的眼眸。

      明日。明日散了朝,还是得去趟国子监。

      陈定川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前夜的商谈达成一致,第二天的朝堂上,自然是一切无虞。

      等他换过车马,从贡街转进国子监的时候,上半程的讲学已经过了一半。

      时值端午,气温陡然升高,太学门内既不临水,周遭也没有树荫,只能将门窗洞开,竹帘卷起,偶有凉风吹来,身处抱厦中倒也还算惬意。

      陈定川从月台下走过,抬头一望,瞧见窗边有一颗高束着发髻的浑圆脑袋,再走近一些,便能看清微侧的脸颊和低垂的眼睫,垂首看书时,额前碎发掉落,有一种从容悠闲的清俊。

      他驻足看了一会,才趁着无人发现,匆匆离去。

      窗户那边,李时居艰难地揉了揉眼睛,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

      今日坐在台上授课的正是司业别景福。
      前日陈定川提过他,主授律学、书学和算学,二甲进士出身,学问做得极好,出身清流小官,人也生得样貌翩翩。

      可是人无完人,就是这么一位有才有貌、年轻有为的司业老师,在教学上木讷得厉害。
      他的课业干瘪木讷,讲述的节奏也有问题,明明是妙趣横生、内涵精巧的知识,却只注重照本宣讲,输出道理,连个清爽明白的例子都不举,叫听课的人打不起半分兴趣。

      是以抱厦里的监生们睡觉的睡觉,自学的自学,交择校费的那几个纨绔甚至在后排聚众,玩起了叶子牌。

      李时居不想给未来导师留下不好印象,拿手一遮,打了个呵欠,拧头一看同桌霍宜年,低声问:“你在忙什么呢?”

      霍宜年脸颊通红,将手中的绣棚塞进澜杉衣摆里,“没……没什么。”

      李时居撇嘴一笑,霍宜年对陈音华那份心思,除了蔺文柏那个一心扑在圣贤书上的傻子,估计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这几日他们要准备内班考,弘武馆那边也有考校,夏日衣衫穿得薄,公主皮肉娇嫩,少不得要受些皮外伤。
      而霍宜年也不知是听了谁的建议,竟偷偷弄了些绣线和布垫,笨拙地给心上人做起护膝护腕来了。

      “别说我了。”霍宜年将一团针脚七扭八扭的布头扔进书箱,“你昨晚又做什么去了?难不成背着我们去喝花酒,竟困成这样?”

      李时居扶了扶额头。

      昨晚刚从北镇抚司离开,还没走上巷道,就遇见面色不善的江德运,以及他身后上百名锦衣卫,皇帝班师回朝也没这么仗势压人。
      为了躲开他们,她不得不另换远路,从西便门绕到山川坛,才回到侯爵府所在的正东坊。

      匆匆擦洗一把,躺回床上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囫囵歇了一个时辰,跟云氏回禀了昨夜与李慎见面谈话的情况,才掐着点赶到国子监。

      “家中有些事,”李时居含糊地应付他,“武德侯家不是只剩夫人小姐了么,我爹让我去跑跑腿。”

      霍宜年“哦”了一声,垂着头开始闲聊,“武德侯家的那个姑娘,性子奇怪得很,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却鲜少出门,全让家丁成箱成箱地运回府中……她叫李什么来着,我爹曾经提过一回,让我去相看相看,我当时就给拒了。”

      李时居生怕被认出来,心头一紧,“表妹也还好吧……不过是少时不在京中,教养得没那么精细。”

      霍宜年还在拨弄丝线,三心二意地回答:“是啊,还得是宫里的姑娘,能弄得了琴棋书画,也能弯弓提剑上沙场。”

      这会儿抱厦内又热闹起来,别景福讲得口干舌燥,趁着他喝水歇息的功夫,前面的监生将考勤本往后传。
      国子监实行画圈制度,监生们每出勤一天,便用朱笔在本上自己的名字下画一个红圈,若是缺勤,助教收本时便会用墨笔画黑圈来表示。

      李时居提笔在名上画好,吹干笔迹,再满意地看了看属于自己的一排红圈,然后才递到霍宜年跟前。

      对比霍宜年不时要去弘武馆看望陈音华,或是和三五旧友外出吃喝,动不动迟到早退的记录,启学小半个月,她还没有一次缺勤过,原因无他,学规上说了,圈够七百个圈,方能够有升入率性堂,也就是国子监高级班的资格。

      在完成了第一个主线任务,又同时接到了第二个主线任务、支线任务和特殊任务后,她的基础属性也跟着发生些许变化。
      比如政略往上浮动了2点,军事实现0的突破,浮动1点,声望受俊秀生那件事的影响最大,目前已经到15了。

      她不知道到了哪一个数值才算是完成了帝师系统的任务,不过要想早点抵达终点,成为本朝令人闻风丧胆的卷王,总之绝对不能缺勤,认真听课,遇上别司业这样的讲课水平就抓紧时间自学,尽快升入率性堂和诚心堂,赶上三年后的春闱,这一定是没错的。

      堂间纷纷扰扰,李时居却独自安好,她抓了抓额角,往后翻看起手上的那本《大邾律》。

      谁料站在最上头的别景福挺了挺腰板,迈着方步走过来,用扇尖一点堂下唯一看书的监生——

      “你就是那个俊秀生?”别景福脸上有一种恃才傲物的不屑,目光向下,俯视着微微愕然的李时居,“说说看,《大邾律》以何而立,当今圣上令你我读书人明刑弼教,讲读律令,又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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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出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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