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荣宠，怎敌沉浮》梓旭芜辞

1、壹

　　春秋，越国境内，苎萝山南，若耶溪边。
　　适才放春，细柳抽芽，不觉以为是个好时节。冰雪初融，溪水尚凉，也便无游鱼之影。水势略急，冲击在溪石上，激起少许一触即破的水泡。溪石之上，有浣纱二女。
　　其一放下手中活，向身旁那人道:“你我二人每日在此洗衣浣纱，无甚意思，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不若来日我们一同去中都看看，去赏那大好河山？”
　　“依你。”那人笑笑。倘若细细去看，便能发现这女子生得一副倾城之貌，一颦一笑皆能牵动人心。
　　“若你得荣华富贵，你可愿提携于我？”明燕也笑道，她知道，貌美如西施，是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倘是她二人有其一得富贵，那么那人定是西施。嘴上如此问她，心里却也没抱太大希望，更何况，真的会有贵人来这种穷乡僻野吗？明燕自是不相信。
　　愣了一会，西施才答道:“那是自然。”虽然如此说，却也无人知其心中所想。手中的衣未曾放下，撩起的一片片水花中，西施看到了富贵千秋的景象，思绪不禁神游，漫步于灯火辉煌之中，身着金丝玉缕，头戴玉翠钗饰，于朱罗红帐中穿行，于花间月圆时持金樽醉酒，对着明月诉说风光如此……少顷才被泼洒过来的溪水拉回了现实。
　　“燕子！”西施娇嗔一声，反手便将一蓬水花打了回去。
　　反观明燕，一边躲开打来的水花，一边说道:“看你愣神，便让你清醒清醒咯！”说着又将水花打了过去。
　　趁两人嬉闹之际，半日的时间便偷偷溜去。
　　时至正午，西施带着浣洗好的衣物回到山下家中。家中只她一人——家母在她儿时便离了人世；家父为柴夫，午时尚且不还家。放了衣物，向灶中添了些柴火，便一人坐在灶前自语。
　　“我有此般姿色，倘若真能入王侯将相之眼，也便不必再过眼前生活，不必再承受双手浮肿之苦，然……”西施此刻的想法便同明燕，这等微卑之地，她亦不相信会有贵人来此。出门去，正午的太阳直挂云霄，散发着刺目的光芒，西施抬起头看向天，那上层生活便如太阳一般可望而不可即，那些金银珠饰反射出的宝光亦如阳光，直刺入她心底。
　　……
　　傍晚，家父归来。
　　将朴刀放在一旁，这柴夫便对着西施大叹生活之苦:“日日天未明便出门干活，然却换不得几个钱，远不如做官来得快啊！但我怎生得一个女儿家？若是一男儿，便有机会封官加爵啊！老天怎如此待我？一个女儿家，让我如何指望她能光耀门楣，改我们一家如此贫苦的状貌？”
　　西施闻之，不言。她自是明白，生而为女，便同高官厚禄无缘。她不怨家父言之如此，只是叹自己的女儿身了无他用。此刻，她愈发向往上层人的生活，对这片土地的不惯愈演愈烈。
　　第二日晨，西施方才提着一桶将洗的衣物出门去，便见东子自邻门出。虽同为女子，东子的学识却比西施高上许多。见西施，东子便向她抱怨:“我有万般才情，怎始终不得高官赏识？”西施不言，她亦不知，抑或者说她知，知那些高官定然不会看上此地草民的，正眼都瞧不上，谈何赏识？谈何提拔？不便言说，也便不答。东子见状，自知这是自讨无趣，便入了家门，西施亦是往若耶溪去。
　　西施如往日一般与明燕浣纱，但今日却有不同之处——她二人身后，不知何时有一人伫立于此，望向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