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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鼓手 ...

  •   纪景清没带樊莱去医院,他的伤也不至于到死人的地步,黑色宾利时速160,在空旷的路上狂飙。

      樊莱缩在后座,几次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甩出去,伸脚踢他后座。

      “慢点会死啊。”

      她烦得要死,一说话,骨头缝都裂开般的痛。

      真皮座椅肯定多了团黑黢黢的印子,纪景清很爱护这辆车,可此刻却不计后果地舒展眉眼。

      力量隔着柔软一层传到他后腰时,只剩下猫爪蹭了一下的轻绵感觉,纪景清又踩紧油门,铁皮如同无效设防,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凛冽锋芒,让他热血沸腾。

      到了四柱烟,纪景清把人从后座抱出来,樊莱闭目不语,白到发青的小脸埋在他胸膛里,像受惊过后的小猫格外乖顺安静。

      把樊莱放到床上后,纪景清没有丝毫忌讳地每一寸检查着她的伤势。

      他反应过来从车上冲过去的□□秒里,还是让她皮肤上留下淤青,手腕和腰那里尤为严重。

      “有没有感觉到骨头痛?”他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声音轻柔。

      她觉得他废话连篇,皱眉把脸埋进枕头里。是他的枕头,没有丝毫油腻异臭,清清爽爽的味道让人迷恋。

      纪景清不厚道低笑出声,鼻音缱绻,“是不是分不清骨头痛还是肉痛?”

      柔和的灯光从远处洒过来,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忽然听到她说:“你手上的伤需不需要我帮你处理?”

      浓重的血腥味掠过鼻端,樊莱心乱糟糟的,如果不是他,她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

      纪景清静静看她一会儿,忽然蹬掉鞋子,躺坐上去,没有受伤的胳膊撑在后脑勺。

      久违的、难得的和她躺在一起,却没有任何绮丽念头。

      “没个逼事,上学那会儿一打十,比这还严重的伤也挨过。”

      熟悉的场景里,樊莱觉得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的男人是另一个时空里的纪景清。

      “也是为了女孩子打架吗?”

      纪景清闭起眼,嘴边扬起若有似无地笑:“没这么没有出息。樊莱,今晚是我第一次为一个女人打架。”

      不知道为什么,樊莱突然想起她被他带来这里的第一眼,那天落了初雪,他说“今晚我是第一次见申娜”、“离开龙庆后,我没睡过别的女人。”

      “可以问吗,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樊莱睁着眼睛,背对他,轻轻嘲弄:“两个月不见,纪老板居然会询问人了。”

      纪景清皱了皱眉,却好整以暇,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毕竟我现在不是你金主了,没资格对你呼来喝去的。”

      房间静得好似能幻听到外面的春雨声,又是一年春。

      “我和男朋友分手后,他忘不掉我,他出轨的那个女人恨死我了,恨不得找人做掉我。”

      “纪景清,你知道我刚才被打的那瞬间在想什么吗?”

      他为她喊他名字的那一声失神。

      “在想如果我突然出现救了你你就以身相报。”说完,他躺下来,抱住她。

      语气无赖,占足便宜,触碰到她柔软身体的刹那纪景清突然觉得伤口剧痛。之前没感觉是因为他已经麻木了,而她的身体让他的血液重新畅通循环。

      樊莱没力气推开他,也不像厌恶那些人触碰自己一样排斥他的靠近。从一开始就不抗拒。

      “我想如果我活下来,我一定先做掉那对狗男女。”

      他撑着脑袋低头看她,眼里有笑,“这么社会啊。”

      “那这么说,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樊莱抬眼,在一小片他落下的阴影里看他,抿了抿唇,说:“是,我感谢你让我平安无事,让我有机会去实现这个愿望。但仅仅是感谢,换做是任何救我的人,我都会抱以同样的感谢。”

      纪景清唇角的笑渐渐凝住,却不落痕迹,黑亮的眼变成磨砂质感的。

      “嗯,换做是今晚我目睹别人遭受险况,也同样会尽我所能。”

      不是幻听,窗外雨势渐大,清爽的湿气很快弥漫进来。只是大城市的雨,少了几分尘土的芬芳。

      *

      樊莱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动弹不得,不过这次不是感觉被人打过一样,她拥着柔软的羽绒被,睁眼回忆昨晚。

      的确是被人打了,但又被人救了。

      窗帘是紧闭的,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可四周寂寥又冷清,只有一缕从远处照射过来的暖光。

      凌晨四点,纪景清不在床上。

      感官逐渐清醒,樊莱闻到浓烈的烟味。床尾与客厅间有一道帘子,她从前来这里都是敞开的,所以没怎么注意,现在米白色的纱帘拉起来,遮挡住了沙发后的光景。

      光是玄关处的壁灯,被拉得很长,帘子上有一个黑色影子,弯腰坐在那里,烟雾的形状也被徐徐勾勒。

      樊莱看到满屏手机都是朱玲玲的消息和电话,她刚想回复,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有次来这边,刚进门就被他压在门板上,只得把手里的充电宝和充电线先放鞋柜上,腾出双手去攀附他,让他顺利进入。

      后来倒也不记得充电宝和电线了,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希望那两样东西被他随手扔进抽屉里。

      刚要靠近玄关,就听到一声低沉沙哑的叫唤:“樊莱。”

      她做贼般心虚,站定在原处,觉得男人的嗓音比夜色还孤独。

      扭头看过去,纪景清坐在沙发那里,一手搭在膝头撑着额角,好整以暇地盯她,指尖那截烟燃到了尽头。

      樊莱咽了咽口水,为他在午夜禁欲诱人的皮囊。

      可转瞬,那些不好的体验回忆蜂拥而至。

      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是阳春三月,不是严冬十二月。

      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他不是她的“金主”,她不需要游戏再继续下去,所以他没有资格要她留下来,她也不需要因为“偷偷溜走”而心虚。

      纪景清笑了笑,法令纹也成了利器,眼中是迷离的情欲。

      樊莱觉得自己真可笑,刚才竟有一瞬,她会觉得这个男人孤独,他在夜晚有只属于自己隐秘的悲伤。

      “陪陪我。”

      嘲讽的话全都被堵在舌尖,不远处的男人轻吐了口烟,云雾缭绕,烟再度散开时,他嘴角沉了下去,神色颓唐,黑眼睛里真的有不为人知的悲伤。

      她觉得何必呢,他救了她,何况两个人先前的关系,没必要闹到如同一对老死不相往来的恋人。

      因为没有爱,他们也不是恋人。只有相爱过的人才会互相伤害。

      于是,樊莱被低醇磁性的声音蛊惑走过去。

      纪景清换了只手拿烟,扣住了她后脑,偏头狠狠吻下去。

      有一道白光在眼前炸开,记忆再一次与去年重合。

      “老李死了。”

      樊莱被他的低喃声拉回现实,刺鼻辛辣的气味同时抵达大脑皮层,她只握紧拳头想捏爆他那根东西。

      凭什么总是他想对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现在烦得要死,只想如何要徐少勖和佘仪然的命,才不想和他亲嘴,更不想闻到带有他气息的烟味。

      老李是谁,死了关她屁事。

      “对不起,我失约了,不能组乐队给你唱歌了。”

      他的额贴着她的,鼻尖相触,彼此呼吸交缠。

      “等老李回来,你想哪首歌?”

      樊莱觉得自己失聪了,被丢弃在记忆深处的一句话来回盘旋在最兴奋的地方。

      她其实根本没把那天在楼顶他说的这句话听进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想起来。

      老李是他哥们儿,高中时和他一起组乐队,是打架子鼓的。乐队不能没有鼓手,不然没有灵魂,所以那天他不唱歌,却许诺等老李回南州就表演一场live,唱她想听的歌。

      纪景清本来也没有把这件事当作是什么必做的事,但他们都在等老李回来是真的,那一刻突然想重新背上吉他唱歌给她听也是真的。

      但刚才他搂着她昏昏欲睡之时,手机震动不停,他怕吵醒她,走到客厅接听。

      阿天已经哭得撕心裂肺:“老李没了……一年前就没了,祝卓他妈的早就知道了,他瞒着我们……”

      客厅一片漆黑,那些静默的家具无声碎裂。纪景清耳边的嗡鸣声减弱,取而代之的,全是爆裂的鼓点。

      四人之中,只有老李一个人坚持在摇滚乐走下去,他没参加高考,开始四处游荡,去追逐他的摇滚梦。

      前年,他说他在西南的一个小城镇组建了个地下乐队,他们正准备出专辑,需要钱,纪景清借给他了,也算借给十七八岁的自己。

      可一年前,唱片公司跑路卷走了所有钱。老李和乐队的人一路追到陕北地区,遇上泥石流。

      他出发前才给祝卓发过消息——等专辑发售了,他就回南州,跟他们再合一次《海阔天空》。

      可祝卓等到的是警方的遇难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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