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不可能是反派！》三杯拿铁

40、第四十章

　　夜半午时，原本该是万籁俱寂，酆都城北却是热闹非凡。

　　漆黑的天幕中，两轮红月各居东西两侧，一轮如镰刀、一轮如圆盘。

　　惨白的灯笼成串的挂在街道两侧的屋檐廊角，白色蜡烛在其中静静燃烧出昏黄的光线，视线所及分明没有任何的烟雾，可鼻尖却总能闻见香蜡纸钱那股特有的味道。

　　这般在其他地方可以说得上是诡异阴森至极的场景，在酆都却是理所当然。

　　长冥街的尽头是酆都夜市最顶顶热闹的地方，脸色苍白如金纸的老板正在大声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各位！”

　　他脸色差、肩膀也耷拉着，整个人瞧上去萎靡不振极了，可眼中两粒眼珠子却转来转去，灵活得紧。

　　老板指着自己身后高高的青铜七玄宝台，竭力招揽客人：“只要一百灵石、只要区区一百灵石，就能有机会拿到一万枚灵石的奖励。”

　　围观众人中冒出一个声音：“这是什么？”

　　老板耳朵一动，立刻笑着道：“问得好！”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至青铜七玄宝台。

　　宝台足足有数十尺那般高，最高处悬挂着足有一尺见方的铜钟，铜钟乃是由紫金铸就，通身都泛着黑沉沉的金色。

　　而在青铜七玄宝台的最低处，赫然是一悬浮在半空中的金色掌印，老板将手掌嵌入那掌印中，低喝一声！

　　一颗雪白的石球竟然自掌印的正上方凭空出现，紧接着就冲天而起，一下子就朝着铜钟飞速射去，可眼瞧着就要敲响铜钟时，却用尽了冲劲，骤然落了下去。

　　老板收回手：“大家伙儿看见了，只要一百灵石就可以来试一次，若是应灵球能撞上最上放的铜钟，那么……”

　　他指着堆在七玄宝台边上如同小山一样的灵石，“那么这一堆灵石就是谁的。”

　　不过一百灵石，就可博一万灵石。只要心里随便算一笔账，就可以知道有多划算。果然，老板话音才落，围观的人群中立刻举起了好几只手。

　　“我！”

　　“我！”

　　“我来！”

　　足足有好几人都先后上了场，甚至还有人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够到那铜钟了，气氛一下子就被调了起来，现场看起来热火朝天，热闹极了。

　　可平日里若是常往这儿来的人就会发现，那几个举手的人换来换去总是那几个。

　　没办法，就算是再精妙的把戏反复用上了好几次，也不会有人再上当了。老板恨恨看了一圈，视线忽然间落在了一名少女身上。

　　她坐在街旁的一张小凳上，雪白的手撑住侧颊，如云的黑发由一支纯黑的发簪松松束在脑后，剩下的则如同绸缎一般随意披散在后背。

　　少女的肤色太白了，白得仿佛在发光，在幽暗诡秘的酆都城中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让人简直挪不开眼。

　　忽然间，少女剔透的眼瞳一转，余光百无聊赖地朝着自己这方扫来。

　　老板喉头一紧，脸上却仍旧笑得不露半分，他走近了去轻声问：“姑娘是第一次来咱们酆都？”

　　少女眨了一下眼，并没有否认，只是好奇的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板心道你这小仙女似的模样，哪里是酆都能有的？嘴上却忽悠：“我在酆都城也算是呆了许多年，从未见过姑娘。”

　　少女轻轻哦了一声，百无聊赖一般扯了自己的头发绕在指尖玩。

　　老板心痒痒的，想骗她再多多开口说话，“姑娘要不要来试一试？这游戏平常人我搜他一百灵石，若是姑娘愿意，只要五十灵石就可以玩上一局，怎么样？”

　　苏小小看着那青铜七玄宝台，眼里明明透出感兴趣的意思，可却是憋嘴：“可是我连五十枚灵石都没有。”

　　街道喧闹，少女柔美的脸如同纯白的画卷一般落在酆都妖鬼横行的街上，显得分外的美味。

　　老板脸上的笑愈发地扩大：“姑娘远道而来是客，我就壮着胆子当一回主人，先借给你灵石怎么样？”

　　“有这么好的事？”

　　苏小小伸手去够背对着自己而站的男人衣袍：“谢妄你听见没有？我都穷到五十枚灵石都要靠别人借我了！”

　　雪白的手指握紧了男人的袖口，用力攥得衣料都发出了声响，显然是不满极了。

　　直到此时此刻，老板才注意到旁边的暗影中竟然还站了一人，他立刻出了满背的冷汗。

　　他站在这儿足足好一会了，竟然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老板心头惊疑不定，立刻抬头去打量男人，却依稀只能看见男人线条分明的轮廓，他听见男人开了口：“借便借。”

　　声音冷、态度更冷，像是同少女的关系恶劣非常。

　　老板暗暗打探了一下男人的灵力，心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男人身上看起来并无多少灵力波动，看这态度与少女的关系也并不是太好。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苏小小气了个半死，明明刚来酆都时师徒两人之间都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谢妄从刚刚吃完饭开始就生了气。

　　明明说想要多多看看酆都夜市的是他自己，她做足了功课带着谢妄逛了一大圈，本来指望能让谢妄开心，却没料到他反倒是兴趣缺缺。

　　她轻哼一声，一把就扔开手中的衣袍，下巴略略抬起：“带路。”

　　老板立刻引着苏小小往紫金台边走去，视线却依旧若有似无地停在那被唤作谢妄的人身上。

　　却见他朝着自己迈出了两步，又立刻停了下来。只是如此一来他半边的身形总算是落在了光中，可从腰而上却还是隐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只能判断出是一个身形极其高大的男人。

　　只不过，那又如何？
　　没有灵力傍身，只不过是案板鱼肉而已。

　　两人一同停在了青铜七玄宝台面前，不等苏小小开口，老板已经殷勤的介绍起来了：“姑娘总共三次机会，每次机会需要五十灵石，只要任意一次撞到最上方的铜钟，就可以赢得那堆灵石。”

　　苏小小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触及那一大堆灵石时立刻兴奋了起来：“那堆总共有多少枚？”

　　老板神秘兮兮地比出一个手势：“足足有一万灵石！”

　　一万枚！
　　苏小小喜上眉梢，立刻转身就往七玄宝台下走去，半点犹豫都没有：“来来来，我先来借一个一千灵石的吧！”

　　“好好好”，听到苏小小一开口就是大数目，老板不仅没有不情愿反倒笑得更开心了，“一千灵石就一千灵石。姑娘想要借多少，我都愿意。”

　　苏小小摩拳擦掌，余光瞥一眼依旧站在角落的谢妄，又收回了眼神。她打定了主意不能再惯着谢妄的脾气了，不然迟早有一日他能干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

　　老板在旁边指导她：“姑娘将手放入掌印中即可。”

　　她有些新奇地照做，指腹才刚一触即掌印，下一刻只觉有巨大的吸力传来，立即将她整只手都牢牢地吸附在掌印之中，。

　　紧接着雪球就像是被抡锤狠狠一敲，瞬间如同流星一般向着铜钟冲去，去势非常快，可很快地那势头就减缓下来，才不过行至宝台一半的高度就已再难上升一步了。

　　苏小小仰头看着雪球自半空缓缓落下，紧接着又没入掌印之中消失不见，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

　　老板满带遗憾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就差一点，太可惜了。不过还有两次机会，姑娘不要着急。”

　　她估计了一下雪球方才到的位置，心里忍不住吐槽，哪里是差一点点，分明差了那么多。

　　可等苏小小转过身来，面上的神情已经变成了将信将疑和忐忑不安：“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姑娘不必气馁。这才花了五十灵石，离一千还远得紧。”

　　她露出被说服的表情，又紧跟着试了第二次，假模假样地朝着掌印中又输了一丁点儿灵力。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事情果真如老板所说，苏小小注入的灵力越来越多，雪球冲击的高度也愈来越高。可奇怪就奇怪在，不管她注入的灵力有多少，雪球都只能卡在过半的地方，紧接着就开始往下掉。

　　次数越来越多，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老板见少女面上的神情由兴奋转为焦虑又转为挫败，暗想着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再一次尝试失败之后，苏小小就扔开了：“不玩了，怎么都成功不了！没意思！”

　　老板上前来劝道：“别啊，都到这里了，再试试说不定就成功了。”

　　苏小小心里冷笑，嘴上却在示弱：“可是我都试那么多次了……要不然剩下的次数我……”

　　她话语之中才流露出一星半点的退缩，老板脸上的神情却已是遽变，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那姑娘……灵石一共三千枚，请付吧！”

　　“三千？！”苏小小故作惊愕地叫出声来，内心为自己绝佳的演技点了一个赞。

　　“我哪有玩那么多次！”

　　老板道：“我可是记着数的，你莫不是想反悔不成？！”

　　他抬高了声调不说，竟然连模样都发生了变化，两颗又长又尖的獠牙从嘴边长了出来。原本和人一般的双眼也不见了，所有的眼白都变成了黑色，眼瞳却又变成了白色。

　　伥鬼恶相一出，眼前的人族修士就浮现出害怕瑟缩的表情来。

　　“你……你要干什么？”
　　这一声倒是喊得真情实感，苏小小内心疯狂大叫，这是什么眼睛啊好可怕！为什么眼珠子那么小还是白色的！

　　因为是当真被眼前这鬼修的模样吓到，她脸上的神情这一次倒不用装了，那是真的害怕。

　　伥鬼的眼珠子紧紧地盯在苏小小的脸上，“在酆都，可是我的地盘，只不过……”他的眼神开始变了，看着苏小小就如同是在看餐盘中的美食。

　　眼前这小人修虽然灵力不高，可是一身血肉闻起来却是香极了，虽然吃下去不能为自己增添灵力，可是尝尝人肉的滋味倒也不错。

　　伥鬼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道：“不如这样，我再给你三次机会……”

　　“你就是再给我十次机会我也不可能成功！”

　　鬼老板咧开嘴，两颗又长又尖的牙齿显得诡异又凶恶，他伸出没了尾指的右手：“那三千枚灵石，姑娘请付。”

　　“你！”

　　知道她给不出，鬼老板讨要灵石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怎么样，还是听听我的提议？我将赌注提到两万枚灵石，再给你三次机会，如果你赢了，不仅不用付我三千灵石，我还倒给你两万灵石。”

　　苏小小立刻道：“如果我输了呢？”

　　“如果你输了……”鬼老板耸耸肩，“那你就要付我五万枚灵石，如何？”

　　此话一出，少女半天也未开口，只紧紧抿住唇，一双剔透的眸子颤动不已。
　　鬼老板看在眼里，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他料定了苏小小付不起五万灵石，更料定她绝对无法成功，左右都是到手的猎物，到时候在酆都城里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如果不想再试，就爽快些交出来三千灵石，否则的话……”

　　突然阴森起来的声音吓了苏小小一跳，她道：“口说无凭，如果我成功了你不承认怎么办？”

　　眼看着猎物逐渐跌入陷阱，鬼老板心头惬意得狠：“这简单。”
　　尖而长的獠牙刺破手指，墨绿色的粘稠血液从指尖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鬼王在上，若吾失信，永坠无间。”

　　——竟然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苏小小在心里嘀咕，这样真的有用吗？

　　可是下一刻，就见仿佛时间倒流了一般，原本没入地下的血肉忽然间又自行返回至半空中，只听“啪”的脆响，半空中的血液忽然爆燃出一捧绿色的火焰，随即消失在空气中。

　　伥鬼道：“现如今有了鬼王大人的见证，姑娘可以放心了吧。”

　　苏小小点点头，面上忽然间绽出一个娇笑来：“好吧，既然你都立下誓言了，那我就相信你。”
　　说完之后，她便蹦蹦跳跳地朝着紫金台走去，毫无半点刚才的瑟缩犹疑的模样。

　　伥鬼看她态度竟是截然不同，直觉哪里不对：“等等……”

　　“呐”，苏小小全然不听，她伸出五指，按入掌印中：“你的七宝玄台中藏了这么多噬灵蛊，所以不管用多少灵力，小球都永远不会撞到铜钟。”

　　说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起了满背的鸡皮疙瘩：“那玩意儿那么恶心，也真亏你下得去手捉来那么多。”

　　少女面上笑吟吟的、丝毫没有被骗的恼怒，若不是亲耳听到她揭穿了自己的把戏，伥鬼简直要以为刚才是自己在做梦。

　　苏小小站在宝台之下，看着伥鬼面上各种表情轮番上演，最后竟然停在丝毫也无所谓的神情上：“那又怎么样？又没有哪条规定不允许这样做吧，更何况……你自己也没问，不是吗？”

　　竟是被揭穿了把戏也不以为杵。

　　听了这话，苏小小忍不住哈了一声……

　　她扭头朝四周望去，却发现闹市中竟无一人对伥鬼的所作所为有半分关注，显然伥鬼的做法要么在酆都太过常见，要么他所说的就是实情。

　　伥鬼见苏小小被自己堵得没有开口，心头得意更胜：“姑娘可别忘了咱们的赌约，若是击不中铜钟，可是要付我五万灵石，否则的话……”

　　他忽地张嘴朝宝台吹去一阵阴风，灵力波动之后，障眼法便悉数散去。只见宝台那足足几十尺的高架之上，竟足足有一半都缠满了在不停蠕动的雪白肉虫。

　　远远地望去，竟如同绒花一般。

　　伥鬼努努嘴：“足足有八百只噬灵蛊，姑娘可得用上全力，否则……五万灵石可要一枚不少的给我。若是出不起，按照酆都的规矩，姑娘这一身细嫩血肉可就得由我处置了。”

　　他说着说着，竟然已是按耐不住的探出鬼爪，朝着苏小小的咽喉刺来。

　　要害之处，血液最是纯粹。

　　一想到精纯血液划过喉咙口的鲜美滋味，伥鬼就兴奋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