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葬歌：咬下一口苹果吧》盲鱼yona

4、［番外］假公主真实之旅

　　＊＊番外
　　［假公主］
　　①
　　几乎无人经过的幽林里，淡淡月光凄凉地照在地上，无比虔诚地，为亡灵守夜。
　　一个棺材随意地安置着，没人管它要不要埋进一个坑。
　　棺材盖子突然开了。
　　紧接着一只惨白惨白的手，如压在地底的芽，蓦地捅了出来，不停打颤。
　　棺材里缓缓爬出一个红衣女人，看不透真实年龄。
　　她背过身坐下，浓密的头发下垂，隐□□属的容颜。
　　她抬手，手臂布满大大小小的划痕。
　　她用劲抓挠头发，抠着眼珠，撕扯脸蛋，颇像一个诡异的丧尸。
　　金黄的假发，棕色的美瞳，脸上的假面，全部在她的手下剥落干净。
　　显露出的肤色白到病态，再配上漂洗过度的白金卷发，给人直视到吸血鬼的假象。
　　她的手上有一封邀请函，署名白雪王后。
　　②
　　我是远方的侍女，为了离开不择手段。
　　还在路途的马车上，我就做好了逃婚的计划。
　　可新郎非要把我关进牢里再杀掉，没办法，我只好把婚礼变葬礼。
　　新郎狡猾又难缠。他死之前，一直严加看管，我想跑路都来不及。
　　幸好我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趁他的血还热乎，我找准机会溜了出去。
　　牧师很快就会将一切抖出。他那个样子，一看就什么也瞒不住。
　　我跑不了很远，在外面稍微待久了，就会被抓回去。
　　叫“艾莉娜”的我存在一天，我就多一份被怀疑的可能。
　　于是我在海巫婆的建议下，来到了睡美人的城堡。
　　“传说仙女嫉妒天使的美貌，施法陷入沉睡，就关在之前睡美人的城堡里。”
　　“唤醒天使，就能得到帮助。”
　　海巫婆的业务能力差到如此地步，美人鱼和她交易真是受委屈了。
　　城堡前长满高耸入云的荆棘藤蔓，玫瑰花腐败一地，残羹剩饭似的堆在地上。即便如此，仍不忘对不速之客伸出尖刺。
　　这些荆棘没有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间枯萎。要么这个天使没睡满一百年，要么童话不欢迎公主外的别人。
　　我穿过缝隙，它们在我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也无法阻碍我。
　　有什么在指引我，走向一个房间。这可能是因为我熟知睡美人的故事。
　　那个房间上了锁，锁有破坏的痕迹。
　　伸手触碰一下，它就掉在了地上，看来坏得可以。
　　门推开，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竟是一个粉色系房间，床上摆放可爱的毛绒玩具，满满都是少女心。
　　更骇人听闻的是，床上真睡着天使。
　　我一不做二不休坐在床沿上，俯身，一只胳膊肘撑在天使的头的一边，另一只手，指尖轻抚天使的脸。
　　先让我细细端详一遍。来，美中有刚的五官，标致的下颚线，柔顺的黑发，神秘的黑衣，病恹恹没有血色的肌肤。满足了我对冰山病美人的一切幻想。
　　只是这作为天使的配色，非常清奇，好在不亏。
　　“……”
　　对了，我还发现天使是个男的。
　　但这不妨碍我，痛快地吻醒他。
　　我在他的嘴唇上，比较温柔地一吻。
　　本来我打算浅尝辄止，结果感觉比我想的要好，于是我停了足足五秒钟。
　　我也没什么别的坏心思，就单纯觉得很入迷。
　　在这期间，他该死地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眼眸不够澄澈，反倒像蒙着几层黑纱布，朦胧一片，布后面不知掩埋了什么，迷离神秘。
　　连他有没有同样在看我，都难以判断。
　　我保持原有姿势看着他，正想慨叹一遍我学会了不尴尬。
　　结果这家伙就一直让我把他压在身下。
　　我，不争气地老脸一红。
　　盘算着如何让他尴尬回来。
　　他忽然对我笑了一下，抿嘴笑。
　　很甜，有点可爱。
　　我没准就沦陷了，
　　如果他没有死死地钳住我的头发，用力往下扯的话。
　　我的刀呢？
　　我伸手找了一下，发现没有。见鬼。
　　我不想让我的头发被扯下来，干脆就顺势假装被他拽倒，倒进了他的怀里。
　　他给脸要脸，圈住了我的上半身，没想到他看起来有病，力气还挺大。
　　我这么个弱女子就被他以暧昧的姿态钳制了。
　　“公主，是在找它吗？”
　　脖子上一阵冰凉，是我的刀。
　　真有病是吧。
　　我张嘴，咬他一口，上下牙齿一并咬住小块皮肤，用力向上撕扯去，位置就是手腕。
　　血的滋味充斥在口腔，难受但咬的很实在。
　　天使终于放开了我。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了湿巾，讲究地擦着伤口。
　　血沿着手腕滑至手臂，描摹出优美的曲线。
　　擦完后，他又把手腕直接送到我嘴边。
　　“咬，接着咬。”他笑着说。
　　变态。
　　我恶向胆边生，就着他的手，舔了一下伤口。牙齿隔着柔软的皮肤擦过腕骨，舌尖轻顶，一不小心就尝到了血沫。挨得如此近，我能体会到他的手在唇舌下微微一颤。
　　很好，报应来得很快不是吗？
　　我挑衅地瞄他一眼，他一边面上波澜不惊，一边把我推开了。
　　啧，我还有正事要做。
　　“天使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我从地上捡起我那可怜的刀片，擦拭着。上面的血渍凝固，干巴巴的。
　　他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我：“亲我那么久，都没有满足你？”
　　“可惜我就是这么不知足呀。”我对他提出一个简单的要求，“你能让现在的我死掉吗？”
　　“好啊，不过有一个条件。”
　　他的手伸到后面的毛绒玩具堆里，从中扯出一只破烂熊。这熊的画风很特别，它缝满了各种花色的补丁，身体和头的连接处有一排密密麻麻的针眼。整只玩偶像是被撕烂的布料重新东拼西凑的。
　　天使熟练地拧开它的头，扭瓶盖般自然。
　　然后从熊的身体里，掏出一颗金苹果，亲自放在我手掌心上。
　　确定咬上去不会磕牙吗？我很想让他给我示范一下。
　　差不多满意地收下金苹果后，他又对我说：“那么，请公主现在就支付条件吧。”
　　眉眼间化不开的笑意回来了，手摸上我的脸，好似轻缓又带着痴恋地摩挲。
　　温柔地触碰着。
　　好家伙，你知道上一个这样做的人怎么了吗？
　　他的指甲将要嵌进去，开口音色清冷：“我很想，看你撕下脸皮的样子。”
　　我差点要发笑：“真的吗？血肉模糊欸。”
　　“公主什么样子，我都很想看。”
　　“好。”我点头，拨开他的手，“让我自己来。”
　　我剥落了脸上的面具，露出藏在底下的，真实的，我自己的脸。
　　“行了吧？”
　　他得寸进尺地讨好道：“我能有幸知道公主的名字吗？”
　　没有犹豫：“叫我艾莉娜。”
　　“不是这个。”
　　真服了他。
　　沉默两秒钟。
　　我说出了我有记忆以来的名字：“安格·斯嘉丽特。”
　　“我该走了。”我听见自己说。
　　我起身，余光看到他拽过我的手，从背后抱住了我。
　　他伏在我肩头，黑曜石般的眼眸泛着光，头发蹭过我的脸，这样很痒。
　　贴着他的身体，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刚刚的都不是。”
　　我去掰他锁着我的手，一根手指都掰不开。
　　于是我勾起他的下巴，“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他没说话。
　　但我还是告诉他：“像一条勾人的贱犬呢。”
　　“公主这么快就厌烦了我。”
　　“别浪费我时间。”
　　他松开了我。
　　我握着刀的手举起来，也许很快就能给他一个教训。
　　这样做有点偏激，但是我喜欢。
　　在我砍他之前，他飞快地吻了我的左脸颊。
　　吻过的地方有些发烫，好像下了蛊。
　　“这个才是。”他微笑着，“赶时间的话，今天就先这样了。”
　　“会再见面的，不用太想念我。”
　　天使的手指在我发热的脸上拂过，我看到他随之轻笑出声。
　　走出城堡之后。
　　“谁想见你啊。”我在暗处咬牙切齿。
　　多少有些不争气了。
　　只好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讨回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能清醒地记得，
　　他抱我的时候，没有传来，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③
　　我决定回去之后先找玛莎告别，我知道她会等我。
　　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和她在一起的一个月弥足珍贵。
　　只是，当我怀着一点可有可无的期待望向她时，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保持沉默。
　　用一种慈悲的眼神看向我，怜悯我，关爱我。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所以，我会走的。
　　理智告诉我，要去林之国找莴苣姑娘，她那里可能会有我想知道的。
　　最后一次的出现，我顺着我脸上温和的假面去扮演。
　　但愿能给玛莎留下一个好印象。
　　金苹果让我成功地假死，成功地被扔了出去。
　　无比熟悉的金发掉落，从指尖划过的触感，总能让我想起一张冻青的脸。
　　看来艾莉娜永远的……死去了。
　　推开棺材后，一张邀请函飘落眼前。
　　是来自白雪王后的邀请，请我喝茶叙旧。
　　我们很熟吗？
　　虽然仅仅是几面之缘，但我一闭上眼睛，就能浮现出她的雪肤黑发，以及她看人时淡淡的一瞥，似乎是个怯懦内敛的人。
　　我一个人走出林子，不知疲倦地走上死气沉沉的街道，海风引来熟烂的味道，感觉强行给我喂了口很腻的蛋糕。站在冰凉的路灯下，脚底切切实实踩着的，就是我的影子。
　　不远处的汽笛声，遥远地带走了醉醺醺要归家的人们。
　　影子还是在我的脚下。
　　忽然，路灯灭了，把它也带走了。
　　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突然地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让我感到一丝茫然。
　　所幸过久了也能习惯。
　　好像有一辆马车驶来，车夫一脸倦意，看到我就策马加鞭。
　　我作死般跑出来拦住车，车夫不耐烦地瞪我一眼。
　　我掏出贴身收藏的一个包。打开，然后从中拿出几枚金币给他。用来证明我不是流落街头的失心疯，砸死他也只会用钱。
　　“去哪里，美丽善良的女士？”困意从他脸上一扫而空。
　　“白雪王国。”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
　　马车里面很狭窄，躺着睡着是不行的，只能端端正正地坐好。
　　上路没多久，车夫估计开始困了，一路颠簸不堪。
　　我拉开包打算稍作处理，一手拿绷带，一手用刀打算去切它下来。
　　车身剧烈抖动一下，不受控制地刀片直直划进我的手指，切口正常地向外流血。
　　貌似只没入尖头的一小部分。还是值得庆幸的。
　　我默默地看着血流到干，才后知后觉地把它取出来。
　　一不小心暴力了，刚要愈合的伤口又破开绽裂，没完没了的。
　　“必要的是金钱，还有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到不出血了，我才敢捧着包扪心自问一句。
　　要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得离我远点，弄脏了才是大麻烦。
　　这时，深入指尖的，蚂蚁啮咬似的刺痛传来，冷漠地提醒我痛感的存在。
　　真烦。
　　海边的城堡离我越来越远，现在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朦胧在夜空的尖顶。
　　这个时候了，玛莎应该吃完巧克力了。
　　她会喜欢吗？
　　一个没吃过巧克力的人，瞒着她，自作主张做的。
　　如果答案是不会的话，她应该也不会再随便流泪了。
　　这样，也挺好的。
　　我又一次无比留恋地看向窗外，一张印在脑海中的脸第无数次撞入我的视野。
　　我淡淡地笑了。
　　又见到你了，
　　艾莉娜。
　　（第一篇 《礼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