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茫雪碧路

4、第 4 章

　　就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了单缇身上。
　　他被白毛半强迫地带到一桩豪宅里，又被叫来的保姆阿姨摁在浴缸里洗了个有史以来最干净的澡，头上的伤口消完毒包扎好，穿着件极不贴身的长衬衫，站在白毛的卧室里，皱巴巴倚着身后的墙，小手扯着衣角往下拽。
　　白毛半倚在床头的抱枕，垂眸看着单缇那被宽大衬衫包裹的小身板。
　　“好了?”
　　单缇点点头，后背紧贴墙——他还是有点怕白毛的。
　　“站着干什么，过来，坐。”白毛招了个手。
　　单缇摇头，头低下去，埋得深深的。
　　“怎么了?”
　　“我……没……穿裤子。”单缇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便干脆随便找了个理由。
　　白毛扬起嘴角:“你那条太破了，我已经叫人扔了。不急的话再等等，阿姨已经去买了。当然若是等不了，也可以先穿我的……”
　　单缇下意识去看白毛的裤子，又急忙的收回视线，使劲摆头。
　　白毛看他的样子只道是有趣，也不再去逗他:“嗐，是我以前的衣服，小了，给你穿应该算合适。”
　　于是单缇不一会就有了条裤子。这裤子大小挺合身，但或许是别人的衣服，他穿得浑身不自在，小腿紧绷。
　　“放心，我没穿过，是新的。”白毛说着，拍拍床沿让他来坐。
　　看着单缇不怎么情愿过来了，他欣然地笑，摸摸头，“慈爱”地问:“叫什么名字?”
　　“单缇。”
　　“多大了?”
　　“十二，还有一个月就十三了。”
　　“这么小。”他眯起眼，扫过那透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小身躯。
　　“整天在外面，怎么活下去?”
　　“捡……捡垃圾，有时候会打些零工。”单缇感到一股子不舒服的气息，手不自主地握紧。
　　白毛不知从哪里拎出那个袋子:“这个是也捡来的?”
　　“不，不是，我...…这这是我买买来的。”单缇吓得结巴，生怕被看出什么不对。
　　“买来的?”白毛看他的样子哭笑不得，靠近他的脸，凑着他耳朵说:“小男孩，你知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不，不知道。”单缇耳根红了一片。
　　“那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啊，人类幼崽嗝屁器。”单缇虽不清楚具体意思，但也大体明白了路人的奇怪反应，瞬间红透了脸。
　　白毛觉得他可爱又好玩，轻咬了他的耳垂。
　　单缇大叫一声，躲到一边，“凶巴巴”地说:“你干什么?”
　　白毛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他，那目光简直把他囫囵包揽，一点余下的也没有。
　　单缇心生惧感，只想离开，便说:“我已经洗干净了，伤口也没事了，我要……我能走吗(小声)?”
　　白毛笑容收起来：“什么?”
　　“我……”单缇深吸一口气:“我受伤并不都是你的问题，是我不小心，你已经帮助了我，谢谢你，我现在能走了吗?”
　　“光着屁股走?”
　　单缇脸红的劲还没过去，更是尴尬，偏过脸去，道:“我……不是，等买来裤子再走。钱我会付的。”
　　“那倒不需要。我买你的东西。”白毛笑着说，“所有的，我都要了。”
　　单缇一愣，连忙说:“那，谢谢。”
　　“不，哪有卖家谢买家的。”白毛弯起一膝，手臂搭在膝盖上，眯起眸子看他，“过来坐。”
　　单缇摆摆手:“没事，我站着就好。”
　　“我真不动你。”
　　“……”单缇摇头。
　　天阴沉沉，正值秋季的凉风敲着窗户，未供暖的室内稍有点清冷，穿着单衣的单缇微微打了个冷战。
　　白毛没再纠结单缇坐不坐下的事上，而是直接跳跃到亿个问题之后:“快入冬了，天冷，你整天在外不好吧，留这，我养你。”
　　“不行。”单缇拒绝了，即便这里很暖和，但无事献殷勤必有炸，他宁愿维系尊严在寒风中独立。
　　“那这样好了，你每天在这打理杂事，照顾我起居，为做报酬，我会给你个住处，管一日三餐。”
　　单缇有一点点心动。
　　“我的家庭教师一周来三次，你可以和我一起听课。”
　　好吧，单缇心动了。
　　在这里待到16，干些杂活，有个住处，还能听课，简直像在做梦。什么诈不诈的，白毛就是个天便好吧。
　　成了。
　　看着面前的小男孩抿嘴欲言又止，白毛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
　　单缇怕他是心情好一时嘴快，又确认一遍:“真的可以吗?”
　　“当然。”白毛眼尾轻扬，混着些杂碎的魅惑和循诱，“只要你好好做事，不然，可还有惩处。”
　　“……什么惩处?”
　　“你觉得呢?要不，罚钱?”
　　单缇皱起眉：“但我没钱。”
　　“你现在还小呢，这些东西你长大后再一块‘算账’。”白毛呲着牙，盘盘单缇的小黑毛。
　　单缇往回缩了缩头。
　　“你若留下，下午就给你安排活，若走，我也不拦你。”但看那意思，白毛并不喜欢跟他商量，好像已经替别人做好了万全打算。
　　单缇犹豫着，在心里做着衡量——平时多干活，干好，那也便不欠他的钱。若是可以，闲余做些零工，还能再赚一点，以后生活了多一份保障。嗯，这个买卖很划算。
　　他便像一个真正的生意人，同意了。怕白毛临时反悔，他记着爷爷所说的，立一个合同，谁也逃不了，就要求着签一份合同。
　　白毛诧异着捏捏单缇的脸，去拿来张印着字的纸往上写。单缇不懂什么合同格式，也有许多不认识的词汇，但他不能就这样完全听他人的，就强调，十六岁后，合约到期或是允许他出去打工。
　　这个白毛狐狸长得太不像个好人了，要小心着。单缇想。
　　但狐狸可就心大了，只觉得是在家养了个陪着说话的小孩罢了。
　　单缇像模像样地在合同下签上了自己认真写的名字，有棱有角，方方正正，像个较真的小学生。
　　白毛笑了笑，龙飞凤舞。
　　单缇指着那飘扬的字迹:“这是什么?”
　　“我的名字啊，从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