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只小白兔啊》鹤隐山

56、魔胎

　　凤星洲在江凝眼里普通到不需要他动手就能轻松杀掉的存在，自然也不会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用那双还留有几丝妖异色彩的眸子不悦地盯着凤星洲，声音也染上了杀意，“把他，给我。”

　　“你，要对温师弟做什么？”

　　虽说凤星洲对妖物的看法与其他修道之人有别，但难得头一次碰上让他胆颤的妖物，心里自然是恐慌的，但身为云景观弟子，自然有权保护同门师弟的责任，更何况是温卯卯如此讨喜的小师弟。

　　于是，他又带着温卯卯后退了一些，浑身都写满戒备，抬手一挥，佩剑便横在两人之间，仿佛江凝再往前一步，即刻便要开战。

　　一旁的欢颜一等人看楞了，他们怎么也没想两位公子会打起来，看那架势凶得很。这些人都是在魔窟久经虐待之人，哪里有胆量再看，纷纷下意识往后退了许久，各个眼里染上胆怯，独有跟他们两人有过短暂相处的欢颜姑娘停在原地，犹豫上前一步，轻声劝阻，“两位公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你们二人都是同门师兄弟，千万别伤了和气。”

　　有僵持了好大一会儿，最终是凤星洲叹了口气，将剑气上的御敌阵法收回来，道：“焕颜姑娘说的对，无论你是何人，若顾念旧情，便谈一谈吧。”

　　江凝无所谓谈与不谈，如今灵心指已不再云景观，他跟这些道士纠缠下去再无意义，但若是他要离开，温卯卯必须也得跟着他离开。

　　他点点头，“谈可以，你先把他给我。”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看看他的伤。”

　　凤星洲微讶，“你原是为了这个……”

　　江凝极为清淡地瞥了他一眼，好似在质问他，“不然呢？”

　　“呃……”凤星洲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将温卯卯递过去，“方才我已经检查过了，除了被元神有些动荡止之外，似乎还有些内里空虚不知何原因，按理来说他一直待在此处，不会耗费体力才是。”

　　江凝没搭理他，只顾低头检查温卯卯的身体，等到确认他并无大碍后才放松了神情。

　　至于体虚……他当然是知晓为何体虚，只是江凝没想到这小兔子如此不耐力，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低喃了一句，“自己撩拨了人，如今倒是你撑不住了……真是一只笨兔子。”

　　而温卯卯回答他的只是无意识的哼哼几句，就在江凝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做他的梦去了。

　　凤星洲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再抬头望向他，江凝目中已是一片清明，往远处一指，“走吧，不是要谈一谈吗？”

　　欢颜姑娘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着，“二位道长尽管去，我们在此等候便可。”

　　两人避开了他们，离远了一些，确定他们听不到在停下来。

　　江凝依旧怀抱温卯卯，直截了当道：“你想知道何事都可以，只不过……孤的身份尚不可让卯卯知晓，若你打算告诉他，孤现在就处死你。”

　　“你很在乎师弟？”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凤星洲目光在两人之前逡巡了几圈，见江凝对温卯卯那般呵护，想来他也不会伤害他，心里放心了不少，沉默良久，才将心中的猜想吐出，“无论你是何方神圣，潜伏在观中的目的开不单纯，若我没有猜错，阁下是否也是为了灵心指而来？”

　　江凝无所谓地点点头，“还不算太蠢。”

　　凤星洲此时对江凝的态度不似方才那般生硬，毕竟相处了那么些时日，也有一些同门之情，语气便温和一些，“可如今灵心指已被渊九皇掳去，你为何不离去，而是选择跟我们一同上路，演这一出过家家的戏码，以阁下的能力，带上我们只是累赘吧？”

　　“不错。”江凝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轻蔑一笑，“跟你们在一块儿自然是不方便一些，只不过……”

　　凤星洲忽然福至心灵，他回想起平日里江温二人的相处，平时看着也只当是两人关系亲厚一些，如今想来，倒是另一番滋味，“你是为了温师弟？”

　　江凝抬手将温卯卯侧脸的发拂开，旁若无人的亲昵更是坐实了凤星洲的猜想，他说，“师兄不也是吗？”抬起眸子，眼里带着让凤星洲忐忑的探究，“身为魔胎，宁愿被凌景通虐待既不反抗，也不离去，又是为了谁呢？”

　　虽是疑问的口气，但言语间却满是笃定。

　　“你，你到底是谁，有怎知我，我是……”凤星洲眼中有痛楚滑过，一股由内而外的寒意冻得他声音发颤，“我以为，我藏得很好……”

　　没错，凤星洲从很早之前便知晓自己的身份，他的出生便是邪恶而丑陋的，虽然被凌景通自以为他已将凤星洲未入观之前的记忆尽数抹去，但身为魔胎，那些生啖腐肉，肆意杀虐的本能快感是凤星洲念多少经书也洗刷不去的。

　　他，天生好戮。

　　“我，”凤星洲吞咽一口，喉咙像是被谁上了发条那般艰涩，“我不曾杀过一位无辜之人，我一心向善，我，我……”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在这一刻，凤星洲卸下所有伪装，但又有一丝畅快与轻松，“人生几十栽，我原本想着等到他得道成仙，我便离开，我没想要伤害任何人的。”

　　“所以，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大师兄，他那么痛恨妖魔，若是知晓我是那样的东西，他……”凤星洲再也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如同周围黯然失色的枯槁断木融为一体，毫无生机。

　　若是宴月朗知道他是魔物，他便再也不能守在他身边了。

　　“我很早之前便见过你们。”江凝缓缓开口。

　　凤星洲眼中满是不解。

　　“那时你们还很小，”江凝回忆着往事，“你似乎是在观中受了委屈跑到林子中，我就是那里看到了你与追着你跑出来的小弟子。”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江凝不仅只是见到了凤星洲哭得样子，再次之前他便藏于暗处观察着他，他本无聊赖地看着凤星洲蹲在地上饶有兴趣的掀开一块儿足有他两个重的石板，那石板之下藏匿着一种叫蚍蜉仙人的精怪，这种精怪通常没有富什么本事，一辈子都靠吸食树木养分为生。

　　而凤星洲掀开的这块石板下方恰好主者蚍蜉一架，江凝就静静地看着凤星洲将这些精怪一个个从洞穴中挖出来，在这些东西的哀求中，缓慢的扯断了它们的四肢，头颅，捏碎了他们的身躯。

　　而凤星洲的脸上，始终带着愉悦，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天真的残忍，也正是此时，江凝才得以窥见凤星洲身上南无转瞬即逝的魔气。

　　在大魔被封印的几千年后，魔胎初成。

　　可偏偏凤星洲身上那些魔气只是一晃而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小少年仿佛被操控之人清醒过来，看着满地的狼藉止不住哭出声来，呜呜咽咽地引来寻他的人。

　　人类孩童只当是他受了师父的委屈，十分珍惜的将那魔胎揽进怀里，小声的安慰着。

　　思及此，江凝想到了什么，“莫非，你的身份有人替你隐瞒？”

　　虽不想承认，但事已至此，在隐瞒下去毫无意义，他点点头，“是凌景通，他允我待在师兄身边且助我修习术法隐藏真身，所以我才能一直待在云景观中。”

　　也幸得如此，经年修习当时涤荡了一些杀戮冲动，凤星洲如今越发像个悲天悯人的道士了。

　　“条件呢？”江凝不信凌景通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他。

　　“条件是，”凤星洲悲戚的目光转冷，也许他自己未曾发觉，在他提起凌景通时，凤星洲的目光里总夹杂着几丝似有若无的魔气与恨意，“祝他炼丹。”

　　“炼丹？魔丹？”江凝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他忽然对凤星洲有些同情。

　　几千年前，他年纪尚小之时，那是三界还妖魔神共治，魔界还未没落，他便听天狐一族的长者提起过一些传闻，魔族拥有天道赐予的特殊体质，若得其元神炼化魔丹，浅可使凡人立刻飞升，深可使仙人天地同寿，所以许多魔族被上界有些不入流的仙人捉了去，一坐炼丹修习之用。

　　可炼丹的过程中，魔族会收到生不如此的非人折磨，包括但不仅限于剥皮、抽骨、刨丹、 斩筋，许多魔族因此丧生。

　　仙魔大战，追究其根源，也是因此而起。

　　凌景通不知何时得了这等阴邪的法子，竟用到弟子身上。

　　话已至此，江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道，“若你能不对我去卯卯胡些什么，我自然也不会管你们这些事情。”

　　凤星洲呼出一口气，绷直的身体放松下来的，感激地点点头，“若你不存害人之心，不伤害温师弟，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如今看你对他呵护备至，我更是不会向他说分毫你的不是。”

　　“而你在云景观无论闹翻了天，与我而言只会更畅快而已。倒不如你我皆当没发生过，平日里还是像之前那般相处?”

　　“如此便好。” 江凝将怀里的人掂了掂，搂紧了一些，“既然如此，我们便回程。”怀里睡得再香不如床榻来的舒坦，温卯卯又惊又累的，需要好好歇息。

　　说着江凝抬步就要走。

　　“慢着。”凤星洲开口叫住了他，“正事谈完了，不知师弟可否帮我一件事……”

　　江凝停下脚步，回身望着他，“说。”

　　众人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方见两人往回走。

　　欢颜小心观察着他们，见两位道长面色有所缓和，也跟着放下心来，见他们走近了些，急忙道：“如今天色不早了，此处距离临江城里还需些脚程，二位道长若是无事，我们不如快些赶路。”

　　凤星洲点点头，温和道：“那我们即刻启程。”

　　一路上，他们一遍走一遍聊，欢颜姑娘说了一些自己知晓的事情。

　　原来他们一进临江城就已经在幻境之中，而孟飞鸾在称重所瘦到的所有伤害皆为虚幻，屠仙已死，不日他便会恢复，而棘手的是城隍庙里那些行尸们。

　　他们的确是一些临江城里受到迫害的人死而不腐所化，因其被屠仙所害，所以尸首自带毒性，若是被这些东西伤到了，恐怕要吃一些苦头才行。

　　这话听到凤星洲眉头紧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就能赶回去看看宴月朗此时的情况。

　　至于被他们揪出来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临江城的人，还有一些是隔壁城里的，他们商量片刻，打算一律送到临江城里的衙门，再有他们一齐送回家。

　　几人急匆匆赶路，终于在落日前走到了临江城门前，走进了一瞧，走卒商贩的吆喝声不断，好不热闹的一番场景。

　　此情此景与他们初来乍到是一模一样，但如今唯一多的是，这些人的三庭五眼中，皆透着活气。

　　这才是临江城原本的面貌。

　　温卯卯似有感应，原本乖巧趴在江凝熟睡着的他迷迷糊糊抬起手揉揉眼睛，梦呓一句，转身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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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以后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大概会日更啦，如果有会提前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