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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唱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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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里还是一动不动地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有些佝偻。大大的个子像被规规矩矩地塞进了行李箱一样,有些拘谨。
他的脸被火炉烧得有些泛红,他微微闭着眼睛,打着瞌睡。现在已经不那么冷了,冷风轻轻地吹到脸上,反而像是夏天站在阴凉里吹来的风,舒适惬意。
柯佑京戴着耳机听着歌,脑袋轻轻晃,跟着轻轻地哼了起来。
“stop,柯佑京别唱了,”陈世里被吵醒了,他揉揉眼睛,几撮头发耷拉在在眼前,他又扒拉了一下,“怪不得你不去KTV,歌声杀人呐兄弟。”
柯佑京没听见,继续哼着,越哼越来劲,接着唱了起来。陈世里摇摇头,干脆放松身体听他唱歌。
柯佑京跟着歌的节奏,顶着一头松散卷毛的脑袋忽快忽慢地晃着。食指跟着音乐的节奏,在丝绸上一下一下地点着。
柯佑京不知道,那天陈世里在心里嘲笑了他整整一个晚上。陈世里做了三年酒吧驻唱,听过唱得难听的人,但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柯佑京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陈世里觉得吧,他应该是真的爱音乐。
这个时候,陈世里不做点坏事就不是真的陈世里了,他摸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很多年以后,陈世里再看这个视频,还是觉得柯佑京太可爱了,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像一个小黄鸭。双脚拨动着绿绿的湖面,向自己游来。
这时柯佑京突然不唱了,他摘下耳机回过头望着陈世里。
当然陈世里已经装作了睡着的样子,换了个姿势趴在了羊毛毯子上。陈世里紧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柯佑京拿了一张毯子又盖到了陈世里的身上。
陈世里慢慢睁开眼睛,“没事,我睡醒了,我不冷。”装的还挺像。
柯佑京在陈世里面前又像一只裸着的兔子,被看的精光又纯洁无瑕容易欺骗。
“其实吧,我挺羡慕你的。”终于陈世里开始了“破冰行动”。就算两个人互不认识,也总要有一个人开头,找点话聊。
“为什么?”柯佑京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学习的,但他觉得,说出羡慕别人的话的人,大部分内心都极其自卑。
“我也想做个乖孩子,好好读书、上学,找个好工作啊,挺好......挺好。”陈世里摸出一支烟,又掏出了打火机。他跟柯佑京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遇到的陈世里完全不一样了,陈世里是不是身上有个开关,到了晚上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柯佑京疑惑着。
“你带了打火机......”柯佑京知道陈世里嘴里没好话也没实话,但也不知道他藏着打火机非要用燃气灶点烟的动机在哪里。
“嗯。”陈世里自顾自点燃烟,往柯佑京旁边挪了挪,挨着柯佑京的臂膀,转过头冲着柯佑京,把烟举起来,“抽吗?”柯佑京这才闻到,陈世里身上有一股酒味。
“我跟你说,其实我早跟密密分手了。”陈世里眯着眼睛,望着点燃的烟,“我跟她说过,只是她又忘了。这样的情况都快一年了。”
“这种事情怎么会忘了呢?”柯佑京接过陈世里手里的烟,抽了起来。
“可她就是忘了。你知道健忘症吗?不是你们常常说的健忘症,而是健忘症病人,密密就是。”
柯佑京从没听说过健忘症病人的存在,他在这样的氛围中突然有点不自在。陈世里跟他也不算是很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些事情,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对自己掏了心。
柯佑京说起来其实能够有那么一点理解身边有一个病人的感受,他从小就知道妈妈心脏有问题,他在这个过程中也习惯了与病人打交道。自己要不停的照顾妈妈但情绪,但却不能让妈妈察觉。
柯佑京上大学开始,妈妈就不断地从小城往自己读书的大城市奔波,去医院看病。在他大三的时候,妈妈就已经进过ICU病房了。
但另外一方面,他也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明白,生死平常,没有一个人的身体是完全健康的。毕竟自己是人而不是神。
“这是早期阿兹海默病的早期症状,主要表现是记忆力衰退,伴随着轻度的认知障碍。”陈世里挠挠头,说,“你看着她很瘦吧,但她还是反反复复减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吗?”
“因为健忘症?如果是这样,那所有的女生是不是都有健忘症?”柯佑京说,“以前公共健康课,老师提到过,暂时性记忆障碍,也就是健忘症。但健忘症和长期性记忆障碍,也就是阿兹海默症是完全不同啊,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柯佑京觉得陈世里又在编瞎话。
“唉,被发现了,我可是用这个法子骗了多少人啊,就你聪明。”陈世里嘴角渐渐上扬,接着开始大笑,不停地拍着发烫的火炉。
柯佑京想撕烂他的嘴,就现在。
“啊啊啊啊好烫啊啊啊!”陈世里乐极生悲,被连续工作了两个小时的火炉烫到了手,连带着火炉一起滚到了羊毛垫子外面。柯佑京想起身拉住陈世里,但被那该死的“囍”字丝绸被子裹住了双脚,身体不受控制的滑向了火炉,和陈世里。
柯佑京没有立即起来,因为他的脚还被丝绸被子裹着。他的头倒在陈世里的胸前,现在动不了。但陈世里是自由的,柯佑京却感觉他没有一点想起来的意思。
“您还不起来吗,您是脚被裹住了,不是手。”陈世里的胸膛震动着,柯佑京耳边响起了陈世里的低沉的声音。柯佑京像受了惊的猫一样,双手撑地坐了起来。
柯佑京重新拉上丝绸盖住自己的双腿。
“还不是你因为你拿来的被子,缠住我的脚了。你又不帮忙把我推起来。”柯佑京说。
“还怪起我来了。那我现在推你一下。”陈世里也从地上坐起来,推了一下柯佑京。
“你可真幼稚。”柯佑京说。
“还不是因为你刚刚怪罪那被子,这难道不幼稚吗?”陈世里说。
“你说,他们怎么有劲唱那么久的歌啊,都两个多小时了。”柯佑京不明白。
“玩游戏呗,也不光是唱歌啊,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无趣诶。”陈世里又找到了一条柯佑京不去KTV的理由,“没有人去KTV是光唱歌的,还有其他很多事情可以干。”
“我是因为唱的难听才不去的。”柯佑京说。
“不难听,真的。”陈世里的语气中有一种笃定。
“你怎么知道,你听见过我唱歌?”柯佑京说。
“没有啊,我只知道长得好看的人一般唱歌都不会难听。”陈世里很少夸人,除非是他做了心虚的事,“他们今天应该不回来了吧,这别墅应该就我俩在这儿了。”
“为什么?他们不是在KTV吗?”柯佑京摸不着头脑。
“没有啊,他们去山上看日出了。”陈世里摇摇头。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柯佑京更加疑惑了。
“早走了啊,你没收到消息?”陈世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给柯佑京看。
但上面是路一明和陈世里的聊天信息。
路一明:“我们要去山上看日出,我们带着帐篷上去住一晚,你来吗?”
陈世里:“我感冒了,不想去。”
陈世里:“大冬天的你们有病吗?我第一次见订婚这么有创意的,不知道你的婚礼该怎么收场。”
路一明:“西西闹着非要去,你知道她们设计师的性格吧,就爱弄点艺术人生。”
陈世里:“对了,柯佑京也不去,他已经睡着了。”
路一明:“睡着了不能叫醒吗?”
陈世里:“行了行了,人家还准备着考试呢你能别折腾人家吗。”
路一明:“Over。”
“我看你也应该不想去,我就帮你说了。你要是想去,我俩开车上去也行。”陈世里看着柯佑京说。
“其实我很想看,但是太冷了,我不想去。这时候上山不是找罪受吗。”柯佑京觉得在这落地窗前有火炉都冷,别说那山上了,“结婚也太麻烦了,这么多程序。”
“结婚麻烦?那你是以后不准备结婚了吗?”陈世里说。柯佑京好像对结婚有一定的看法。
“其实,我不反感结婚,但又觉得结婚其实没有必要。”柯佑京把手伸到了火炉前。
“怎么就没有必要了?谈恋爱的终极目标可就是结婚呐!”这可是个新鲜的想法,陈世里接着问。
“你有没有觉得结婚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两个人的关系需要得到外界承认的一种仪式?”柯佑京说。
“它确实是一种仪式,但这种仪式是两个人自己承认自己关系之后才举行的,其实还不就是自己发自内心的选择吗,”陈世里说,“就像路一明和陈知西,上高中那会儿都是自由恋爱,自然而然就走到了这一步。”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就非得走这一步吗?”柯佑京挠挠脑袋,还是想不明白,“好像人的一生,就一定要会按照这样的方式一直走到尽头。你以后会像这样一直过下去吗?”
“不知道诶,我连对象都没有。”陈世里说。
“我好像从见到你以来,就没有听到过你说真话。”柯佑京本身就属于慢热型的人,对人的信任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建立。
对于陈世里,如果陈世里是商人,那柯佑京可能就会是315晚会打假主力。
“真的。我以我的的结婚典礼为誓,田密密不是我女朋友。”陈世里还装模作样的举起自己的手,做出发誓的姿势。
“那你为什么带她来?”柯佑京顺着陈世里的话说下去。
“你真的不认识田密密吗?”陈世里一脸疑惑。
柯佑京摇摇头。
“她是你初中隔壁班的同学啊,初中的时候还跟路一明在一起过。”陈世里的眼里充满真诚。
“我真不认识,但是她跟路一明在一起过,我怎么没听说过?路一明这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他都没告诉过我啊。”柯佑京有点火上心头。
“不过也没多久,也就一个多月吧,两个月都不到。”陈世里摆摆手。
“那怎么现在又成了你的女朋友?”柯佑京问。
“田密密跟我在一家酒吧上班。她听说路一明要结婚了,说什么自己还是忘不了路一明,让我带她来埋葬她的爱情。”陈世里说。
柯佑京想笑,但又觉得不礼貌,生生地憋了回去。
“你在酒吧做什么工作?”柯佑京问。
“驻唱,三年了。”陈世里说。
“下次唱给我听啊。”柯佑京说。
“好。”陈世里说。
“我困了,我去屋里的沙发上睡会儿。你也早点睡。”柯佑京起身向房间里面走去。
“好。厚一点的被子在二楼路一明的房间里,你自己去拿一下。”陈世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关掉火炉,走到柯佑京面前说,“他们都不回来了你也没必要睡在沙发上了,我俩去楼上客房挤一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