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谁不是来人间头一遭》静雪碎流云

31、氏无名.亖

　　道源归渊内，故人相见，师徒两人心内感慨万千，却相对无言。
　　手臂抬起又落下，想要出口说些什么又惊觉自己沙哑的嗓音，収万劫呐呐不成言。
　　“奇儿，吾徒.....”当年为压制邪魂影响，他无奈之下只能让星宿一奇沉眠，如今再次相见，即使他早有心理准备，看到徒儿面目全非的样子仍是感到心痛。“你已下定决心？”
　　“寒蝉有声，万劫不复。”收万劫语气坚定。
　　“愿尔得偿所愿。”
　　再次听到熟悉的回答，收万劫恍惚自己又回到星宿一奇的时候，道皇从来不会干涉他的决定，却会告诫自己决定一旦做下就不要后悔。
　　“吾会，解封龙首吾势在必得，你们，齐上吧。”手中长刀血珞丹青一指向道武王谷众人，此刻，他只是阿修罗王.收万劫。
　　怅然若失的若惊鸿抬头仰望，万里无云，明月朗照，今日十五月圆，好天气，要是没有这班找事之人就更好了：“现在，是吾该履行与你的约定了。”
　　“剑子先生，吾要死了。请你前往南域，转告吾徒元守默。”听到暗中传音的剑子仙迹一悚，看向神色平静的引泓泉，完全看不出来他能说出这么疯狂的话，“鸿君，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清场啊，，这儿没有你们的事了。”
　　眨眼间，飞沙走石，无数肉眼难辨的道纹蜿蜒浮现在道源归渊，不等众人细看，光芒大作，直射众人之眼。耀芒散后，现场除了阿修罗王一等人还在，正道这边就只剩下了道皇与若惊鸿。
　　“剑子仙迹等人，消失了？”
　　这自断其臂的举动还没等阿修罗王等人想透，乍然一声惨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无不惊诧。
　　闪身上前扶住受伤的令君章，青阳子暗怒在心，质问道：“云若霭，你要违背约定吗？
　　擦拭着刀上血迹，眨眼间出现在龙首上的窈窕身影充耳不闻，“不是说过了......”
　　“吾成功了。”
　　此时，万里银河，星芒大作，一闪一灭间配合着地上愈加复杂的阵法，快速旋转。
　　正是斗转星移之术！
　　龙首上的人冷静的念出熟悉又陌生的咒，这是他第二次念这个咒，但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绚烂的星光中，不属苦境的力量被吸引而来，却又找不到出口，于是这个诵咒之人成为了一个发泄口，庞大力量灌注下，鲜血在体内鼓荡，筋脉在错位，骨骼在抽动，肌肉在压迫，而这种非人的折磨才只是刚刚开始。
　　龙首下的人有如朝圣，手上化出《拾忆经》，虔诚的送入星芒中。
　　看起来普通的纸张受到吸引不停翻动，内中的文字扭曲变形，点点蓝芒从字中挣脱，同时地上的金色道纹也挣脱撕裂，与蓝芒渐渐融为一体，化成为了一块有心跳的浮石，悬浮在空中。
　　料所未料意外发展，让阿修罗王与青阳子等人按耐不住。“云若霭，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龙首上的人披头散发，血肉模糊，一语不发。
　　龙首下的人接住浮石，真诚回答：“当然是完成吾的愿望，也完成你们的目标啊。你看——”
　　一只手五爪狰狞的穿过胸膛，鲜血肉沫挂在指节间，似不屑又似不满，幽幽蓝金光芒从弯曲下扣的指间钻出，还不待它绽放更亮的光芒，又被狠狠抽回。
　　若惊鸿清晰的感觉到指骨与浮石在他身体里穿梭，与血肉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呲”声。鲜血点点滴落，汇成一泊，顺着龙角向下滴落，让本就邪诡的龙首更添不详。
　　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震撼了八部众一群人，更是引得道皇长叹不已：“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呐。”
　　“天地一悠悠，万古同逆旅。” 若惊鸿牵出一抹苦笑：“由吾而起，也该由吾结束。”
　　“早该如此了。”抹了抹溅在眼旁的血滴，云若霭低头看了一下，好在兄长今日穿的黑红色深衣，就算有鲜血也看不太出来，就是这血腥味道实在难闻。
　　胃里几欲作呕，云若霭脸上也带了几分不耐烦：“兄长，你动作也太慢了，莫不是要拖延时间不成？”
　　这熟悉的语调神态如利剑般划破青阳子脑中的迷雾，“原来如此，莫道你会说，你成功了。”
　　令君章与虎胤瞬火已经彻底麻了，己方人马的云若霭突然跳反送剑子仙迹等人脱离战场不说，还捅了令君章一刀。就在他们以为云若霭叛变打算先干掉这个叛徒时，若惊鸿又一掌重伤了云若霭，搞的他们拿武器的手左左右右，都不知道刀尖该对准谁。
　　阿修罗王也是没搞懂局面的人，云若霭是青阳子一手接触，他并不熟悉，但不妨碍他面上端得住，不管有没有问题，只要是阻止解封龙首，一并砍了便是。但他也是很好奇这一出究竟在唱什么戏，不由看向青阳子。
　　猜出内幕的青阳子直击重点：“若惊鸿与云若霭魂出一体，那两人现在交换了身体。”
　　至于两人之间的恩怨，又为什么要交换身体已经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了，他们都还没眼瞎，云若霭已经图穷匕见，只想达成自己的目标，龙首是否解封他毫不在乎。
　　这样也好，只要不干涉他们解封龙首，道武王谷那些人的命也没那么重要，眼下若惊鸿重伤，只剩一个道皇残存的灵识，也是撑不了多久，他们只需拔下古剑尊始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青阳子当机立断道：“虎胤瞬火，你与吾前往龙首之上，拔下古剑尊始。”
　　阿修罗王收万劫蹙眉：“小心云若霭。”
　　“麦费心了，来不及了。”收万劫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瞧，道皇灵识周身的护体光芒不知何时竟然越来越浅，声音也越见虚弱。
　　收万劫不由恍然，原来刚刚感觉到师尊灵识的虚弱并不是错觉！“你做了什么！？”
　　“帮了小辈一个忙。”道皇一派自若，平静的好像去喝了杯茶。
　　地上金色符文的大阵亮的刺眼，也亮的人心慌，收万劫沉声：“你献祭了自己仅存的灵识，就为了帮若惊鸿开阵，送道武王谷之人离开？”
　　“不……止。”
　　青阳子与收万劫对视一眼，怎么说他们是为解封龙首而来，眼下已经没有从长计议的机会，不管若惊鸿与道皇还有什么后招，刀山还是火海只能闯了。
　　“奇儿，智勇双全者，为何万劫不复？”道皇苍老的声音打破两人的静默，说出属于道皇圣无極的答案，“因为他们想太多。”
　　“想的太多吗？”握紧的拳头，指甲掐破掌心，收万劫看着血肉模糊的双手，手心处的亲缘线被染的一片狼藉，他不是不懂，可母亲与小妹，这些他心底的执念又怎能轻易放下？
　　道皇轻声道：“你看，时空蔓它开花了。”
　　粗壮的藤蔓自遥远星云中蜿蜒，如同嗅到猎物的花豹，灵巧迅速的冲到龙首之前，从底部抚摸缠绕而上，迫不及待的露出一个小小的花苞，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又层层绽放，笼罩整个道源归渊。
　　这朵奇异的时空之花，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花瓣，每片瓣面上都有一只眼睛，或睁或闭，或挑眉或耷眼，或袅娜翩翩，或冷静如渊，在绽放停止的那一刻，所有的眼睛睁开齐齐注视着云若霭和若惊鸿。
　　即使不是被注视的对象，収万劫等人也暗自抽了口冷气，停住走向龙首的脚步，这么毛骨悚然的挑战人类视觉的东西，即使不怕，心里也会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令君章仰头，漫天的花瓣眼睛让他不寒而栗。他擅术法，斗转星移之术他也并不陌生，但他从来没听过使用这个术法会出现这种邪物。
　　下一刻，万千只眼睛好像是确认了目标，又齐刷刷闭上，唯有右侧斜上方一只蒙着白翳的眼睛还在睁着，却在下一瞬这只眼睛猛然上下倒转，下睫毛扑在上睫毛上，不断眨动，从眼珠中扑起了巨大的狂风。
　　这股狂风很是奇怪，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吹的天南地北，不辨东西，犹如风中纸鸢。还是被绳索紧紧拉向线辘的纸鸢。
　　而那线辘显然在那眼珠的后面。
　　“吾成功了，吾成功了！”造成这一切的云若霭双眼泛红，似癫若狂，举起手中浮石，无视这阵狂风，化光飞纵进入其中。
　　随后首当其冲的是正在昏迷不知生死的若惊鸿，没有任何反抗的被吸入巨大的眼球中。
　　接连吞噬了两人，狂风却犹未停止，甚至越来越猛。一旁道皇灵识虚弱的暗淡无光，被这股狂风拉扯的更是如同柳絮，一片一片的散落空中。他本也只残存这点灵识了，又助若惊鸿发动莲生隐阳阵与斗转星移阵耗费大量功力，他之天命终于要结束了。
　　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道皇欣慰一笑：“终日乾乾，反复道也。”
　　収万劫一震，反手将刀插入更深地下稳住身形，右手不断的去捞散在空中的点点灵光，那灵光如烟似雾，好不容易捞住一缕，又被刮散。心神恍惚间收万劫手中长刀突然失力，骤不及防被卷入了眼球之中。
　　抓之不及，青阳子收回想要拉住阿修罗王王収万劫的手，竭力稳住身形，他们维持自己不被卷入这奇怪的眼珠中已是费劲全力，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做别的事情了。
　　事情发展至此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若惊鸿，云若霭，道皇还有阿修罗王都被吞噬，令章君与虎胤瞬火也开始不知所措，“道尊，要怎样办？”
　　“静观其变。”他们的首要目标是龙首，不管云若霭引出了什么幺蛾子，目标似乎并没有放到龙首上，他能感觉到现在龙首还在。但云若霭对龙首没兴趣，这个奇形怪状的花朵就不一定了。
　　风暴越来越狂，尘沙迷乱的睁不开眼，手中的兵器向地下插的越来越深，青阳子模模糊糊从视角的空隙处能够瞄到那阴诡眼睛的瞳孔在睁大，越来越圆，从原来的一指缝扩大到两人宽，最后覆盖整个花瓣。
　　紧接着，蓝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轰然一爆——

　　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