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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19章 侯门海 ...

  •   翌日清晨,待我梳洗完毕打开房门,等在门口的却不是早膳,而是……

      “州衙每日粗茶淡饭,往来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实在不便招待郡主。因此侯爷今早离开前下了令,送郡主去侯府小住。”

      侯爷下的令,看来我没有拒绝的余地。我道了一声好,回屋收拾东西时,和碧环设想了三种可能。

      或许州衙政务繁多,他们怕我窃取机要。或许这屋子原本别有用途,现在信也写了宋昀也出使了,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又或许……昨晚的那个人怕我再见到他,揭穿他夜半潜入的行径。

      碧环听说了昨晚有人偷闯房间的事,急得放下了手里正在收拾的衣裳,“这么大的事!郡主怎么不声不响的……”

      “现在告诉你了呀。”

      “您现在怎么冷静得跟个机械似的,若换了奴婢,指不定要尖叫一声。”碧环继续收拾衣裳,“您不跟刺史大人说一声么?真要有人害您,可得防范着。”

      我摇摇头,“这不成,我害怕。”

      “怕什么?”

      该怎么形容这种恐惧呢?我不知道昨晚那个贼是什么身份,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刺史会是何种立场。所以,我不知道如果我揭发此事,谁会得势,谁会失势,又会不会对剑南有什么益处或损害……我怕自己在无意之中,一步错,步步错。

      就像离开使团的那天,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穿了一件青色的衣裳。

      -

      齐冕是他们邺朝的山南大都督,在阆州却也有十分气派的府邸,大约因为这里常年打仗,他来得频繁吧。

      下了马车,最先入我眼帘的是高大的广亮大门。五层青石台阶上去,宽大的屋檐足以把阳光拦在外面,头顶彩画绚丽,大门朱红描金,左右两边的门墩儿上,两只栩栩如生的狮子嵌在圆形石雕的外围——这是高阶武将的象征。

      迈过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庭院正中央,假山围绕清泉,屋宇垣墙与花草树木相映成趣,一条长长的游廊贯通正厅与外墙。整座府邸一改南方住宅紧凑狭小的风格,天光倾洒,满院畅明,青石板上残余的雨水折射出一片奇光异彩。

      “爹,回来啦?”

      月洞门里闪出一抹明艳的蔷薇色,少女长发披肩,笑靥如花。

      “咦,不是爹爹呀,他去哪里了?”

      “回姑娘的话,大战在即,侯爷出城往军营去了。”身侧有人回答。

      “这就走了啊?”少女顿时皱眉,气鼓鼓地噘着嘴,“又不带我去,又瞒着我自己走了!他都答应我了!我从襄州跟着他来阆州,可不就是为了跟他去军营看看么?”

      “姑娘,这回怪不得侯爷啊。来之前,侯爷也不知时疫竟闹到如此地步。侯爷实则是为姑娘着想啊。”

      少女翻了个白眼,蹦着跳着走上前来,蔷薇色的衣袂摇摇晃晃。

      “那……你是谁呀?”

      眼珠子滴溜儿转,好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身旁有人替我作了介绍:“齐姑娘,这是剑南来的柔嘉郡主,侯爷安排她在侯府小住。”

      我微微欠身,“我姓沈,闺名洛泱。”

      她当即笑得更欢,“有人陪我玩啦!哎……你不开心吗?”

      我愣了愣,“齐姑娘这是哪里话。”

      “我是说,你怎么不笑一个啊?”

      ……哦,那就笑一个吧。

      她挥一挥手,招呼了十来个女使给我收拾房间,自己则拉着我往院落更深处去。她高兴得连跑带跳,我逐渐跟不上她的步伐,只听见前方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对了!我姓齐,叫齐雁玉。”

      -

      于是乎,除了吃、睡、发呆、读《孟子》,我的生活里又添了一个新项目:陪齐雁玉玩。

      闺阁里的女孩子能玩些什么呢?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待她拿出针线,我说我不会女红;她拿出花卉,我说我不会插花;她拿出琴,我说我不会抚琴……

      若非亲眼所见,我永远不会想到,她竟拿出了一把剑。

      当然了,我的回答是不变的:“我不会使剑。”

      “看着!”齐雁玉嫣然一笑。

      不同于习武的男子,齐雁玉是个身段柔软的女孩,舞起剑来就真的只是舞,一招一式都单摆动作,不使力。

      长剑出鞘,少女臂腕灵活,轻轻一转就拨动大片的剑花。那盈盈的眼波有如流星,跟着剑柄四处流转,银光在一抹蔷薇色里上下翻飞,宽大的衣袖随舞姿飘荡着,阵阵旋风向我扑面而来。

      我看得眼花缭乱,沉思间齐雁玉已停下来,利落地收了剑,嘴边挂着娇俏明媚的笑容,“怎么样?”

      我的夸奖十分朴素:“好舞技,好剑法。”

      “想学吗?”

      我颇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学不来。”

      “那你会什么呀?我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啊,少有像我这样没个正形的。爹爹就常和我提起别人家的姑娘,说她们刺绣,插花,唱歌跳舞,吹箫抚琴,吟诗作赋……你会哪个呀?我这里什么都有,你要做什么都成。”

      我的答案显然十分一枝独秀,“我会画图纸,盖房子。”

      “啊?”

      “大约比你还没正形。”我苦笑着加了一句。

      “这么厉害!”齐雁玉眼睛一亮,又陷入思考,“可是,这不都是匠人做的么?你是堂堂郡主,怎么能和匠人一样?”

      “一门手艺而已,说不上贵贱之别。”

      齐雁玉皱了皱眉,噘嘴道:“也太抬举那些匠人了。郡主和匠人做一样的事,岂不是乱套了。我看你还是别干这个了。你可是要嫁进我们大邺皇家的,将来要你郎君喜欢你,就得多学学我爹说的那些本事……女红,插花,再来个有音乐的,弹琴怎么样?”

      我想反驳,又不知该从何驳起,最终只随随便便地反问道:“你不是也只会舞剑么。”

      “我啊,我不一样。”她满面含春,眼底升起一片光芒,“我已经有郎君喜欢了。”

      -

      晌午,齐雁玉宣布不和我玩了,原因是她觉得我太无趣了。

      晚间,齐雁玉又来找我玩,原因是一个人更无趣。

      “孟叔也忒小心了,一步都不让我出去。你说,时疫有那么可怕吗?真要得病了,不还有郎中吗?什么大不了的病呀,又不是不能治。”齐雁玉一脸愁怨,抱臂倚在廊庑的立柱边。

      我忽然在想,那些臣子在听到皇帝说“何不食肉糜”时,会是什么心情呢?大约就是我现在这样吧。

      若我是臣子,一定当场辞官。好在齐雁玉身边不止我这样的,有一仆从苦着脸解释:“姑奶奶啊,要有这么轻松,咱们侯爷和阆州上上下下的官爷也就不用愁喽。您是不知道,现在人人自危,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未必就能逃过一劫。好些人一染了病,就被坊间村里的邻居关起来,要是还没个亲人,便是吃喝也没着落,只能在里头自生自灭啊。”

      齐雁玉瞪了那仆从一眼,“那你们敢把我关起来吗?敢不给我送饭吗?”

      “哦……小人不敢,是小人失言了。”

      “那就是了。你不是也说了吗?那些染病的都被关起来了,那我还能出什么事?”齐雁玉眨眨眼,挽住我的胳膊,“洛泱,陪我出去逛逛吧。”

      仆从瞬间慌了,“姑娘这可不成,郡主一点事也不能出啊!郡主一步也不能出去,是孟师爷专门嘱咐了的。小的拦不住您,却不敢不看顾好郡主啊……不然过会子孟师爷回来了,小的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愣了愣,“我不能出去么?”

      仆从连连哈腰,“呃……外面瘟疫闹成那样了,郡主要以安全为重。”

      “这是侯爷的意思?”

      “是我家孟师爷的意思,想来和侯爷的意思不差什么。”

      如他所说,外面瘟疫闹成那样了,可是齐雁玉如果吵着闹着要出门,最终也是能出去的。

      那我呢?这像不像是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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