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孤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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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寿宴请帖，是他在昏迷之前命优妃寄出去的，连名单都是提前拟好的，似乎早就做好了随时不省人事的准备似的。
优妃挑了挑眉，领命之后话还没说完皇帝眼睛就闭上了，一直到现在才张开。
窗外阳光四溢，他张开眼睛，黑色的瞳孔因为适应光线缩了缩，眼中一瞬间的清澈一如他年轻时那般。
优妃心里一跳，不由又回想起了旧时光中，晴空万里桃花树下，初次见面时的短暂心悸，和那世上最温柔深情的微笑。
“帖子……寄出去了吗？”昏迷多日，嗓音嘶哑。
优妃脸色上划过一丝阴霾，她转身倒了杯热茶收敛起了自己的脸色，扶他起来喂了他一口，才缓缓回答：“都寄出去了……陛下可觉得身体还好？”
身体好不好都不重要，醒来的第一句话还是政务相关。
“嗯……叫……太医进来。”
“……是。”他指的太医肯定是陆太医，那个连表情都藏不住的废物……
“优悠……”
优妃回头。
皇帝艰难的稍稍抬了一下头，扯了个嘴角，满脸皱纹下，很难看出来那个是笑，“辛苦你了。”
优悠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的蹙了一下眉，垂头遮住了瞬间就红了的眼眶，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
……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
优妃一边忍着泪一边在心里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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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曜已经两天都没有见牧青了，因为皇帝醒来了。需要他处理的政务多到像座山。
所幸这次牧青非常的懂事，并没有再拿不吃药威胁他，要和他见面。
话说回来，那天夜晚里的拥抱算怎么回事？那个拥抱仿佛同他们平时的亲密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牧青好像非常紧张。
也对，一直被当做长辈的人突然情绪崩溃，任谁都会不知所措吧。牧青温柔体贴，在安慰他的时候都还在替他着想，给了他那样令人心动的拥抱。
牧青到底有没有明白他心底的答案是什么？他没有明白过来最好，如果他明白了……路曜想都不敢想，如果牧青知道了他从小就尊敬至极的老师对他有那样的想法……牧青，肯定会觉得很恶心吧。
他们现在算什么？可爱聪颖的学生和诲人不倦的老师？高高在上的太子和一人之下的国师？
被暗恋的对象，和现在正拼命想要忘记的单恋者？
算什么路曜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他们的关系一定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其实这样……就挺好的吧。
像以前一样，但又不一样。
牧青好像比以前更喜欢同他开玩笑了，开的玩笑总是让他心跳个不停，只是，他变得不同罢了？
“国师。”
“在！”路曜突然回神。
“太子最近的课业，如何了？”牧善坐在榻上，面色苍白，还没等路曜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本想，在我病中的时候叫太子来监国，但昏迷的太突然，他又……哎……之后的早朝，叫他一起来吧。”
“是。”路曜心头一喜，拜了一拜。
牧青十六岁了，上一次因为犯了事，被人在青楼捡到专属于太子玉佩，参太子的本子堆满了书房的桌子。
皇帝实在没办法才以关禁闭的接口让太子暂时不能上朝。但说是关禁闭，其实太子没有收到任何约束。
牧青天性好动，胸无大志，民间朝上对他太子之位的非议，从他小时候就没断过，反而牧乾那样稳重又胸怀天下的皇子，却未曾参加过早朝，反而很早就被分封了出去，呆在自己的领地一年回不来一次。
可是，不正是因为太子不是很称职，皇帝才更要加大力度培养他吗？
这一点路曜怎么都想不通。
明明对太子的课业那么关心，虽然只是口头上，同时对他的性格却不怎么约束，反而全权交给了自己。
明明那么关注国家政事，对未来的接班人却没多少培养计划，上朝了也是，他一官半职都没有，上朝了干什么呢？
搞的好像，他只用坐在太子的位子上，什么都不用做一样。
“大人，回府吗？”出了皇宫，车夫问。
“去太子府。”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说出口了之后路曜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想改口，又罢了。
马车行驶到太子府门口，刚下马车，张管事便迎了出来，他早已习惯国师大人不打招呼的拜访。
“国师大人。”张管事朝他拜了一拜，但脸色却略微尴尬，“呃，这个，殿下他今日……不在。”
“不在？”路曜刚下马车，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心里好像凉了半截，“去哪了？”
“呃……”张管事面露尴尬，“趁守卫不注意，溜出去了……”
“……啊？”
按理说，太子想要出门是不需要背着管家的，毕竟他是主子，通知一声就行，
可皇帝不愿意。但凡他要出门，皇帝的士兵就会跟在后头，如果他有一点行为不端或是离太子府太远，就会立刻被抓回去。
牧青慢慢长大之后，就学会了不跟管家打招呼，自己一个人翻墙溜出去，反正有翟一跟着，他不可能出事。
他出门时，时而打扮的朴素，像个书生，时而穿着艳丽，像个戏班偷跑出来的头牌花旦，时而张狂霸道，像个纨绔子弟。
但相同的是，他那艳丽的外表，走到哪里被人注意到之后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却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他十四岁那年，在皇城周边还留下了一段神秘美男子的传言。
大约半年前，有一次，他随身带出去的太子身份的玉佩被他忘记收起来了，在外遗失到了青楼，好死不死那天优复家的小孙子刚好也在，无意间捡到了他的玉佩。
在优复有意的推波助澜下，旧派的大臣们连喝了起来呢，上奏折第一次要罢免太子。
牧善大怒之下，陷入了昏迷，也给太子“禁足”，不许他再上朝，这一禁，就直到今天。
想想那个时候皇帝牧善身体本来就不好，但是昏迷是路曜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所幸他反应快，站出来主持了第二天的早朝，没出什么大乱子。
也是那一次危机转化为机遇，让不少旧派的大臣，朝他这边倒戈了，使得皇帝醒来之后更加信任他。
这一次，牧青又会逃到哪里去玩呢？上一次他溜出去被皇帝当街捉了回来，今天皇帝攒了那么多政事需要处理，应该是没空去管他的。
索性，路曜决定在太子府先呆着，等他。
等他回来，把皇帝让他下次一起上朝的好消息告诉他。
“这，国师大人，太子殿下出去玩回来的时间……他有时候第二天才回来呐。”
“第二天？”听到张管事的话，路曜有些错愕，“他多久溜出去一次？”
“不一定……有时候一周都不去一次，有时候一周见不到他几次。”
路曜沉默着摸了摸下巴，道：“我等一会吧。”
“那臣这就派人出去找他回来。”说着张管事就要派人。
“不必了，让他好好玩吧。”毕竟上朝了之后，就没多少时间再这样无忧无虑了。
张管事纠结了一下只能听命，弯腰请路曜进门。
按照惯例，他进了太子的书房。
鬼使神差的，路曜下了令：“哦，对了，如果他回来了，别告诉他我在，只提醒他，他的课业明天最后一天期限即可。”
张管事听命退了出去，他便随意的在书房里翻看着他留给他的课业。
字还是那样大气凌厉，书写内容简单，逻辑缜密。
路曜自认为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写不出这样的东西，而现在八年过去了，这样的内容在他看来却还是有所需要改进之地。
他研磨起一旁的墨水，用更细的笔批改了起来。
等全部批改完毕，他一抬头，发现天都暗了，张管事派人送来点心，顺便帮他点起了灯。
太子今天去哪了呢？
他坐在椅子里想着，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抬头看着窗外青山的轮廓逐渐沉寂在黑暗里。
平常他都会去哪玩呢？这个路曜还真不知道。
最近几年皇帝身体越来越不好，他几乎是一身扛起了大任，忙的不可开交，好久，都没出去玩过了。
说起来，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现在都还没有收到安排通知，看来今年的宫里应该也不会举办聚会了。
毕竟皇帝身体羸弱，后宫就两个妃子，朝堂上新旧派势不两立，万一在中秋聚会上吵起来，皇帝又晕倒就不好了。
那没有聚会的话，往年他都是给府里的仆人们放个假，自己则锁在书房里处理政务。
到了今年，他希望他身边能有一个人。
那个灵气，鲜活，又肆意的人。
哪里像他，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胆小如鼠。
这么多年的朝堂生活早就将他打磨的心思缜密又老成，哪里还有朝气蓬勃的样子。
似乎这么想着，眼前少年明朗的笑颜，又浮现了出来。
那，牧青会怎么想呢？
会想要见他吗？路曜犯了愁。
他抿了抿嘴，陷入了苦恼中。
其实他的要求很低，不一定非要牧青一直呆在他旁边什么的，就只是，他希望在他埋头处理政务的时候，牧青能在他旁边待一会就够了。
不过那样不就变成了中秋节还逼着孩子写作业的没人性老师了吗。
不行不行。
路曜猛地摇了摇头，头上挂着的玉随着枝桠乱颤。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中秋节他登门太子府？那万一那天太子要出门去玩呢？那他岂不是又变成了中秋节不让学生出门的糟糕老师？
真难。
路曜想了半天，觉得还是放弃比较好，一口气叹出去觉得心肺都空唠唠的。
一个人就一个人吧，反正都这么多年了，还有路遥和胡管事逗嘴，抢肉吃的娱乐节目不是吗？
想起来那一老一小把国师府闹得鸡飞狗跳的，路曜就笑了，这么说来的话，他其实也不算太孤独。
烛火在微风中摇晃了一下身体，照着他在白墙上的黑影也扭曲了一下。
他吃完了手里的糕点，刚准备拿起来另一块，结果又收了手，他盯着手指尖点心的白粉愣愣的想：
不，如果没有牧青，他就是孤独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