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梨园》白哥哥

3、梦起梨园（三）

　　对他的声音的思念像是一只小小的爪子不断地抓挠着她的心肝，食之无味，夜不能眠。
　　昨儿他的那一曲白蛇传已让她食髓知味，即便今儿唱的依旧是这一首，她也趋之若鹭。
　　只是今儿的并非那一曲白蛇传，而是锁麟囊。
　　昨儿只觉得他音色清亮柔婉，娓娓动听，今儿却更觉得多了几分细腻质感和浑然天成的高亢。
　　欲罢不能。
　　说来也是巧了，这一曲锁麟囊与程派也是渊源颇深，更是唐宋最爱的一首曲子，于是唐宋也暗自哼了起来。
　　本也不是太大的声音，只是会场本就空旷，也就清晰了起来，就连台上的两人也可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原本一个人的声音，却变成了极尽默契的两个。
　　唐宋抬起头，对上张云雷那一双月牙儿似的盈盈笑眼，仿佛前世今生的默契。
　　一曲毕了，那两人鞠躬下台，唐宋未及思索，趁着陶禹不在，跟去了后台。
　　张云雷正在收拾行头，唐宋拿着手机径直过去。
　　“留个电话呗。”
　　看着唐宋红的发烫的面颊，张云雷哑然失笑。
　　“你这是真打算跟我相亲，去当大林的小舅妈啊？”
　　唐宋抓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还是极力保持冷静端庄的开口。
　　“我喜欢你唱曲儿，改日切磋一下。”
　　虽然是心里话，可听起来真是烂透了的理由。
　　唐宋心里暗暗嫌弃了自己一把，因为就连一直在一旁安静着不言语杨九郎都忍不住笑了两声。
　　于是这一句成了郭麒麟同志未来很多年的笑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大概只有他和杨九郎知道了。
　　反观张云雷，他歪着头，认真的看着唐宋羞红的精致的面孔，拿出了手机。
　　“好啊，有空切磋。”
　　交换了手机号码，唐宋也就松了一口气。
　　于是下一分钟就被发疯了似的冲进来的陶禹连扯带拽的拉走了。
　　保姆车上，唐宋握着手机，心情有些美好。
　　“这么高兴？”
　　“嗯。”
　　陶禹看了一眼反光镜里藏都藏不住微笑的唐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平时也不见你爱听相声啊？”
　　唐宋意识到了话头不对，只瞥了他一眼，也不接话。
　　两个人都是不言不语，半晌，玩手机的唐宋突然抬起头，来了一句。
　　“哥，改天你帮我约一场呗，我想唱锁麟囊。”
　　陶禹似乎是吓了一跳，一脚刹车，猛地颠了一下。
　　“我的姑奶奶！我的小祖宗！你可是武旦！你能唱锁麟囊吗？你能唱青衣吗？”
　　“有什么不能的？程派的精髓就是青衣，我师傅也是青衣，我也学过青衣。”
　　陶禹犹豫了半天，还是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刚才那个说相声的，长得还真是好模样。”
　　这已经是开始下套了吧？
　　“嗯。”
　　“相声说的不错吧？”
　　“一般。”
　　“曲儿唱的不错吧？”
　　“确实不错。”
　　“你还挺喜欢的吧？”
　　这才是最终要的吧？
　　“你猜。”
　　喜欢他，还早着呢！
　　这一句可是激着了陶禹这个老妈子。
　　“姑奶奶啊！我求你了！就算你是真喜欢，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您是角儿，不能随随便便扔出去啊！”
　　唐宋并不是娱乐圈的女艺人，反而算是京剧的角儿，也没有什么不能谈恋爱的规矩。
　　只是如果对象是最近如日中天的张云雷，也就另当别论了。
　　唐宋实在是受不了陶禹的聒噪，索性塞上耳机听曲儿去了。
　　然而说改日，明日也是改日。
　　在第二天一大早六点接到郭麒麟的电话的时候，唐宋的内心是崩溃的。
　　虽然自小就相熟，可从来没有哪时候像现在这样联系密切过。
　　“约我吃早饭？郭麒麟你有毛病吧？”
　　唐宋委实有点烦躁，要不是郭麒麟东扯西扯，昨天自己也不会在张云雷面前那么丢脸。
　　“哟，这可不是我请你吃饭......”
　　怎么着？还想编瞎话说是张云雷请她吃饭？
　　唐宋对此，不屑一顾。
　　“你还想说是你小舅舅请我吃饭？”
　　“哎还真是！”
　　唐宋用鼻子都能想象到郭麒麟此时的样子，贱兮兮的。
　　只是，如果真的是张云雷主动请她吃饭，或许还真的可以去瞧瞧。
　　“在哪，吃什么啊？”
　　“走着，豆汁儿啊！”
　　唐宋素来是蜜罐里养大的公主，什么山珍海味也是吃过的，只是惯少有人知道，她偏好老北京豆汁儿这一口。
　　“成，磁器口那家？”
　　“对。”
　　唐宋洗漱完毕，等在了小区门口。
　　不多时，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郭麒麟可没有驾照，开车的是张云雷。
　　郭麒麟从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大大咧咧的招呼了一声。
　　“小舅妈！”
　　舅妈你个大头鬼！
　　唐宋翻了一个白眼，扯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得到了郭麒麟的嘘声。
　　相应的，郭麒麟同志也收获了唐宋的白眼一枚。
　　“听说你要请我吃饭？”
　　张云雷闻言只是笑笑，也不反驳。
　　“那今天，算是正儿八经的相亲吗？”
　　唐宋被这一句雷的外焦里嫩，回过头狠狠地剜了一眼假装看风景实则恨不得竖起耳朵偷听的郭麒麟。
　　“不是说了吗，那时误会，没有相亲。”
　　“可是我听我姐说，你对我，还挺满意的。”
　　小师傅怎么什么都跟他说啊？
　　唐宋捶胸顿足，懊恼自己过分相信小师傅。
　　“就......你长得这么好看......嗓子又......那么好听......还挺......挺......”
　　一时之间，唐宋居然词穷到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对他的情绪才会不让他误会。
　　“挺喜欢的！”
　　滚！
　　“不是......你别误会......”
　　“不是？那你是不喜欢我咯？”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才认识了一天，怎么好像很熟悉似的？
　　多年后，唐宋才懂，只是四目相对的刹那，那般与生俱来的默契，便足以认定，此生必便是你。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
　　此时三个人坐在桌前，面面相觑，也够了唐宋尴尬的。
　　“我去点单，顺便上个厕所。”
　　唐宋翻了个白眼，知道你想留二人空间，但是同时对两个人使眼色，你怕不是个傻子。
　　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的锁麟囊唱的真好。”
　　“在程派门下的名角儿面前唱，我这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唐宋被恭维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青衣，我是武旦。”
　　“我知道。”
　　聊天最怕我知道，而且尤其是明明你以为这个人根本不了解你但其实对你却了如指掌。
　　于是对话再一次无法进行下去，恰好郭麒麟回来了，唐宋暗自感叹郭麒麟总算是有点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