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义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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娷桃寻常地过了一个月，她被分到和长甫一起去巡视万鬼窟。万鬼窟镇压着从凡间收来的恶鬼，为了确保鬼都在里面封着，所以玄天宗会隔七日就派两个人去巡视。
万鬼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会有恶鬼的嚎叫声在洞里回荡。
娷桃提着特制的灯笼，和长甫一起检查每一个压鬼笼。特制的灯笼灯光幽暗，把手凑近姑且能看个手指，他们用这种灯笼就是为了不被恶鬼发现，恶鬼很厉害，若是被缠上会立刻死亡，玄天宗有一个师姐就因此而死。
他们走到洞穴最深处的墙，那里挂着很多“鸟笼”，那些笼子便是压鬼笼。娷桃检查一半墙，长甫检查另一半，确认所有笼子门都关着两人才安下心。
她转身回去时被一块石头绊倒，唯一的灯笼也被摔坏。长甫一边把她扶起来，一边说：“啧，你稳重点儿，就那一个灯笼还被你摔坏了。”
娷桃有点委屈：“这么黑我也看不见有石头啊，又不是我想让灯笼坏的。”
长甫心里一阵烦躁：“算了算了，那就摸黑走，撞到墙我也认。”
娷桃踌躇地说道：“其实也不用摸黑走……我们可以用法术把洞穴照亮……”
“不行！从未有人将万鬼窟照亮过，若是被人从外面看见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会有人看到的。”
“你如何保证？”
“……可是我不想再被绊倒，我如果再被摔一跤，身上肯定会有一堆伤……到时候我就说是你打的，让你名誉扫地。”娷桃原本想采取动之以情的策略，结果莫名变成了威胁长甫。
若她真这么乱说，他一定会被掌门教训一顿，再罚他在思过崖不顾风吹雨淋站个几日；阿姐虽会给他日日送饭，但每次送饭肯定会就这事唠叨几句；玄天宗弟子都会对他嗤之以鼻，他也便难在宗门中混下去，只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毕竟，玄天宗第一条规据就是和谐友爱，不得欺辱同门。
“行吧，你弄就弄好了，我先走了。”长甫气势汹汹地向黑暗里走去，没雄气一会儿就撞到了洞穴的墙壁，真正演绎了什么叫碰一鼻子灰。
娷桃将万鬼窟照得如里面有个太阳一样亮，压鬼笼里的鬼感受到光亮后不约而同地嚎叫，叫声在洞穴里回荡，震耳欲聋。
她看到长甫白皙的脸上蒙上了尘土忍俊不禁，长甫气势减弱，却又佯装生气地问：“你笑什么？！”
“长甫兄真是有点傻。”
话音一落，两人双双愣住，总觉得“长甫兄”这个称呼分外熟悉，可这明明是娷桃第一次这样喊他。
长甫回过神来，虽然脾气早已下去，但仍不服气地怼道：“我哪里傻？你才傻！”
娷桃指着自己的脸，对长甫说：“你还是擦擦自己的脸吧，等会出去被旁人看到了可不好。”
长甫用手指揩脸，看到手指上的土便着急地用双手在脸上乱抹，直到脸上的尘土全转移到手上才停止动作。
“干净了吗？”
“干净了。”
长甫对娷桃心中突然升起奇怪的好感，她人挺不错的，至少会提醒他擦脸上的土，不至于让他成为同门间的新笑话。
长甫傲娇地说：“既然你帮了我，那我也勉强帮你拿着灯笼吧。”
长甫不由分说地抢过她手上的东西，娷桃也懒得和他抢，能少拿当然要少拿，拿着这东西又不会给她增加法力。
走出洞穴，娷桃便把里面的光熄灭了。
洞穴外的榕树下站着一个鹤发白衣之人，娷桃一眼认出那人就是鹭蟾长老，他还有个妹妹叫裳桑，还是他手下的徒弟。
“鹭蟾长老。”两人上前对他行礼问好。
“嗯。”他斜睨他们一眼，“我看到里面的亮光了。”
两人身躯一颤，娷桃急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鹭蟾平静地提醒道：“万鬼窟不能照亮。”
长甫解释：“灯笼坏了，若是不照亮便看不清路。”
鹭蟾叹了口气，现在的弟子真是急躁，连话都不听完。他道：“我只是在提醒你们，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我不会说出去——”
当然，是在没人问的情况下。
娷桃感激涕零：“谢长老理解。”
“走吧。”长甫道。
随后，二人便与鹭蟾拜别。
他们去师父那里交还灯笼时，长甫替她揽下摔坏灯笼的罪责，被罚去思过崖思过半日。经过此事，娷桃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
翌日傍晚，娷桃在伙房里又碰到了长絮，这是长絮继上个月和她说话后第一次再坐到她身边。
长絮说：“我觉得我真的认识你，那种认识与这种认识不同。就像是另一个我认识另一个你一样，只不过我忘了你也忘了。”
“你为何这般认为？”娷桃认为她是个奇怪的人，她每次都要和自己说这些奇怪无比的话。
“我昨晚梦见你和我还有阿甫、陆师兄一起坐在一个马车里，我们在说话，陆师兄在看着我们，阿甫则是在闭着眼睡觉。”她停顿一下说道，“我总觉得这是真是发生的。”
娷桃感觉有些奇怪，这明明是长絮的梦，可她却有一种熟悉感，那种没来由的熟悉感她也说不准是因为什么，她明明没坐过马车。
然而，她却依然不愿相信长絮的话，找借口道：“兴许是梦境太逼真，你才觉得是真实发生过的吧。”
长絮摇摇头，脸上满是失望，她不再和娷桃说话，吃完饭就立刻离开了。
回去之后，娷桃一直在思考长絮的话，她也不想一直想这事，但脑子却不由自主。
晚上睡觉时，娷桃梦见了一只小猫，她叫它酡酡，她抱着酡酡和长甫、长絮、陆千帆走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绿衣女子。她和长甫在说话，走路的速度也慢下来，渐渐与其余人拉开一段距离。
娷桃再回想那个梦就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她真的就经历过这事一样。
娷桃和长甫因为上次摔坏灯笼，所以被罚替别人去万鬼窟巡视。
二人提着熟悉又不熟悉的灯笼，走着熟悉的路，进了熟悉的万鬼窟。
灯笼熟悉是因为它看上去和上次那个灯笼一样，不管是亮度还是样式上；不熟悉是因为这次的灯笼是重新制作的新灯笼，还没人用过呢。
玄天宗虽然家大业大，但这个灯笼却只有一个，目前她手上这个灯笼还是平云峰的清溪长老连夜赶制的。
娷桃胆子挺大的，看到所有压鬼笼都关着便提着灯笼认真看每个笼子的边边角角。长甫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娷桃说，这样做不仅延长了回去的时间，还不会延得特别长，师父就不会骂他们。
长甫看不上娷桃这样幼稚的想法，便自己转身向外走，结果又一次撞上了墙壁，气得不行。
娷桃听到身后传来的碰壁声，幸灾乐祸地劝道：“你不如和我一起在这歇会儿，回去还有别的事等着我们，多累啊。”
长甫不想再撞头，只能回到娷桃身旁，等她看完每个压鬼笼。
娷桃不怕死地从墙上拿下一个压鬼笼，旁边的墙壁立刻闪出一个不知通往哪里的小道。她想过去，却被长甫拦下：“里面不安全。”
娷桃挣开他的手：“可是我想去。”
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长甫只好跟上她。娷桃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提着散发着昏暗光亮的灯笼，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小道通向一个巨大的义庄，棺材紧挨在一排，然后空出一道人差不多能走的窄道再放下一排棺材。
长甫看到时，心中一阵颤抖，佯装镇定地拉住娷桃的胳膊，意欲向外走：“好了，就几排棺材，没什么可看的。走吧！”
“你怕？”娷桃边抚摸棺材，边轻声吐出这两个字。
长甫用不容置疑地声音回答道：“我不怕。”
娷桃轻轻扫视他一眼，借助灯光能勉勉强强看清他担忧的脸。她的视线回到棺材上，从未有人说过万鬼窟壁上有一个藏起来的洞，而这洞通往的竟是一个义庄。
“你知道长絮曾和我说过什么吗？”
娷桃心里有种预感，这些棺材能解密出她和长絮那些奇怪的反应。
“什么？”长甫不觉得他的阿姐会和她说什么话。
“她说，她对我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我和她以另一个身份认识过，只不过我们都忘了。”娷桃终于肯定了心里的情感，“我也觉得，我们认识，不过我们都忘了。”接着向长甫讲起那个记忆犹新的梦。
长甫听后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穿着一件猫儿戏蝶的裙子？”
他把脑内的模糊画面描述出来，穿着猫儿戏蝶裙的娷桃逐渐在他脑海里变清晰：她梳着从未梳过的发髻，穿着从未穿过的衣裳，还用那副他从未看过的笑脸对着他。明明一切都那么陌生，可他却自然而然地觉得她就该那样明艳动人。
娷桃看着他的表情，嘴巴逐渐咧开：“你是不是也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想象到了你梦里的你，与你不同，我却又打心眼里觉得你就该是那副样子。真奇怪……”长甫表情开始变得郁闷。
“怎么了？不高兴？”
“我突然觉得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哪样？”
“就……刚回来那天的那个样。”
娷桃盯着棺材，对他说：“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帮我打开棺材我便既往不咎。”
“棺材怎么了？”长甫从方才想到那个娷桃后便没了想跑的心。
“万鬼窟里有一个义庄这件事我们为何闻所未闻？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你快打开看看。”
“棺材里面肯定会有什么，若里面什么都没有才可怕呢。”
娷桃有些着急，她就怕长甫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甫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娷桃的意思，本来也就是想和她开个玩笑，而娷桃这句“你知道”让他有了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能让他为这句话义不容辞。
长甫就从手边的棺材开始逐个打开，娷桃则是跟在他身旁，用法术为他照明。
棺材内的尸体早成为枯骨，唯独最后一个女子尸体是完整的、未被腐化的，甚至连一点腐味都没有。她宛若睡着般躺在棺材里。娷桃知道一切谜团都将在她身上解开，迫不及待地打了三个响指，整个义庄登时亮了起来。
娷桃把灯笼塞给长甫，在棺材里翻找了许久都没找出什么东西来，她仔细观察女尸身上，搜查一番后也未寻到任何东西。
舒展的眉头又紧紧拉近，娷桃不甘心道：“这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是她的凭空猜想，她都能感觉到……是的没错，她能明确地感觉到真相藏在这里，只不过她还没找到，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长甫安慰道：“你别难过。”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荒唐至极，他竟然在安慰她，等这股情绪冲淡后，他心里又腾起对她的关心。他就这样矛盾地关心着她。
娷桃的急躁渐渐被平复：“是，我不该着急，发掘真相肯定需要费点时间和精力。”
“嗯。”
娷桃注意到女尸的手腕上好像写着什么，连忙把她的袖子撸上去，一个字裸露在外——“背”。
长甫问道：“是背还是背？”
“是后背上有东西！”娷桃激动地喊道。
不管是背东西的背还是后背的背都需要背部，所以她的背上有东西。
看到身旁的长甫，她连忙叫他转身：“我要脱她的衣裳，你转个身。”
“是！”长甫红着脸转过身。
娷桃把她的上衣脱掉，背部大段大段的文字露出来，那些字都是由刀刻在她身上的，每个字都成了一块疤永远附在她身上。
娷桃念道：“玄天宗不过是由华胥神所造的大梦。掌门和平云峰、石奇峰、神秀山的长老实为华胥神为稳固此梦所创的假人，并非真实存在。而其余人则是入梦的真人，不过忘了一切，接受了华胥神给的身份，扮演着‘自己’。
“我未找到出梦的办法就被掌门发现我恢复了记忆，他们把我赶尽杀绝，我没办法，只好靠这个办法留下我所知道的一切。你无须纠结你是如何看到的这封特别的信，这不重要，你只需知道——这一切是场梦即可。
“注意，我不了解在这场梦中死去的人会如何，是在现实中死亡还是醒来，莫要尝试。但我发现每晚做梦时有与之前记忆连接的机会，这不是一定的，若你出现过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就是你真正的记忆。
“还有，若你找到出去的方法，请带着其他人离开，这是我最终留下这封信的原因。”
娷桃托着下巴，低头沉思。长甫听到她念完信后久久不出声，小心地向身后瞥了一眼：“所以说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喽？”
“嗯。”娷桃抬起头，盯着长甫的后脑勺，“你信吗？”
长甫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并不能完全相信。”
娷桃淡淡说了句：“我信。”
在她读信时她恢复了原来的记忆，她知道她不是玄天宗弟子娷桃，而是穿书者娷桃。
看来只有早早想到现实世界记忆的人看到这封信才能恢复记忆，那长絮必能恢复记忆。
娷桃转念又想到那个名为“鹭蟾”的长老，那是十三神，而他妹妹裳桑应该就是兽神裳桑。十三神、兽神和华胥神应该是很好的朋友才对，他们为何也出现在了这里？
“娷桃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长甫用手在娷桃眼前晃了晃。
娷桃不得已从思考中出来。她拿过长甫手里的灯笼，道：“我们先回去吧。”没走半步她又想到什么，对长甫说，“对了，此事万不可声张。”
“我知道，我又不傻。”
从万鬼窟出来，再看看玄天宗的弟子，她看到了不少熟脸，都是神宫里见过几次的神。看来华胥神是让很多神进了这个梦里，他想干什么？
娷桃回到屋里想喊出系统解答她的疑惑，可是任凭她如何喊它——不管是“九四一三”还是“系统”——它都不出现。
娷桃这才明白，她和系统断联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义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