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听到我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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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少年蜷缩在床上，脊背高高后仰，手臂却伸得笔直，恨不得把手机举到天边儿去。
奈何人类酷爱犯贱，这家伙分明怕得要命，却执着地不愿关闭直播，就连那双眼睛，也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哪怕一帧画面。
是的，他再看直播，还是恐怖直播。
看着看着，他的身体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他双目一瞠，嘴巴张得老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见鬼，那，那是什么？！”
孙平枫吓了一跳，赶紧调出键盘。
可是，正当他准备输入一条弹幕时，眼睛里突然闪过片刻的迷茫。
[……我叫孙平枫。
十分钟前，我刷X音时误入了一个直播间。
我惊讶发现，那位主播竟然与我住在同一个小区，他似乎被自己的邻居整蛊了。
后来，直播间又进来了一位女网友，她脾气不太好，和我吵了一架。
争吵中，我知道了她也住在北菀小区，好神奇。
她给我科普了好多关于小区的诡异事件，信誓旦旦的样子，搞得我差点儿真信了，切……
可接下来发生的诡异事件，超出我的认知——我怀疑自己被整蛊了，可是我找不到证据。
我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来自主播的直播间，或许因为住在同一个小区，我不自觉有了深深的代入感。
然后，我听到主播房门被敲响了：深更半夜的，谁会敲门？
我看到主播的脸色很凝重，他悄悄摸到门口，与屋外的敲门声对峙。他似乎很紧张，我也很紧张。
又过了一会儿，敲门声消失了，然后，他打开了房门。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黑乎乎的屋外空无一人，就在主播试探性探出头时，我看到……我看到，主播的影子活了，它抬起头，然后一点一点，从身后挪到了左侧！
等等！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主播的影子似乎一直跟在他身后，从未改变过。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个直播间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影子的位置不对呀。尤其是，主播打开房门时，灯光分明在他身后，影子应该投射在屋外才对！
呼……
我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主播没事。
可很快，我的心又提了上来。
因为，我看到主播离开房间后，他的影子竟然留在了屋子里，没有动！
我看着主播一步步远离402号房，看着他朝着楼梯口走去，看着他一步步踏上楼梯，走到了四楼半。
直播视角突然拉升，我看到402号房内的影子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焦急忙慌地迈着滑稽的步伐，朝楼梯口冲去。
它终于追上了主播，变成了他的影子，而这一切，那位主播毫不知情。
主播！主播！
快逃！你的影子有问题！
我心里不断呐喊，快速在直播间里打字，可打到一半，突然发现‘影子’两字无法输入……]
孙平枫猛地一个激灵，喃喃道：“刚刚怎么了？”
他竟然在发呆，魔怔了？
“咦？我要做什么来着？哦，对了，提醒主播！”
孙平枫赶紧打开对话框，急匆匆的输入道：“主播，快跑！你的……”
输入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影子’二字无法输入……
……
“楼道里竟然没有灯，坏掉了，还是另有隐情？”
慕池并不知道，自家影子吓坏了两位网友，其中一位似乎还出了点儿小问题。一无所觉的他，带着重新归来的影子，莽撞又谨慎地闯进五楼。
拐角处，慕池借着手机与月华微弱光芒，轻易发现了扩建的痕迹。
看来‘咖啡不加奶’没有说谎，他应该是人。
顺着手机光亮，慕池从楼梯口刚刚拐到五楼，心跳便漏了一拍——他看到，502门口，竟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慕池，正脸紧紧贴在防盗门旁边的墙壁上，他就那样静静站着，矗立在黑暗与月华交界之处，无声无息……
他的背影十分熟悉，慕池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据说住在五楼的那位周虎。
“周…大哥，你还好吧？”
此情此景，正常人早被吓跑了，根本不会问出这种极可能触发诡异的话。慕池既佩服自己，又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我明明是个谨慎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莽了？
奇怪……
“凌晨十二点后不要出门，我警告过你的！”
“我警告过你的！”
“我警告过你的！”
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着壮汉压抑低沉的‘咕噜’声。额角冷汗滑落，慕池深深吸了口气，尝试缓解愈发紧张的情绪，他要保持心率正常。
五楼诡异应该不会对人类造成致命伤害，否则北菀小区不会这么平静。
心里安慰着，慕池硬着头皮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只是听到了吵闹声……周大哥，你为什么不进屋？里面有客人吗？”
屋子里有客人，主人却站在屋外？
他这个问题似乎也把周虎给问住了，他沉默着不作答。
杂物间里突然传出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里面有人，不仅有人而且非常多。
禁忌被触发了？
跑！
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能回头，总不能倒退着跑下楼吧？
但谨慎的慕池，仍旧决定先退回楼梯口，以便出现问题时能做出有效应对。
可他的左脚跟刚刚抬起，又僵在了半空。
因为，他莫名的又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只要他敢后退一步，一定会踩在影子上。
踩到影子，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慕池头皮发麻，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会这样？
他很想哭，觉得自己被棕色记事簿坑了。
怎么办？怎么办？
慕池这边进退两难，被触发的禁忌却不会等他想出破解之法来。
幽暗的月光下，周虎肩不动腿不摇，他双脚摩擦着地板，发出‘滋滋’的声音，缓缓转过身体……
慕池心跳加速，做足被惊吓的心理准备，等终于看到周虎正脸时，才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至少这张脸还算正常。
可除了这张脸，剩下的哪儿哪儿都不正常……
“我没有乱扔烟头。”
“我没有随地吐痰。”
“我没有不洗澡。”
“我没有不刷牙……”
周虎眼光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他的脸上一片麻木，嘴巴不停地张合，叽里咕噜一大串，似乎在为自己的罪责开脱。
这些粗粝的忏悔之词，在狭窄的五楼空间中回荡不休，如同咒语一般，不断冲击着慕池的大脑。
他的心中油然升起浓浓的羞愧与负罪感。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跟随着周虎低声呢喃道：“我，我忏悔，我有罪。”
“我的衣衫不整洁，我的鞋底不干净，我手沾满细菌，我脸上布满汗水，我的头发乱糟糟，我的身体……”
慕池越忏悔，心中越平静。他双眼微闭双手合十，如同一位虔诚的信徒，对着杂物间深深鞠了一躬。
他的心灵深处，那种被救赎后的欣喜与欢乐渐渐蔓延开来，犹如春天的花朵在绽放。
然而，他未曾察觉到，在他身后那死气沉沉的影子中，悄然涌动出一股浓稠的暗红。那暗红携带着深沉的恶意慢慢铺展、舒张，一点一点向上侵蚀。
吱呀一声，杂物间正门打开了。
杂乱脚步声消失不见，里面，漆黑一片。
周虎像个侍卫一般，恭敬地矗立在门旁，慕池抬起脚，朝杂物间方向迈了两步。
两步，仅仅两步，然后……
“呵……”
混沌迷茫的大脑里，突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呲笑声。
声音不轻不重，却坚定不移地撕开笼罩在脑海内的重重迷雾，浑浑噩噩的慕池瞬间恢复清醒。
清醒过来的慕池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被‘人’操纵了思维！
来不及思索那若有似无的轻笑来自哪里，看着黑不见底的杂物间大门，回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忏悔，慕池脑海内再次浮现出那八个大字：爱护卫生，人人有责！
那个宛若鲜血的感叹号，一点点放大，最终布满整个大脑。
原来，如此！
慕池震惊的看着杂物间，然后看向一旁的周虎，失声道：“你，我……”
“来了你就留下吧！”
“来了你就留下吧！”
“来了你就留下吧！”
杂物间内，突然传出孩童吟唱声。
慕池闭嘴，警惕地盯着门口。
清冷的月华终于挣脱沉暗的枷锁，通过敞开的大门，缓缓铺满整个杂物间。慕池的头皮瞬间炸裂——他看到，不大的杂物间内，密密麻麻塞满了人！
打头儿站门口的，正是发出吟唱的一对小男孩儿。他们笑嘻嘻的看着慕池，高个儿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号簸箕。
两人身后，并排站着一对儿中年夫妻，疑似他们父母。再后面，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背着书包的中学生、穿着睡衣的年轻情侣……
“四楼的大哥哥，刚刚为什么不开门？”
个子较矮的男孩儿，歪着脑袋看着慕池，瞪着纯真大眼睛说道：“你的家里好脏哦，我们帮你打扫好不好？”
哥哥扭头看向弟弟，宠溺道：“抹布，你还小，只擦桌子就好啦。”
“哥哥你真好！”
慕池一愣：擦桌子？
“爸爸妈妈扫楼梯，叔叔阿姨拖地板，阿婆擦围栏，哥哥姐姐捡垃圾……哎呀，我们还缺一把簸箕。”
见弟弟懊恼，哥哥便对慕池发出友善的邀请，“大哥哥，你来当簸箕好不好？”
“好呀，好呀！”
弟弟开心的拍手，欢呼道：“大哥哥也要变成家人了！太好啦，我们终于有簸箕啦！大哥哥当簸箕！大哥哥当簸箕！”
哥哥管弟弟叫抹布，他们要把我变成簸箕。
慕池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环视房间里男女老少，心肝直颤：这些人不会全都变异了吧？
这就是怪谈吗？
真是……诡异、谬妄又扯淡。
望着兴高采烈的两个熊孩子，慕池真想代替他们父母，狠狠揍他们一顿。
“哎呀。”
弟弟叫了一声，一脸疑惑的看向慕池身后，茫然不解的问道：“怎么又多了一个？你们谁当簸箕呀？”
我，我们？
他在看我身后，难道……
守在门口的周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从哥哥手中抢过簸箕，然后摩擦着地板，径直朝慕池扑来！
淦！
这么突然吗？！
汹涌澎湃的危机感袭遍全身，不只来自扑来的周虎，还来自身后——这一秒，慕池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不能回头，回头会死。
可是，周虎带着簸箕扑来了，他要把他塞进簸箕里！
须臾间，慕池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周虎扑到面前，眼睁睁看着那张粗狂扭曲的脸，距离他不到十厘米……戛然而止。
慕池惊愕地长大嘴巴，他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一条被阴影包裹的诡谲触手，从他起伏的胸口内窜出，直直按在周虎脑门上。
然后，周虎的脑袋和身体，‘砰’的一声炸裂了！
你能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与你脸贴脸，距离不到十厘米时，突然爆炸的场景吗？
砰砰，砰砰砰……规则被打破，慕池心率骤然超标，无可抑制地恐惧被彻底引爆，瞬间冲垮仅存的那点儿理智。
心灵被进一步污染，他脸上带着扭曲的惊恐，缓缓转身，回头。
他看到……
他看到，他的影子化作阴影帷幕，静静矗立在他身后。
他看到，帷幕之下，涌动着数不清的诡谲的粘稠状暗红。
他看到，罪恶、污秽、堕落、疯狂……
砰！
意识爆炸，慕池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死亡，降临了。
堕入无间地狱前，他再次听到那熟悉的笑声：似乎，似乎是从自己的嘴巴里发出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我听到我笑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