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非福》青莲朵

14、第 14 章

　　穆焉母亲离开家的时候，穆焉才三岁，那时候她已经懂了点事，知道无法挽回，所以当她妈妈站在她床边，轻轻地说：“焉焉，妈妈上班去了，跟妈妈说再见。”
　　她只是拿被子蒙住脸，假装不爱醒来。

　　母亲离开后穆焉再没见过她，只知道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有结了婚，大概又有了孩子。
　　不过半年，穆焉的父亲就再娶，辛璐带着当时六岁的穆辰进门，当时穆辰还叫孙辰。

　　穆焉记得第一次见到穆辰的时候，是上午，那时候阳光灿烂到毒，美丽的女人带着男孩敲开了她家的门。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客厅里的两个陌生人，她父亲让她过去打招呼，她反而后退，进了屋，通过巴掌宽的缝隙观察。

　　长着漂亮脸孔的男孩笑了，转过头对他母亲说：“我妹妹真可爱。”

　　顿时，两个大人放下了一半的心。

　　一直到穆辰去日本，穆焉还总是能想到当时那个场景，七月份毒辣的太阳照进客厅，小男孩脸上身上还有毛茸茸的汗毛，仿佛镀上金边，对着她友善的微笑，刺得她睁不开眼。

　　那之后，一直孤僻不爱出门没有朋友的穆焉有了玩伴。穆辰性格好，到哪里都会迅速的建立朋友圈，别的男孩有的也有弟弟妹妹，但是出来玩都不爱带着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子当拖油瓶，但是穆辰就不，上哪里都会带着妹妹，在幼儿园，在小学，穆焉受了一点委屈，穆辰闻讯都会立刻过来。人人都知道穆焉有个凶神恶煞看不得妹妹受委屈的哥哥。

　　辛璐是最早发现穆焉对儿子的异样感情的。辛璐是兵团级干部的女儿，第一次嫁得门当户对，可惜穆辰的生父有所有衙内共同有的特点，辛璐受不了丈夫的纨绔子弟习性，毅然带着儿子回到娘家。

　　大户人家将门之女自然有一套生存哲学，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却想法设法分开两人，初中毕业，便将两人送到不同的高中住校，一南一北，一个月才能见到一次，那时候高中管得严，学生不允许带手机，一年下来，两人见面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可是，越见不到，就越想念。很多时候，仅仅是想念，就足以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穆焉在思念中煎熬得不行，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不敢睡觉，因为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穆辰的样子；每个礼拜给家里打电话，都会若无其事的问一句：“哥哥这礼拜没回家？”
　　回答从来都是否认。
　　偶尔，穆辰打电话给她，听到声音，穆焉就开始哭，越哄越哭。

　　回到家里，辛璐也尽量减少两人独处的机会。

　　高中三年，辛璐若有若无的试探施压，见不到穆辰的煎熬，让穆焉消瘦到不行。

　　穆辰并不知道穆焉的心思，每次看见穆焉，都皱着眉头：“丫头，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风一吹就跑，难看死了。”
　　每次穆焉都是笑骂回去，心里却痛如刀割，谁会喜欢被最喜欢的人说难看死了。

　　穆焉第一次见到徐浦的时候简直要丢了魂，这个人，跟穆辰长得太像了。
　　所以，当徐浦提出要跟穆焉交往的时候，穆焉几乎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和那个人在一起是无望的，但是有这么个长得那么像的家伙在一起，大概也不错。

　　直到穆辰突然说要日本
　　曾经以为即使得不到，这么看着也是幸福的，可是，这点小小的幸福，也要变成奢望。
　　也就是这时候，穆焉发现，靠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来忘记一个人，是很不现实的一件事。想到穆辰离开，更长时间不见，就会心如刀绞，看到徐浦那么相像的脸，也只会增加思念的痛苦。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爱，时间长了就变成执念。在感情观方面，穆焉也许更像母亲，倔强而绝情。

　　穆焉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下去，索性搬出家门，远离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时间长了，这份感情也就慢慢积压在心底，不愿去触及，不愿去挖掘，不想说，不敢说，一旦触碰，就是血淋淋的疼。

　　何翰文最近表现非常好，天天早七点半晚五点的，准时的好像大钟里面整点出来的啄木鸟，人人都笑话他从良。

　　“我说，老三，你最近表现是好，但是按理说也该去消化科实习了吧，你在内分泌也快两个月了，早该出科了吧。”早上何翰文抓着刚洗完的白大衣，正要出门，寝室老大神色复杂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你这坚持实习是好事，可是人家查岗，也不能总查一科啊！”
　　何翰文合计合计，说：“我去别的地方觉得没意思啊，真是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到了医院有点晚了，何翰文进屋看了一圈，居然没看到穆焉的存在，看时间已经八点过五分。穆焉这人虽然散漫，但是最晚也是踩着八点整的报时跑进来，绝没有过了八点的时候，他问同学：“穆大夫呢？”
　　那实习生正在忙着粘化验单，头也不抬，只说：“来了，大概去查房了，你去病房看看。”

　　何翰文走了一圈病房，没有发现穆焉的身影。
　　“哪去了啊……”他自言自语，转身不经意的往楼梯间瞟了一眼，却发现那人却趴在楼梯间的小窗边抽烟。
　　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穆老师。”
　　穆焉回头看看了看，答应一声：“血压都量过了？”

　　“刚刚量完，没有不正常的，哦，80床的那个老太太血压还是高，早上没吃降压药血压170/100。”
　　穆焉掸了掸烟灰，吐出一口烟：“嗯，回去看病人。”

　　何翰文第一次见到穆焉抽烟，他从来都不吸烟，看见穆焉吸烟却并不反感。很瘦削的女孩，夹着一根烟，不是往常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而是眯着眼，看着前方，却又像什么都没有看。

　　今天又是一个夜班，中午穆焉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换了衣服回家。

　　秋老虎天气，火辣辣的太阳光照着她，她却觉得浑身发冷，额头上大滴的冷汗冷汗滚落，她咬了咬牙，准备走出住院部大门打车回家。

　　“穆小姐！”韩行止在穆焉身边停下车，穆焉勉强还能笑笑，算是打招呼。
　　“回家吗，我送你。”韩行止心细如尘，看出穆焉身体不适。
　　“谢谢。”穆焉也不客气了，直接就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韩行止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穆焉：“穆小姐，你身体不舒服么？”
　　穆焉摇头：“大概是没睡好。”
　　韩行止担心的说：“要不调转回医院，还是看看比较好。”
　　“不用，真没事儿，回家睡会就好了。”

　　韩行止将信将疑的继续开车，到了穆焉家楼下，回头看，却发现穆焉面如金纸，油珠一样的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滚落。

　　“穆小姐！穆小姐！”韩行止忙探身过去查看，“穆焉，你还能说话吗？”

　　穆焉还是紧闭着双眼，双手却伸了出来，紧紧地抱着韩行止的手臂，轻轻地叫着：“哥，哥，穆辰……”

　　韩行止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说：“什么？”

　　穆焉哪里还听得进去他说话，只是奋力的坐起来，找准位置，环抱住韩行止的腰，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是汗，胡乱的喊着：“哥，哥。你救救我，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