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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预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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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壁上的水滴落在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清脆的叮咚是空间里唯一的声响,山洞中只有灰濛濛的日光从石头的缝隙里洒进来,被水汽迷蒙出道道平行的光线。
视野晦暗层层叠叠,逐渐褪去混沌,水潭在流动的水液怕打在身上,有些湿露的肌肤在风下略感些冷,朦胧的光线通过现实摄入意识,破开了所有的混沌。
崖壁上的水声逐渐真实,视野的迷蒙逐渐化作具体,她听到远方朦胧小鸟雀跃的叫声,手指感受到潭底水流波涌,闻到了青苔阴湿的气味,动了动手指,身体的控制回馈意识。
先前的一切好像只是睡梦中经历的一场漫无边际的梦,梦中的一切真实而痛楚。
天舒起身,水声波涌而开,四周生冷的石壁又带来那种从未来过但熟悉的感觉。
回来了。
这里是千瞳宗的灵潭,除了冷得有点麻木外,其余并未有不适,就连身上被长针刺穿的伤口都不再作疼。
身上披着齐寒月的衣服,天舒转过头看见她安静地睡在身侧。
这人就连睡相都是优雅的,充满攻击性的眉眼棱角在睡时多了几分安逸,双手交叠抚在腹部,墨发一丝不乱,在水中围绕身躯荡漾开,若不是面孔苍白,天舒会觉得她只是在简单的休憩。
山洞外稀少可怜的阳光洒在静谧水面,望着齐寒月沉睡的面容,天舒才隐约想起失控后都发生了什么,她原以为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春秋大梦。
那把生养出她的长剑,竟操纵自己刺穿了齐寒月的身体。
如野兽般嗜血的状态是自己最厌弃的模样。
可她却成了这样的人。
女人指尖纤细柔长,虚虚掩上伤口,天舒踌躇着做了一下心理斗争,最终还是选择伸手捏着她的手腕,将柔软纤细的手挪开。
明明改变不了什么,却依旧想看看那被自己刺出的伤况。
齐寒月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将带血的衣服换下了,泡在水中也只是堪堪拢住身躯。天舒咽了口唾沫,伸出手捏住齐寒月的腰巾轻轻一扯,那缠绕着柳腰的丝绸便被扯了下来。
长袍在腰巾被拉开的刹那滑落,裸露出的肌肤细致如白瓷,随着锁骨倾斜而出,白透肌肤沟壑起伏,流水弹动滚落,就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画卷。
她居然没穿里衣…
天舒忍住了不去看自己不该看的地方,咽了口唾沫,腹部被她弄出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在白皙柔软的皮肤上有些刺眼。
她垂眸盯着齐寒月盖在腹上的手,心中的愧意更胜,不知如何面对。
随着衣衫向两边荡开,伤口之下的丹田竟有数十道浅浅淡淡的红色伤疤,覆盖在娇嫩的肌肤之上昭示着曾被千刀万剐,刺的天舒眼底有些疼。
她呆在原地,水中摸索的手被人反握住,手心带着刺骨寒意,冰如玄玉。
“醒了?”
齐寒月懒懒声线响起,刚苏醒的状态略有几分惺忪温和。
迎着那人凝目望过自己,又低头瞅着被解开的衣服,天舒是猥琐不成反被发现,从脖子烧到耳朵上,局促又尴尬的抽回手,“对不起啊。”
齐寒月不语,面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徐徐起了身拢过衣衫,水滴从纤细修长的玉腿滑落,赤脚踩地不急不徐迈步。
温和的油灯点亮,刹那便将洞内每一角落都撒上一层温和的光辉,齐寒月半披风裘站在灯旁,黑发飘散倾泻而下,此时的身躯纤细而娇弱,与冥山之时判若两人,令天舒总是想抬头多看几眼。
“天舒。”
天舒一愣,她居然听到齐寒月在叫她的名字。
这个女人微侧过头,将手中星火甩灭,微光之下的侧颜精致温润,淡淡橙色荧光洒在那长而翘起的睫毛之上,模样慵懒闲适,“天罗地网阵于我,只是略微麻烦上一些,伤不到根本。”
“是我自作主张了,”天舒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强。”
齐寒月气笑出声。
她迈步走去洞口,纤手打开结界,外面已是第二日初晨,清风席卷日光,刹那便吹开了她的发鬓。
空气带着宛如新生的舒爽,她仰头望着山外树木青青葱葱,道:“ 千鬼门生血债无数,我身边也是危机四伏,死士阁已被重创,短时间也起不了气候。”
天舒点头,女人逆光的背影被囫囵了轮廓,历经此事她开始打自心底有了几分虔诚与信服,可一想到彼此赤诚相待,耳根的滚烫还没褪去又烧了起来。
齐寒月即将迈出封印前,清冷声音再次响起,深深倦意不曾遮掩。
“你既学已大成,不妨去人间游历一番,就当先前均是一场劫数,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罢。”
“今夜想好来寻我,就当为你饯行。”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结界中,随着她离开,洞内直接就陷入了死寂,留了充裕的时间给天舒独处,覆在身上的衣衫在水中依然还在飘荡,女人若有若无的香气在淡化逝去。
她是在赶我走吗?
天舒沉默着,她承认自己终究是有些动摇,这些时日自己与齐寒月朝夕相处,确认并肯定了她与传闻中其实并不相同,自己以传闻偏见接近,忌惮这里恶臭的名声,却发现这人被世俗误会已久,却从不屑争辩证明。
她是被她所救,又传道授业,勉为其难还能称得上一声师尊。
先前总想着自行离开,这桩旧事恩怨绝不波及,如今恩怨纠葛愈演愈烈,死士如此嚣张跋扈,重金聘用死士阁的后手更不见得会善罢甘休,她却让自己离开。
若一走了之,将齐寒月独留自己带来的风口浪尖,她不说后悔,也是怕是有愧。
待尘埃落定后再谋出路也不迟。
水声滴答,天舒运转灵力,水中相应而来巨大的反作用力将她推出湖面,水滴借力顺着衣襟荡出,随着离开水潭,身上的湿漉眨眼消散干净。
天舒发现自己好像长高了些,就连修为似乎也强盛了,她走到水潭边看到自己的脸,惊呆的轻抚,这张脸如今与齐寒月面上年龄的差距缩小了不少,再不是出世时的女孩模样。
真不愧是天生地养的躯体。
她离开了冰潭。
白日的千瞳古宗旧址云雾缭绕,依山而建造起的宫殿与房屋古色古香,空气之中有着淡淡的树木的清香,如同天宫却比宫殿接地气上许多,又不像人间那般喧闹,阳光射入,树叶滴下露珠。
天舒想到齐寒月在失控时点入身体的封印。
那是千瞳宗为自己单独研出的禁术。
她来到涂满术法的自己生活多年的小屋,这地方偏僻无人,在后山深处不被人发觉。
其实自诞生起到灭门,自己中间就没离开过这里。
不过宗内大大小小的圣地和诸多阵法剑法,她是觉得熟悉的,或许是原神在此将养千年,早以有了印象。
这里看起来自灭门后就没有人来过,就连齐寒月入驻时清扫也不曾有人注意,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残破封印在墙壁上留下褐色痕迹。
天舒愣了愣,如此,齐寒月又为何会知道这个封印煞气的术法?
怕是问了也没用,那人从不愿多说。
白靴走入屋内,飞舞的尘埃惹得人一阵咳嗽,她捂住口鼻,指腹在桌面划出一道痕迹,里面的布局凌乱破碎到处都是碎屑粉尘。
天舒望着一地残骸,四周封印的痕迹只留下淡淡的褐灰,她稍作思索,用剑尖刺破了自己的食指。
她发现自己的血似乎可以唤醒和圣剑有关的一切。
随着血液滴落到封印的图文,那滴液体顺着封印攀岩散发,居然发出一道金光来,将周围的灰尘席卷出去,露出图腾原本的模样,围绕着天舒徐徐转动起来。
“哟~终于来了~”
声音带着沉睡已久的懒散和期许,点滴金色流光破碎,竟然在面前绘出了一幅的画面。
天舒还未来得及去找声音的来源,就被这画面吸引去了注意,她看到金灿灿的宝物层层堆积,如同拔尖的山峰,各种声音交杂着:打碎东西的声音,尖叫声的哭泣声杂糅在一起。
年轻力壮的,无论男女都被带上了枷锁,奴隶般被赶往一个传送阵内,而老者与稚子竟直接被一刀刺死,命丧当场,一时哭声、尖叫声不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绝望的血腥气。
天舒怔怔,画面中倒下一具又一具尸体,血流成小溪,小溪又汇入血河。
是千瞳宗当年灭族时的惨状。
她看到了自己,不过五六岁模样,小小的被封住了五识,睡着被藏在包裹中绕着小路离开这片无依之地。
这画面中人是她,却又不是她记忆,她看到自己在人间浑浑噩噩,病了数年在五年前才终于从床上起身,孱弱不如贫民,师兄见状教了些剑法傍身。
在那之后,是齐寒月。
初见那晚,这个女人带着浑然天成的冷漠,灰头土脸的自己分明是混沌的,开始说话却吐露真言,她鼓足了勇气求她带走自己,两人得以朝夕相伴。
怒闯死士阁,这个女人待自己好像已有所不同。
画面中紫电闪烁,竟越过了当下向着未来而去,那是自己未曾经历的前路,天舒的眼逐渐瞪大,呼吸不觉急促起来。
她看到齐寒月站在自己面前,身披猩红,狂风吹拂鬓边长发,一手持剑战袍翩跹,拖拽出了一片叫人为之色变的血雨腥风。
对面的那个男人棱角分明,朱红薄唇,脸上对称着三道平行的长黑纹路,如猛兽在他脸上留下平行的黑色抓痕。
虚空中二人从殿外打到殿内,从地上打到天上,在星空苍穹之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曲线,灰色与紫色灵力交织碰撞着,竟似两颗陨石相撞,灵力向四周层层波及而去,撼如天谴。
轰击声在山内回音不绝,万物颤抖回应,狂风吹拂,如蛮荒之地的苍凉迁移而来。
高空中,那道娇躯坠落狠狠砸向地面,激起极高尘埃,一时血雾弥漫。
天舒不自觉握紧了拳,心跟着揪了起来。
走进一分,那个女人的苍白和逞强就清晰一分,额角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的呼吸急促而不均。
齐寒月战败,对方的将士披肩而来,男人背后中的黑洞如同通往地狱的尽头,霎时吞噬周围所有光亮,虚空旋转扭曲带着风吹得长发飞舞。
黑洞中探出数道黑色的枷锁,缠绕着众门生的四肢与腰肢,诸多身影坠入深渊。
天舒找到自己,身上伤口崩出道道血柱,剑柄从指尖脱落,被飞天而来的枷锁禁锢在虚空。
紫电闪烁,阵阵落雷击落在地面上,黑洞吞噬众生,却在闭合刹那消失殆尽,天地间再次恢复平静,像是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眼前的预言化作碎片,天舒面色灰镐,僵在原地宛若石塑。
“不,这不是真的。”
飘荡的碎片化作点点星光,囫囵的化作一个人形轮廓,周身金光神圣而高洁,望着呆滞的天舒嗤笑出声,开口之时居然是与她一摸一样的声线:
“这当然可以不是真的。”
星光身形窈窕,长发及腰,隐约轮廓与她格外神似,看着比自己大上些许,多了几分无法言喻的镇定与悠然,天舒迈步走近,飞舞的灵光衬托出女子身体柔美的线条。
“你是谁?”
“我吗?”她咯咯一笑,身子飘到天舒身旁,指头一挑天舒的下巴,却只有一道流光涣散,“我是你呀~”
“我是你诞生之初,从你身体里被抽出来的神力。”
天舒一愣,诞生之时的故事,唯有千瞳宗主告知,竟不知有几分隐瞒,如今让自己窥得天机,又是有何条件。
“天舒,难道你不奇怪,身为剑灵,为什么在凡间病怏怏的还不如耕种的百姓,而如今入了灵道,有了修为,却反而还会被圣剑控制呢~”
她望着前面的灵光,心中一动,恍然中竟有种在与未来隔空相视的感觉,她倒是希望这个所谓神力所化的幻影,真的可以赋之以力量。
她动了改变未来去救那个女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