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不是人》屋二可

10、第 10 章

　　苏以曼被人说透心事，顿时有些尴尬，但她不明白为什么离玄秋丝毫没有同样的感觉？

　　和一个陌生人拍这样的戏，而且还是开场就来，这……不应该紧张么？

　　“你难道不会？”苏以曼不服气地反问。

　　“不会。”离玄秋回答得理所当然，她紧接着问苏以曼：“你觉得为什么萧舟第一场要安排这样的戏？”

　　苏以曼脑子里闪过离玄秋几天前告白的场景，苦笑道：“总不能是你要求的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再次响起离玄秋妖媚的声音。

　　“嗯~这个提议不错，我下次一定试试。”

　　苏以曼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认真的。”

　　离玄秋稍微收敛了一些，开始分析原因。

　　“电影里的时间线，陈阿娇和楚服已经认识很久了，而且还是恋人，那种肢体互动是需要自然流露的，不能太刻意。但是你对我很生疏，这会让你为了迎合角色故意与我亲近，那种感觉是会很生硬的，缺乏真实感。只有先打破了这种隔阂，才能演出情侣间的默契。换句话说，萧舟就是为了提高你的阈值，才把这场戏排在前面的。”

　　苏以曼听进去了七八分，她不得不承认，离玄秋这种猜测是对的。

　　“你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苏以曼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你想说什么？”离玄秋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近乎到了宠溺的地步。

　　因为离玄秋毫不避讳谈及女女相恋，不仅大方对自己表白，之前还有新闻报道说离玄秋带过一个女孩子回家，所以苏以曼想说的，正是离玄秋深谙磨镜之道。

　　但这样直接说出来似乎有些冒犯，苏以曼咬了咬嘴唇，最后只回答道：“没什么。”

　　“没什么就早点休息，周一还要拍戏呢，会很累的哦。”

　　苏以曼听出了话外音，实在是受不了，回怼她道：“你也一样。”

　　离玄秋笑得更厉害了，“我可没这么好命，待会儿马上要参加一档综艺，周日会播，记得看我哈。”

　　挂了电话，苏以曼身上原本紧绷的感觉消失了，她知道都是离玄秋的功劳，但讽刺的事，令她紧张的始作俑者，恰好就是离玄秋。

　　除此之外，为她牵线搭桥，拿到电影女主角，让她欢喜激动的，是离玄秋，而不计后果，炒作新闻，把她推上风口浪尖受人唾骂的，也是离玄秋。

　　苏以曼没想到，曾被媒体评为冰山美人的她，居然有一天，所有的情绪都被一个人拿捏得死死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苏以曼走到玄关，打开视讯通话，见是门口的保安大叔。

　　大叔为人热心，自己也有个女儿常年在外打工，将心比心，会对单身在外的苏以曼照顾一些，平日里都会主动接下送给苏以曼的包裹，等人走了，才通知苏以曼来拿，以防有不怀好意的人对这个年轻女孩子下手。

　　这通视讯就是告诉苏以曼，她有一个包裹送到了门卫室。

　　苏以曼有些疑惑，最近好像没买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人通知她会寄包裹给她，不过这种事也不奇怪，她没多想，套了件外套便下楼取包裹去了。

　　保安大叔正坐在保安室里，面容严肃地盯着包裹，见苏以曼来了，忙起身道：“苏小姐，这是给你的。”

　　苏以曼道了谢，刚伸手要去捧，却又被大叔拦住了。

　　“苏小姐，我知道不应该打听你的隐私，但是这个包裹……你要不信大叔一回，在这打开吧，万一有什么不好的，我也能帮忙出个主意。”

　　苏以曼从来没见过保安大叔这副模样，于是问道：“这个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不好说，你看，这个包裹没有快递单号，也没写给谁。刚刚送东西来的人，捂了大半张脸，口头说是给你的，而且，这个箱子我闻着味道就不对。”

　　这一通描述，确实把苏以曼唬住了，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就地打开包裹。

　　借了保安室的一把剪刀，苏以曼轻轻剪开封口的胶带。

　　果然，胶带被戳破的一瞬间，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窜了出来，冲得苏以曼赶忙抬手捂住了鼻子，没有继续拆下去。

　　保安大叔见状，拿过剪刀，上前把剩余的胶带剪断，小心翼翼翻开纸箱的盖子。

　　一堆黑黢黢、满身是血的大老鼠挤在里面！

　　就算是有些阅历的保安大叔，也被冷不丁吓了一跳，丢开剪刀往后跳了一步，喘着气，结巴道：“这……这是谁……谁开这么大……玩笑啊！”

　　箱子里的画面的确很冲击视觉，但苏以曼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惊慌失措，况且她先前怕的只是箱子里未知的东西，现在确认是老鼠，她反倒松了口气。

　　保安大叔拍了拍胸口，正要转头去安慰苏以曼，却发现她好像比自己还淡定，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苏小姐，你不怕啊？”

　　“我不怕老鼠。”苏以曼缓了缓神，再次将剪刀拿在手上，用尖刃挑开半合着的盖子，往里看去。

　　保安大叔平常看见苏以曼斯斯文文、纤纤瘦瘦的样子，以为她是个很脆弱的女孩，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这可不只是老鼠，这是全身是血的死老鼠啊。”

　　苏以曼正在箱子里找寻线索，无暇他顾，保安大叔的话只听了个大概，敷衍地回道：“哦，我也不怕血。”

　　这下保安大叔脸更红了，他身为保安，总不能比业主还胆小，于是硬着头皮凑上前去，看着里面横七竖八的死老鼠问道：“苏小姐，你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这可把苏以曼问倒了。

　　若说她本人会得罪人，可能性是很小的，她不是那种好斗的性格，而且交际圈很窄，真正认识的人也没几个，更别说仇人了；但如果是针对她的职业，那范围又太大，从今天把她骂上热搜的黑子，到圈里的竞争对手，都可以做这件事。

　　苏以曼心中更倾向于是某个激进的粉丝一时气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偶像的权益而做出来的过激行为。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离玄秋的粉丝。

　　“苏小姐，我看还是尽快报警，这种人一定要找出来，不然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又出来找你麻烦，那多危险啊。”

　　苏以曼不是不想报警，但她现在总是能想起那张千娇百媚的笑脸，不觉有些不忍。如果真是她的粉丝干的，她夹在中间应该挺难受的吧。

　　“算了，林叔。”苏以曼把箱子盖上，打算给这个恐吓她的人一次机会。

　　保安大叔不理解苏以曼为什么要包庇这种人，苦口婆心地劝道：“苏小姐，这种事情可不能算的啊，这次是死老鼠，万一下次是毒药可怎么好。听我一句劝，还是早把这人找出来才好。”

　　苏以曼舒展开之前紧皱的眉头，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有一些眉目了，只是暂时不报警而已。”

　　保安大叔摇摇头，“你这丫头也是心大，一个人在外面，什么事都要十二分注意才行。那既然不报警，这箱老鼠你打算怎么办？”

　　苏以曼思考了一下，掏出手机，把箱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拍了一遍，然后就要去捧盒子，顺口回答道：“扔了。”

　　保安大叔见状，上前把箱子夺了过来。

　　“交给我处理吧，我让清洁工带出去，你别弄脏手了。”

　　苏以曼感激地朝保安大叔笑了笑，“谢谢了。”

　　出了保安室，苏以曼翻看手机里刚刚拍下的照片，心情难免有些沉重。是有多讨厌她，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就在这时，小区花墙外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嚓”声。

　　苏以曼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相机快门的声音。她赶忙往周围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有人，花墙又太过厚密，看不到外面，而且声音很快就停下来了，因此她没再多做停留，拢了拢外套，快步往家走去。

　　回到家里，苏以曼收拾了心情，倒了一杯咖啡，一面背台词，一面逐句逐句地对着镜子练习。因为是古装剧，台词有些拗口，苏以曼着实费了不少功夫，等再抬头时，又已经到了傍晚。

　　苏以曼扶着脖子转了转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靠在椅子上看着落地窗外那些大楼里陆陆续续亮起的灯，突然有些落寞。

　　曾几何时，自己也身处在那样的幸福里。

　　苏以曼的父亲是个挺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从她记事起，父亲就一直是为富豪们设计房屋的，而她的母亲，过去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舞蹈老师，这还是听外婆说的。

　　相对于苏父的自信张扬，苏母十分沉稳寡言，结婚以后就成了全职主妇，负责照顾家庭，很少提起自己的事。

　　苏以曼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到了傍晚吃饭时间就能准时到家，而母亲则早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餐桌上，父亲会把白天遇到的趣事绘声绘色地说给她们听，惹得她们笑个不停。

　　这是她脑海里最温暖的回忆。

　　可是这种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后来苏以曼上学了，父亲开始晚归，身上总带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有时还会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也不会跟她们母女俩多说什么，要么倒头就睡，要么自言自语地抱怨工作辛苦没人能帮得上忙。

　　母亲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少，但只要是苏以曼捧回奖状，母亲还是会笑得很灿烂。于是苏以曼为了哄母亲开心，学习十分用功，成绩总是年级前列。

　　可就算她考成个状元，也不能改变什么。父亲后来甚至彻夜不归，而母亲也从没有笑容变成了以泪洗面，她常常在半夜被父母的争吵声吵醒。

　　再后来，苏以曼看到了一生之中最恶心的一幕。

　　一个炎热的午后，因为痛经请假提前回家的她，看到在家中客厅里两条丑陋的躯体纠缠在一起，他们身上的衣服如同他们的脸面一样，丢得到处都是，被他们自己来回踩踏。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她的父亲，而另一个女人，她在父亲办公室里见过。

　　她的世界从那时起，就坍塌了大半，至今仍是一片废墟。她质问过父亲，为什么要背叛母亲，为什么要背叛这个家，但父亲只用了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她曾经以为父母之间的爱情，是钻石，美丽耀眼，而且无坚不摧。谁知到头来，那只是个打磨得像钻石的冰块，压根就不需要什么东西来破坏，太阳一出来，它自己就消融殆尽了。

　　而苏以曼的噩梦远不止于此。

　　在她高考结束回到家的那天，大老远就看滚滚黑烟从她家的方向冒起来，焦味弥散在四周。苏以曼顶着难闻的气味跑了过去，刺进她眼睛里的，是笼罩着她们家别墅的冲天火光。

　　苏以曼至今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混混沌沌地被带到停尸间认领父母遗体的，只记得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母亲哪个是父亲，因为他们都蜷成诡异的姿势，辨不出身高，而且黑得一塌糊涂，也看不出样貌。

　　这场事故最终被定性成了意外，苏以曼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因为其他任何可能对她来说都是无比残忍的。

　　父亲给她留下了大笔的遗产，但她并没有动，全放到了外婆的名下，自己半工半读，完成了学业，并且学会放下这段回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外婆却认为她没放下，因为她变了，变得太冷静，已经冷过头了。

　　苏以曼倒觉得冷一些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难过了……

　　一段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苏以曼的思路，她从回忆里抽身出来，拿起旁边的手机，看都没看就接听了。

　　电话那头传来袁七七放肆的笑声。

　　“喂。苏姐，你看了最新一期《夺宝星多多》的粉丝拍的视频了吗？今天刚出的。你去看看离玄秋，这位姐姐太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