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灯人（gl）》马樱丹

8、未遂

　　我舒服地躺在贵妃塌上，老太太枯槁的身体平放着，筋骨伸直，才让我微微舒服了几分。

　　我伸出手，扬了扬：“去，给我沏壶毛尖~”一旁因为照顾我而气鼓鼓的小丫头，听到总算可以出去溜达溜达，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我微笑，把另两个丫鬟也遣出去睡觉。

　　再从腰后摸出我藏了一天的白绫，蹑手蹑脚下榻，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昨夜里套过话了，说是后院有一处空地，空地正中一棵槐树，空地四面里里外外都少人走动，是上吊自杀的好去处。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终于可以摆脱这行尸走肉了，泪眼朦胧的我绕过环抱正中厢房的游廊，走过里三间外三间的屋院，总算是拐到了后院。我撑着膝盖，稳稳心神。还好到了，不然非得在半路上就断气不可。我三尺白绫一抛，恩，臂力还行，白绫稳稳当当地挂在枯枝上，打个结，好了~

　　在地府的时候没少见过吊死鬼，舌头伸老长，面色煞白，远远见着像是破布在树杈上飘，现在自己要当一次吊死鬼了，心里不免紧张。还好不是真的要当吊死鬼，还好，还好……

　　我把头往环上一套，踢掉脚下的矮凳，把自己，啊不，把这老太太挂在这环上，上吊。

　　意识朦朦胧胧，那种几百年来的飘飘忽忽的感觉，又快回来了。身下黄白之物都要淋漓而出之际，却听得耳边一声叫喊：

　　“等等！”

　　不对！

　　身子恍惚一轻，白绫的结忽地散开，被空气托着我就这么躺回了地上。

　　白绫勒得我脖子火辣辣的疼，我呛了口气，睁眼一看，居然是映湍，还一脸邪笑！

　　“你干嘛啊你，捣什么乱！”这映湍就爱坏我事儿，爱泼我冷水，平时我也就忍了，我这办差呢跟这儿搅什么局！

　　映湍不在意地瞥我，“要不是看大伙都忙着，我才不自告奋勇来帮你送信呢，早知道让你白忙活一趟，反正也没什么关系。”

　　什么跟什么啊，啊啊啊！

　　看着我的泪眼，映湍总算有了点良心，撩了撩曳地的黑裙，把我扶了起来。“南边正打仗呢，冤魂都在地府门口挤着，现在顾不着你，说是让你再迟几天死。”

　　搞什么鬼啊！这种事儿也能迟，合着那生死簿可以随便改的啊。

　　“那现在怎么办呐？！”经这么折腾一遭，我嗓子都哑了，可怜兮兮地望着映湍。

　　映湍倒是巧笑嫣然，“等着呗，等我送信来的时候，你再死。”

　　我：#￥%@#￥%@#￥%#@￥%

　　就这么，映湍用术法将我又送到了厢房里，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别走吧，反正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在这儿陪着我啊。”我还怕寂寞呢，这偌大的宅子，大晚上的我又睡不着觉，虽然我是鬼，但是还是怕。

　　映湍挑眉：“得了吧，又不会有鬼出来吓你。就算真的有，你就现出真身来，保准吓死他。”我咂舌：“我倒是想现出真身，我现在被锁在这老太太身体里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映湍道：“我忘了。”俯下身，“对了，你活了一天有什么感想呢。”

　　感想？我只有抱怨……

　　我撇嘴，算了算了，指望她铁定没用，还不如翻过身好好睡一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来了消息，还得死一次。

　　映湍伸手拿过一旁的锦被，盖在我身上：“好么好么，别不理我么，我过会儿就来看看你不行么。”

　　不行！

　　我继续背对着她，虽然明知道对付她最没用的就是撒娇。

　　“诶！”她大呵。

　　我赏脸给她，却只看见她朝门外光源走去。

　　末了顿住看看我，笑道：“别说，你当老太太还挺可爱的。”

　　可爱？可爱你来啊。

　　映湍前脚刚走，几个小丫鬟后脚跟了进来，“吃晚饭了，老夫人。”

　　唉，我需要饭来安慰~

　　吃到一半，那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躬身走了进来。朝我行了个礼，直起身说道：“老夫人，我是来报告这几日茶庄的情况的？”

　　我吞下粥，问道：“什么茶庄？”

　　管家瞪眼，我瞄见他手里的账簿。噢，大概这老太太生前掌管着茶庄吧。明白过来了，我放下筷子，说道：“我知道了，你报告吧。”

　　管家顺了口气，展开账簿：“正月二十一日始，因老夫人您……所以关了茶庄，一直到正月二十五才重新开张，茶庄里的开支还没统算。近日府里的收支大概如下……”

　　别折磨我，我最恨的就是算账了，特别是判官手里的那本账。

　　我赶紧道：“别念别念了，没什么奇怪的就行了，全念出来干嘛啊。”管家上前一步：“老夫人您吩咐的，每笔账的收支，包括时辰都要写明，以往每天报账都要报几个时辰。”

　　我泄气，这老太太疑心太重。连自己有没有儿子儿媳都记不清，还总记得钱的事。“没事，现在我没这么多讲究，你简单说说就可以下去了。”我也不待几天，乱来几天应该没事吧。

　　管家再上前，“老夫人……”

　　老夫人我现在要睡觉。

　　管家道：“老夫人，小的有一事。”

　　“什么事？”

　　“老夫人现在既已安然无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的日子定还长远。这为了办丧事过继的孙女，是不是可以……”

　　昨天那个翠儿？

　　我抬眼：“怎么了？”没事儿就让她好好呆着呗，过不了多久还得举牌位。管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小的在应家也有几十年了，从小的十几岁开始就跟着老爷，现在到老夫人您。这几十年小的自问是忠心耿耿，这翠儿一事，小的就算会被赶出着应府也要提。”

　　算了算了，看这架势我是睡不成了，索性听他讲。

　　“什么事你说吧，我不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