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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玻璃纸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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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深露姐,我需要一些钱。”
他是有些尴尬,但深露姐很大方,只是微笑:“上次给的花完了?需要多少?”
她说着将一张卡递给他:“最近公司有些周转不过来,这是我买衣服的钱,先凑合着用,等过了年,你再来找我。”
门铃声蓦地大作,深露姐的手一抖,卡掉在了地上。
深露姐将地上的卡拣起来,冲他一笑:“我去开门,你先坐着。”
他倒了杯水,然后深露姐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走了过来。
“许,你先去书房里躲躲,我,我有客人来了。”
那头,门铃声换做了敲门声。
真是够烦的。
“好。”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虽然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但还是乖乖地走向书房。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向后看一眼深露姐:“深露姐,如果有事,要叫我……”
话还没说完,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他下意识将深露姐抱在怀里。
“他就是你养的小白脸!老子的钱给你用来养小白脸!?”
简直是狂风暴雨的袭卷。
跟在那个叫嚣的人后面还有一大帮小混混。
有人一拳砸在他的面门上。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将深露姐远远推开:“姐,小心!”
身子砸向地面。
他只顾着看易深露有没有被伤及,没注意到身穿紧身皮夹克的块头男那一脚——势如破竹地踹向他的腹部。
他闷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涌向吼口,痛得几乎无知觉。
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有人扯着自己的头发把人拖向门外,深露姐的苦苦哀求,还有男人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孔。
他的瞳孔渐渐缩小,一切景象在视网膜上的投影都渐渐模糊。
……直到……
“你就是这么没用么。”
他头疼欲裂,睁开双眼,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泼了一脸的水。
第一眼便瞧见,离自己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修长的手指,轻轻抹掉唇下的血渍。
凌乱的发丝低低掩住他的双眸,但他明白,那里面掩藏的暴戾与杀气。
清冷的肌肤上,也浓墨重彩地添上几笔淤痕与伤口。
果然很重口味。
他来不及思前想后,将昏迷之前的群欧与眼前受伤的乖乖牌联系在一起。
林以筝轻蔑地笑:“才三拳两脚就把你给打趴了,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跟着秀爷那么久。”
他环视一周。
这是深露姐家楼下的花园。
身边的草坪还有重物蹂躏挤压的痕迹,显然经过一场不大不小的火拼。
看来是这个深藏不露的乖乖牌帮的自己。
他的脑袋好乱,这个林以筝显然不如他表面的那样简单,然而他已无力去思考他的背景——深露姐丈夫的来头不小,一穷二白的他根本无力支架;如果他想搞死自己,除非去找秀爷帮忙,否则必死无疑;而母亲的病还需要那么多的钱,假如死了,她该怎么办?
他疲倦地闭上双眼。
其实睁眼与闭眼又有什么区别?
我所面临的,是一样的黑暗。
“可别睡着了。”有人捏住了他的下巴。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对付易深露和她的老公?”
他不理会。
捏在他下巴的力道加重,简直疼得他以为这个人要捏碎了自己的下巴。
他不爽地睁眼:“你烦不烦,老子的事,你管不着。”
林以筝轻笑:“还有你母亲的医药费。”
他还来不及反应。
只见林以筝起身,纤细的身子投影出巨大的影子,将自己笼罩。
“只要,你做我的男人,那,这一切,你都不用担心。”
[4]
即使夏天仍然穿着的冬天校服,别人以为是装酷,只有他知道,他只买两套校服,夏天穿着会有点热,但是省钱。
放学后总是孤身一人回家,好几次,即使下雨,也不坐公交车,其实家离学校有5站那么远。
其实,一次公交车,只要一元钱,即使省下来也不见得会有多么大的作用。可是,你知道么,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展开联想,一元钱可以买几把的小白菜,几斤的米,几个馒头;多坐几次公车,还会浪费几斤的猪肉,几片药片,几次CT……
这种节省的观念已经潜移默化,根深蒂固。
以至于,他在权量了几块肥皂哪块的性价比更实惠而遭到林以筝的调笑时,可以淡淡的说,你没有穷过,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总是第一个到校,最后一个离开,虽然经常上课到一半就被几通电话给叫了出去,学习也从刚开学的年段第二,落到了年段前六十。
你会发现50米短跑他是最后一个,然而2万米的长跑,他却会是第一个跑完全程的。
他跟着林以筝,已经两个月。
他知道他依然是他。
只不过外人眼里,他却明显发生了改变——洗得发白的淡兰色长袖校服的衣摆下,时常掀起里衣的一小角,或真丝或布绒,格调与品质不容质疑地高雅。
放学路上,偶尔冒出一些低调的黑色小轿车,牌子各有不同,但是总会载着他扬长而去。
他的学习渐渐起色,最近一次月考,他又是年段第二了。
他开始参加社团,英语社和电视台,高一期末,他被推选为电视台台长,和英语社副社长。
剪去原本显得颓废而冗杂的头发,熠熠的短发,有让人无法直视的魄力与光彩。
这样的他,与之前那个阴郁、与□□不清不楚、甚至怪异的许戈,判若两人。
“有人送情书?”
走廊,冬天的雨淅沥沥。
阳光,穿过珠帘玉箔的雨丝,投射在林以筝的如同海面上的鸥翼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变幻着光影。
他双手搁在栏杆上,微微弓着背。
他没有看许戈,眼光停在操场上连绵的凤凰树。
许戈将信对折,收进口袋,显得既不在意也不随意:“隔壁班的。”
“今天放学,我们去看电影吧。”
风轻轻吹,他看见林以筝额前的发丝略略湿了。
他轻轻扯了扯林以筝:“有雨。”
他放手,然后僵硬地说:“我得去看我妈。”
他冷冷地面对着操场:“我要和你一起去。”
太阳穴微微地抽搐。
两个月来,他帮他支付掉母亲所有的医药费,帮他摆脱秀爷的控制,解决易深露丈夫这个大麻烦。
然而这一切都是不动声色的,他没有更近地靠近他。
他身后的巨大权力的光芒,将自己投射成一个小小的卑微的黑点。
他冷笑:“算了吧,林大少爷,你终于憋不住了?你是要老子的身子还是要老子的心呢?别苦哈哈地像个娘们,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要给老子卖命的,钱我有了会还你,但是要老子给你当狗——没门!”
林以筝一把扯住要离开的许戈:“为什么易深露可以,我不可以。”
他的心微微一疼。
他还记得——
某个阳光的早晨,他醒来,闻到一股饭香。
走到厨房,里面有一个忙碌的身影。
然后她转头,清雅的面容上绽开一抹淡淡的笑:“起床了?”
好象行走了那么久,一身的疲倦,都被眼前的这个女人收拾干净了。
就在那个早晨,他轻轻地爱上了她。
“是为了你的自尊么?”
林以筝的声音将他扯出记忆的旋涡。
他有些慌乱地躲开开林以筝咄咄逼人的眼神。
他却被他紧紧拥进了怀里。
“跟我在一起吧。”林以筝紧紧闭上双眼:“我会给你一切,我不会让你难过。”
“靠,这么多人,你要老子作死啊。”
林以筝一下笑出声:“怎么连方言都出来了?”
总之,他们是正式地在一起了。
然而他还是没让林以筝陪他一起去医院看母亲。
他知道,如果让林以筝看到他母亲,他不会继续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