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拢慢捻》楠阿珠

13、第十三章 十八十九（12）

　　这部剧边拍边播，拍摄节奏很快，入组后蔚晚的第一场戏就是跟岑鑫的一场大戏。

　　--十六岁的程锦愿把周钦如带到桥头，为了甩开他跑去学堂听课，骗他自己去给她买糖葫芦，让他站在原地不动，周钦如就傻傻地站在雨中等了一天，后面受风寒哮喘发作，差点丢了性命。

　　这个阶段的程锦愿对周钦如的情感更多的是埋怨和嫌恶，如果没有他，她不会像货物一样被送到周家，不会每天像丫鬟一样围在他身边连去学堂上学的机会也被剥夺，她以为自己不在乎周钦如，但在听到习惯性封闭自我的他对她下意识的维护后，她的心渐渐软化，这里也是程锦愿对周钦如情感的转折。

　　从化妆间出来，蔚晚刚好撞见岑鑫，他头发最终还是染回了黑色，换上了民国少爷的长衫。
　　他肤色白净，五官立体，乔盛作为导演阅人无数，自然明白自己儿子这张脸有多上镜，也难怪一直不放弃让他成为演员。

　　他也见到了蔚晚，瞥过一眼，无视，然后擦肩而过。

　　蔚晚并不在意，不过是拍戏的搭档，在镜头下能把作品演好，镜头之外，一直当陌生人又如何。
　　可惜拍摄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岑鑫，你能不能找对情绪？还有台词，你嘴里含了东西吗？连台词都说不清楚！”

　　乔导以高标准在圈内著名，对自己儿子更是挑剔，在以岑鑫为理由喊完第十次Cut后，他终于爆发了。

　　“乔导，我演不了，你另请高明！”
　　父子俩脾气如出一辙，谁也不愿意退让。
　　岑鑫说完把藏在袖口里的剧本扔到地上，直接走人，旁边候着的团队工作人员又是撑伞又是递水地跟了下去。

　　乔导被气得要吃速效救心丸，摄制组那边一团混乱，副导演心累地宣布这场戏中断拍摄，场地的人也渐渐散了。

　　天空开始下雨，蔚晚长叹口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好像没人在意作为另一个主角的自己，为了准备这场戏昨晚熬到几点，她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甚至只说出口一句。

　　雨水变大，蔚晚赶紧提起蓝色袄裙的裙摆，怕雨水弄脏了漂亮的水蓝色，准备跑到亭子里躲雨，余光却瞥见岑鑫刚才扔下的一页剧本。
　　她捡起，坐在亭子里，望着外面连绵的雨，想起当初拿下第一时赵雅安老师的话：“个人的成就固然重要，但也要记住，戏剧从来不是独善其身的艺术，你要明白你搭档的所思所想，这样你们之间的化学反应才足以满足观众的期待。”

　　蔚晚拿出手机，第一次在搜索框认真输入岑鑫的名字。
　　*
　　傍晚时分，已经雨过天晴，天边的火烧云绚烂至极。
　　岑鑫坐进房车里，闹着要离开古镇，车门外他的经纪人和助理焦头烂额。

　　“怎么办啊赵哥，鑫哥罢演了，祁安的违约金可不少。”
　　经纪人赵大壮怒目。
　　“这是违约金的问题吗？得罪老爷子阿鑫以后还能在圈里混吗？”

　　“我能进去跟他说几句话吗？关于这部剧的。”

　　他们焦头烂额时，一个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们转身看到刚才跟岑鑫搭戏的女演员，震惊过后，连忙开了门。
　　“可以可以，鑫哥就在里面。”

　　她进去后，外面的两人还有一种置身梦中的不真实。
　　“这姑娘还挺有胆量，敢在这种时候去找鑫哥，不会被扔出来吧。”
　　“闭嘴，现在这种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蔚晚进去时他坐在后面看剧，走近才发现，他看的竟然是纪录片。

　　下一秒他就把屏幕熄了，皱眉，极不高兴地盯着她。
　　“你来干什么，我跟你很熟吗？”

　　她坐下，大方回以笑容。
　　“看来你还记得我是谁，我很高兴。”
　　“我想跟你谈谈，我们俩是搭档，后面还要一起拍很多场戏，不能每次都这样不欢而散。”

　　他冷笑：“你想错了，我不会也不想再演下去，剧组很快会找新的演员，那才是你的搭档。”

　　“是吗？”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展开，正是他上午扔掉的那页剧本，上面被各种彩笔勾画的痕迹已经被雨水浸湿，“你如果一开始不想好好演下去，就不会这么用心地看剧本。”
　　“你应该也发现了，编剧在原著基础上对周钦如这个角色有所润色，他不是单纯的痴傻，更像是自闭症患者，只是那个年代的人对自闭症没有认知。”
　　“所以你才会看关于自闭症患者的纪录片。”

　　听完她的话，岑鑫眼中闪过意外，有些坐不住了。

　　“所以呢，凭借这些你自以为是地想说些什么？”他抬头，这次看向她的眼神颇为凌厉，更像是气急败坏的防卫。

　　“岑鑫，你不讨厌演戏，你讨厌的只是乔导对你的否定。”
　　“我们努力把戏演好，让乔导看到你的能力和努力行吗？”

　　一瞬失神后，他又恢复了那种无所谓的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看她像在看一个笑话。
　　“乔盛让你来的吧，给了你多少好处，加戏，还是升角？”
　　“给你两分钟滚出我车里，别让我叫人撵你。”

　　蔚晚不动，目光坦然，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你是体验派创作，没错吧？”

　　“什么？”他不解她转移的话题。

　　“我听完了你所有的歌，也看过你所有的微博，你会根据你一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赋予一个第一人称的角色，写1-2首歌对吧？”
　　“这也是你的作品风格迥异的原因，但一旦代入你微博所记录的故事，每一首歌都很精彩。”

　　“之前给我培训的老师教过我，对于我这种非科班新人，刚开始演戏时体验派是唯一的解。”
　　“你不想试试吗？不因为乔导过分排斥，真正通过演戏去体验不同的人生。”

　　他愣住，意外她会提到他的音乐，一时无言。
　　“我走了，如果你想清楚了，明天早上七点我在西北角的小茶馆等你对戏。”
　　*
　　初春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湿润，晨雾给这座小镇添上一层朦胧的滤镜，踩上石板路的青苔，整个人如同置身云间。
　　被手表的十个闹钟吵醒，岑鑫顶着凌乱的发型借着手机的光亮辨别前往茶馆的路，痛苦写在脸上。

　　“对戏有必要约这么早的时间吗？”
　　他边走边埋怨。

　　茶馆老板的吆喝声传来，热茶汤的腾腾热气融化了雾霭，岑鑫得以窥见二楼转角那一抹倩影。

　　蔚晚没穿戏装，简单的卫衣卫裤，外面套上一件oversize的冲锋衣，高马尾，黑眼圈暴露了她素面朝天的事实，在等他的间隙还不忘借助墙壁压腿练功。
　　朴素得不像个女明星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但确实，那张脸又过分出众了，昨天她换上蓝色袄裙，俗气的双马尾也掩盖不了她的灵秀。他助理见完一面念念不忘马上去网上查她的资料，结果除了显示是祁安新人外没有一点多余的消息。

　　岑鑫十七岁就出道了，在圈里这三年也算是什么人都见过，他第一印象以为蔚晚是背景强大的关系户，昨天闯进他车里闹一遭，倒让他刮目相看。
　　至少是个胆子大的关系户。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茶馆里的早点我各点了一样，茶是老板推荐的茉莉花茶。”

　　他摘下鸭舌帽和口罩，一脸没睡够的不耐。
　　“不用，我不喝茶，也不吃这种高糖高脂的东西。”
　　“我的时间很宝贵，直接开始吧。”

　　“行。”蔚晚倒乐意，她也不稀得哄着这位大少爷。

　　对戏花了一个小时，结束时太阳刚好完全升起，古镇也拨开云雾，重现明朗。

　　整个过程比她想象中顺利，他们虽然都是新人，但悟性不差。他没受过正统的演技训练，蔚晚能在台词和情绪上稍加指点。她在镜头前的经验生疏，他能在节奏上进行适当把控。
　　看完Pad录下的最后一遍，蔚晚满意地点头。

　　“挺好的，是我想象中周钦如的样子。”
　　她笑眼盈盈，不吝啬对他的夸赞，激动时给他竖起大拇指。

　　风吹散她的发，晨光落在她长睫，和煦的暖意落进她眉眼，看得人暖洋洋的。

　　岑鑫后退一步，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你可不像我心里的程锦愿。”

　　蔚晚笑，也不恼，单手捞过挎包，边后退边挥手告别。
　　“那我以后努力吧。”

　　“这么早你又急着去哪？”他追问。

　　“不早了，都快八点半了，今天男女主的第一场戏九点开始，现在过去能听到乔导讲戏，你去吗？”

　　“不去！”
　　果断拒绝，他冷哼，谁爱听那个老头唠叨。

　　助理的电话刚好打来，岑鑫接通后准备离开，转身时看到她坐过的地方有个袋子，像是她落下的。
　　打开一看，他愣在原地。

　　“鑫哥鑫哥，要我开车来接你吗？”
　　“鑫哥鑫哥？”

　　过了好久他才回复，语调完全变了。
　　“不用，我直接走去片场，你们上午放半天假吧。”

　　说完，电话挂了。

　　小助理被吓坏了，赶紧找经纪人求助。
　　“赵哥，鑫哥没事吧？”

　　毕竟这是个路程超过300米都嫌远的活祖宗。

　　赵大壮思忖片刻，激动地鼓掌。
　　“看来他这次的搭档不但能镇住他还能给他顺毛啊，之前的不是被气哭就是罢演，我觉得咱阿鑫这次进军影视圈有戏了！”

　　苏总下章要来找存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