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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魔法师因祸离家门 ...

  •   陈了了做了个梦。
      梦里有蘑菇和牛奶,他们手拉手一起跳着舞,从树屋的最低处跳到最高处,然后一下跳进云层,云层抱起来的感觉相当温暖,但还没等他抱多久,云层便被风吹开,他一下子掉了下去。
      然后黑夜中忽然炸起一阵炮火声,陈了了看到一连串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叫嚣着,追着他跑,说要把他吃掉,每天让他在他们肚子里听自己爆炸的声音。
      陈了了跑啊跑啊,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在马上要被追到的时候,鼻尖传来呛人的气味,还有低沉的话语声。

      “坎卡佩,我告诉过你不要乱动厨房。”
      声音中带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陈了了顶着一头鸡毛一样散乱的头发,一边咳嗽,一边睡眼朦胧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朝味道来源处看去,却见什么东西扑腾着翅膀从厨房里窜出来,那是一只漂亮的虎皮鹦鹉,身上带着五彩的花纹,唯一突兀的地方就是那略显焦黑的翅尖与脑门上一撮稀疏泛着肉色的秃毛。
      “喔,喔——有客人——漂亮的客人——给客人上菜咯——”

      鹦鹉飞速从厨房内窜出来,落在陈了了的肩膀上,然后他身上的颜色竟然发生转变,与陈了了的融为一体。
      这貌似还是一只变色鹦鹉。

      黄金瞳的巫师从厨房内踱步出来,他的脸依然精致好看,视线扫过,让人有被巨龙盯着的错觉,然而转移到脖颈底下的部分,便不免有些狼狈,上下粘满了沙拉酱,那件黑色朴素的袍子此刻俨然变成了万圣节上最调皮的小孩会穿的那种款式,显得他没有昨晚那么没人情味。

      “坎卡佩——”
      他站在门边,一字一顿地警告道。

      “安格,笨,安格·怀森特,笨小子——”
      鹦鹉躲在陈了了肩上,发出花腔一般的叫声。

      这下陈了了知道眼前巫师的名字叫做安格·怀森特了,他佩服自己肩膀上鹦鹉的勇气,竟然敢挑衅这个大魔王,只是他有些担心作为它落脚凳的自己会不会被无辜波及。

      名叫安格的巫师掏出短木杖,咻地指向鹦鹉,陈了了屏住呼吸,下意识腾挪,好在他的运气没有那么差,安格的术法显然也非常精准,霎时间鹦鹉就像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失去了所有声音。
      “这是对你的惩罚,”安格冷漠道,“给我去好好思过。”

      鹦鹉在空中打着翅膀,呜呜地发出些许声音,似乎在谴责主人的残忍,但主人并未理会他半分,于是他只能飞到自己的鸟笼里泄愤式地洗澡,将水泼得满地毯都是。
      “如果你再甩你的屁股,小心我拔光你的毛,看你拿什么出去花枝招展。”

      鹦鹉哆嗦了一下,委委屈屈地缩到角落。

      陈了了目睹一整场闹剧,从发生到结束,好像弹指一挥间,不得不感慨大魔王威压之盛,同时又觉得安格与鹦鹉的相处方式就好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和一个普通的儿子,相互之间组成某种跨物种的亲情,并且这种亲情还十分变扭,比起小学鸡吵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对于鹦鹉被训到自闭这件事本身,他竟然莫名感觉到一丝平衡,不只有他一个人被大魔王的淫威压得抬不直腰,这好歹让他躺平任嘲的举动没有那么突兀。
      嗯,他知道这只是阿q精神,可耻,但有用。

      “先去吃饭,等一下,让坎卡佩带你转一圈。”
      大魔王说的话像是客人到主人家暂住一段时间,主人暂时有事要去忙了,请家里的小孩带客人熟悉环境,可是天杀的,他可是被绑架过来的啊。
      虽然,他也救了自己,但这并不能抹除他对自己具有犯罪动机的事实。

      窗外的阳光照射在绿叶上,投下清澈而温暖的光芒,照得银发而不张嘴的安格像一个无害的天使,谁能想到昨天晚上他还曾经想要把自己杀死,并且展露出自己杀神的一面,难道说,只是白天黑夜的转换就能让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变化吗,陈了了一时觉得自己从一个世界跃进了另一个世界,有种云里雾里的恍惚感。
      但是陈了了被他提醒以后,肚子已经很饿了,按照太阳光照的亮度和他的本能反应,似乎也到了该吃东西的时候。

      安格看着他,以为他是因为语言不通而发起呆来,蹙眉道:“我忘了你听不懂话。”
      什么叫听不懂话,说得好像他是个傻子一样。陈了了眨了眨眼。
      安格关注到他的微表情,不置可否,只是轻挥短木杖,将一盆又一盆食物流水一般送出来,放在餐桌上,一部分则留在备餐台,然后在空中留下一道光芒凝聚的指引箭头,尔后黑着脸,拽着自己完全变脏的魔法袍,匆匆往二楼冲去。

      陈了了走近备餐台,透过窗棂,看到厨房内部四周爆炸一般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安格竟然没有把这里清理干净,也没有第一时间用清洁魔咒把自己清理干净,或许是由于坎卡佩的破坏能力过于强大,超过了清理魔咒能处理的极限。

      他晃晃脑袋,慢悠悠走到餐桌前,那里已经有人替他整齐地摆好了刀叉,桌子的正对面,还有另外一套餐具。陈了了不经常吃西餐,不太熟悉刀叉的握法,凭借着记忆里遥远的一点印象拿了起来,然后认真分辨起餐桌上的每一种食物。
      唔,蔬菜胡萝卜汤,蔬菜包,蔬菜汁,青菜拌青豆,蘑菇炖卷心,每一道菜的边缘还点缀上几朵鲜花。
      这是一场维生素e狂欢盛宴,兼,减肥人士狂喜餐,陈了了心想,对于一个绑架受害者来说,包吃包住,还能有这样的早餐,实在已经算不错的待遇。

      陈了了很知足,只是一整桌的素菜还是让他有些困惑。如今,一整桌的食物都是素菜的人家,大致分为两种情况,一,他家是素食爱好者;二,他家没有买荤菜的钱。

      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但陈了了暂时只想到这两个,他觉得安格看起来不像是没有钱的样子,而且能把素菜做得如此花哨,嗯,是精致的富贵闲人会干出来的事。
      但是安格住的小木屋,虽然称得上温暖舒适,却并不能算是精细富丽,四目望去,地上的毯子是清一色的棱格花纹,墙壁上没有壁画,书架上只有零星几本书,屋内的家具都像是什么人用木板直接拼接在一起的,整齐,但单调,唯一算得上值钱的或许就是柔软的沙发,但是它也已经很陈旧了。
      或许,这个巫师只是本身长得很贵,陈了了心想。

      片刻后他看到很贵的巫师怒气冲冲地从二楼奔走下来,又拐进另一个紧闭的房间,他甚至没有开门,门就在他面前主动打开。
      而他身上依然穿着那件并未清洗的服装。

      ——难道说,他是找不到可以换洗的衣服了?
      陈了了开始思考,昨天晚上他其实就注意到,安格的法袍破破烂烂,显然是经年已久,有可能他真的只有这一件衣服。

      直到走到陈了了面前,安格依然穿着他那件泼洒了黄油和芝士的黑袍。
      “你为什么这样握刀叉?”
      安格蹙眉问道,他身上传来某种,应该是黄油和芝士的气味。
      陈了了努力把思路从巫师的黑袍上拉回来,看向自己握刀的手。曾经,他学握筷子的时候,母亲让自己夹黄豆,体验正宗拿筷子姿势在高难度操作中的妙用,然而,陈了了依然用自己生而有之的手势将黄豆一枚一枚地拾了起来,自那以后,母亲便不再强求他改手势。

      然而安格显然不知道这点,他仿佛看不下去,离陈了了更近。
      陈了了往椅子里缩,没有逃掉他的亲自教导,生无可恋地感受手里传来的动静,那种人为恶龙我为仓鼠的卑微感又一次浮现心头。
      他顺从地摆好手势,试图用快速的规范学习换回合适的社交距离,他做得不错,但很快,又会不自觉变回原先的手势。

      安格调整了好几次,陈了了每一回都自顾自地用回原先的姿势,如同千年的老顽固,安格失败了数次,不再尝试,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很难理解陈了了为什么连这都学不会。
      他盯着陈了了。
      陈了了悄悄看他。
      不要再做无谓的尝试了,少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习惯呀,你有没有,哦,你肯定没有听过我们有一句老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安格确实没有再尝试。
      他最后看了陈了了一眼,似乎在质疑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愚钝,然后端坐到餐桌的另一边,拿起刀叉开始吃饭,用餐动作精致机械地如同一个假人。然而他身上穿的衣裳又实在让人出戏,导致陈了了很想委婉地问一问他,这衣服究竟能不能清洗,顺带再问问您老人家到底把我拐到这个地方做什么,究竟还有没有把我做成药材的打算,又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但是实际上那种他能听懂的语言,他只会听,并不能说。
      所以他只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看着安格。
      安格吃得优雅,但是很快。他从容地拿起方巾擦了擦嘴,抬眸向陈了了:“你想说什么?”
      陈了了:……
      安格紧接着说:“你既不会法术,又不会说话,现在竟然连吃饭都不会,只会呆呆看着别人,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这样没用。”
      陈了了沉默,他不过是一只来自异世的阿宅仓鼠,请不要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装作迷惑听不懂的样子,歪了歪头,朝安格看去。
      安格拿着刀叉,悬在半空,似乎有点质疑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听不懂话的呆子说这些,而后冷哼一声,继续低头用餐。
      陈了了:行,我吃,不看你了。
      他低头埋头苦吃起来,一只仓鼠如果诚心诚意想要进食,那么速度还是很快的。

      直到安格匆匆忙忙出门,他才抬起头。
      对方走得十分匆忙,什么交代也没留下,也不知道是为了处理衣物,还是别的什么,比如说去找那群玫瑰的母亲三申五令要做好家庭教育?嗯……有点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他盯着沙发上一个破边的地方,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然后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昨晚似乎是在地毯上睡着的。

      但却在沙发上醒来,而且还活着,身上也变得很干净,现在正在吃早餐,方才还接受了房屋主人的刀叉用法训练。
      陈了了有点茫然。

      在他右后方,笼内的鹦鹉歪了歪脑袋,眼珠子转动,活泼地观察着正在一边吃饭一边走神的人类。见到碗见底,人起身,它马上扑腾着翅膀朝陈了了飞了过去,朝他展示自己翅膀内侧鲜艳柔软的羽毛。
      陈了了从沉思中惊醒,目光被吸引向眼前这只努力卖弄的小鸟。他似乎不仅受这个世界一般人类的喜爱,还受到各种动植物的喜爱,比如说拍卖行行长的乌鸦,又比如说眼下这只看起来就冒着股鬼精灵劲的鹦鹉。
      可能唯一的例外是鹦鹉那奇怪的主人。

      鹦鹉跳得很卖力,它的脑袋时而向左边晃晃,时而像右边晃晃,好像舞池中的男士正在耀武扬威地邀舞。
      “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漂亮,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鹦鹉。”陈了了乐道。
      鹦鹉听出他在夸奖自己,便更高兴,一边飞舞一边围着他转圈圈。又转了几圈后,他拐了个弯,飞向门口。

      “你是希望我跟你走吗?”

      鹦鹉在空中旋飞出一个八字,似乎在应和陈了了的疑问。
      陈了了犹豫了片刻,决定跟着它向前。鹦鹉的机智证明了它有做向导的能力,它很通人性,且貌似具有极强的语言学习能力,陈了了和它打着手势说了几句话以后,便能逐渐清晰地理解他的话语,假以时日,他说不定还能充当自己和安格之间的即时翻译员——甚至今天回去,他就能翻译一些简单的话语。

      鹦鹉带他走的地方并不多,景致变化也不大,主要是在警告他丛林迷宫中设置的陷阱。

      显然安格考虑到了他的安全问题,尽管他作为囚徒,并不为此感到庆幸,他不知道巫师留下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想把他做成药材,还是有别的原因?如果他身上没有对方觊觎的价值,他何苦养一个吃白饭的?

      好在鹦鹉十分饶舌,他没有精神去胡思乱想,只是一边看着路边的低矮植物,一边仔细记忆着行进路线,计划着未来有可能存在的逃脱。
      低矮灌木与高树共同组成迷宫,间或有浆果与野花点缀,有鹦鹉的带路,陈了了畅通无阻地在其中行进,隔着半人高的灌木,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着他,正当他准备打起精神去看时,鹦鹉吱哇乱叫,打搅了他的注意力。

      陈了了腾挪视线,看到鹦鹉好像一个柔软可以任人揉搓的牛皮筋一样在灌木的梢头扭动,甩动脑袋,然后浑身一僵,扑通一下坠下梢头,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就在陈了了担忧它是否身体不适时,他又扑腾一下站起来,如同小孩腹饥时一般用翅膀揉了揉肚子,然后扑通一下又倒了下去,在地面上艰难地打了几个滚,彻底地瘫了,一边翅膀还叠在肚皮上,一对好看的绿眼睛滴溜溜地冲着陈了了转。

      陈了了福至心灵,这位喜剧演员是饿了。
      “我们回去吃饭么?”陈了了比划道。
      鹦鹉摇头。
      “那,或许可以吃点树林里的果子?你知道哪些无毒吗?”陈了了小心翼翼道。
      鹦鹉点头,领着陈了了往旁边飞,二人找到了一丛茂密的浆果丛。
      虽然浆果很小,但是很多,填饱肚子以后,坎卡佩躺在原地,陷入睡眠,陈了了没有困意,于是四面看着,忽然注意到一株长得有些像铃铛的植物。

      铃花上沾染着露水,微带蓝色,高高挂在梢头,在这阳光正盛的午后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陈了了下意识屏住呼吸,踮起脚尖,轻轻碰了那铃铛一下。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了遥远的地方传来风铃的声响,露水随着花瓣的震颤滑到陈了了的额边,晶莹剔透,滑动了两下,然后消失不见。
      陈了了隐约觉得有什么融入了体内,有些慌张,但等待片刻后,预想中的缺胳膊少腿并没有发生,他也就放平了心态。

      他捎上睡得人事不知的鹦鹉,按照记忆的路线往回走,他的方向感还可以,准确地找到了树屋的位置,回到屋内,四下走了走,感觉有些无聊,于是把书架里的书拖出来看。
      第一本,上面画着个羊头,陈了了打开,扑面而来细细密密的蝇头小字。
      ……看不懂,过。
      换第二本。这次封面上是一只奇怪的生物,有着翅膀与很多眼睛,陈了了看着那眼睛觉得莫名熟悉,打开来,看了看,嗯,还是字。
      遂换第三本。第三本的封面上是星辰与大地,内容依然都是难以理解的文字,陈了了心平气静地合上,打开了第四本。
      第四本的封面看起来就很不友好,写着四个陈了了完全不理解的词汇,就在他做好了面对更多字符袭击的准备时,却诧异地发现,这本封面只有大字的书,竟然是一本绘本。

      他看起了书中的内容。
      最初,一轮月亮升上了夜空,给地面带来了无尽的阴暗与怪物,于是太阳用自己的光辉遮蔽了月亮,月亮很愤怒,于是把巨大的陨石砸向地面,打开一条长长的裂缝,之后,即使有太阳的光芒,裂缝里也会源源不断地跑出猛兽与怪物。地上的生灵非常害怕,于是祈求太阳,再一次降下他的光辉。
      太阳没有举动,只是降下了他的权能,并给人们以预言——在未来,将会有一位神的使者,带领你们恢复深渊。于是生灵们组建起光辉的队伍,高耸的建筑,以躲避深渊亲近太阳,在高高的塔尖上等待神使的来临。
      有一天,背后生着八翼的人从天而降,将袭击高塔的怪物们一网打尽,孩童们指着那八翼的人大叫,天使,天使,于是逐渐地,生灵们纷纷开始唤他大天使,并默认那就是太阳派来的神使。
      大天使多次在深渊中往返,终于,深渊被封闭了,怪物们也失去了力量的来源,人们欢欣雀跃,光辉队伍中的女子们纷纷向大天使献去鲜花与亲吻。

      陈了了津津有味地看着,虽说这设定早已被写烂,在他玩的游戏里就曾经见过,但如今,它毕竟是自己唯一的消遣娱乐。
      还没有翻到下一页,啪嗒,门开了。

      “坎卡佩。”
      安格走进房间,他身上穿了一件老式西装,手里拿着变得干净的黑色法袍,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鹦鹉殷勤地飞来,为他叼起法袍,准备往一旁的衣架飞,却还没扇动翅膀就被抓住。

      陈了了立起耳朵关注那边的动静,就像草原上的兔子时刻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却听到安格死水无波地说道:“我的格芬蓝铃蜜呢,你是不是偷偷吃了?”
      陈了了:……
      他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原来,那朵铃花上的露水是蜜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魔法师因祸离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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