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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荆轲刺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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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收到苏慕知的信件,久远的记忆回笼,想起当初自己武功并不高强却硬要护送燕丹回国时苏慕知帮忙引开秦宫中的守卫,这才让他有机会带燕丹出城。
而昔日好友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竟打算和自己一道准备刺杀秦王,让荆轲心情颇为复杂。刺秦本就是一去不复返的事情,自己去便是了,何必再赔上好友。
信里好友说不日就将抵达燕都,让自己务必等她一起。
夜长梦多,也避免消息继续走漏,他收拾好行囊,准备明日就出发。
谁料下午燕丹就找上门来。
“荆卿一直不曾动作,”燕丹迟疑地攥着桌布,眼中似有一汪清泉,“是不愿为本宫效力了吗?”
“绝非如此。”荆轲被燕丹疑心,纵心有不满,依旧恭敬:“在下只是在等待时机。”
“如今时机已到,荆卿再不出发,本宫都要怀疑荆卿是不是在哄本宫玩了……如若荆卿不愿意,本宫就先派秦武阳去吧。”燕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刺杀一事哪有先后?
荆轲脑仁突突地疼,才知道近来府中突然出现的秦武阳竟是燕丹招来送死的,被气得血气翻涌:“太子殿下这样派遣是什么意思?秦武阳不过一个孩子,他懂什么是杀人吗?”
“他懂。”燕丹无辜对上荆轲泛红的眼睛,“他杀了两个人,此番是自愿去赎罪的。”
荆轲的胸膛强烈起伏着,最终呼出一口气,尝试说服燕丹:“只顾去而不顾完成使命回来,那是没出息的小子。”
“武阳见过赵政。”燕丹说:“他在赵国时曾瞧过一眼,赵政诡计多端,有许多替身,你孤身前去,不好认出他。”
荆轲沉默片刻,终是没有反驳,他沉声道:“在下有一好友,不日将上门拜访,还请太子殿下帮在下和她说一声,在下已走了,让她不必挂念。”
“本宫会好好招待的。荆卿放心吧。”燕丹朝他扬起笑容。
“荆轲感念太子殿下之恩,无以为报,只愿太子如愿以偿。”荆轲扫了一眼燕丹的笑,竟觉得有些刺眼,又恍惚地把胡思乱想抛出脑后,没等太子回话,转身去提匣子和地图。
易水。
大风冰冷呼啸,乌云漫天,一行白衣立在易水旁,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些醉了。
“荆哥!这碗酒、我干了,我高渐离,会一辈子记得你!一辈子把你当大哥!”高渐离站得不稳,醉醺醺扶住荆轲的肩膀。
“多谢。”荆轲还要上路,没喝多少,只是觑着一直在喝酒从不瞧他的燕丹,眼底晦涩地闪过一丝不舍。
高渐离醉了,执竹尺击弦发音,醉得悲怆,醉得无奈,好像只要醒来兄弟依旧在身边陪他一起喝酒,手下乐音也跟着苍凉凄婉,比此刻沉闷的空气刺骨的易水更令人难以自控。
荆轲忍不住跟着唱起来,好似要把他的满腔情义都宣泄在易水中。
此后,他走的便是埋骨之路。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头也不回地走上马车,再也不看燕丹一眼。
秦国咸阳宫,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九宾依次站成一列。
荆轲捧着樊於期的首级,秦武阳捧着地图匣子,由迎宾赞礼的官员司仪施礼,并延引上殿。
走到殿前台阶下时,秦武阳看到赵政的面容,脸色突变,手不自觉发抖,害得地图匣子也发出碰撞的声音。
荆轲停下来,回头朝秦武阳安慰的笑,试图安抚他,也是想提醒他不可殿前失仪,却没料到他抖得更厉害了。
荆轲无奈,瞧着秦武阳是说不出话了,只好转头自己上前谢罪:“武阳这孩子生在北方,是蛮夷之地长大的粗野人,从来没有见过天子,如今一睹天子真言,被龙威所慑,这才害怕得发抖。还请大王不要被他扰了兴致,先让吾等能在大王面前献上地图和头颅才好。”
赵政听了荆轲一番话,对其略有改观,又饶有兴趣地盯着秦武阳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放过他,对荆轲说:“那便取武阳所拿的地图给孤瞧瞧。”
荆轲松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拍了秦武阳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从他手中取过地图,低头上前奉给赵政,却错过了秦武阳惊恐的眼神和试图拉他衣角阻止他的动作。
赵政取过地图,看着身边奉上地图却还不退下的荆轲,挑了挑眉,也不出声赶他,慢悠悠将地图卷展开。
图穷匕见,正如所料。
荆轲左手抓住赵政的袖子,右手夺过匕首就要往他心口刺去,却见赵政轻轻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把袖子扯断,侧身避过。
只是在外人看来,却像是赵政突然抽身跳起,无意间挣断衣袖,因为好运而堪堪躲过匕首。
“这匕首淬了毒吧。”赵政用只有荆轲才能听见的声音靠近他呓语:“应该还是见血封喉的毒,次非可要小心。”
荆轲一时恍惚,次非是他的字,已经多久没人这么叫过他了,如今世上还能这么叫他的,理应只有他的恩人了,顾不上继续行刺,脑中一直被忽略的线索串在一起,得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
他不敢去想。
可身体却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艰难地吐出两字:“燕、丹。”
“嗯。”赵政心情颇好地应下,抓住剑鞘,权当里头的剑不存在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绕着柱子跑。
底下的大臣们得了命令不敢妄动,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得呆在远处,连秦武阳都好生生在殿下继续抖着。
为确保安全,赵政昨日刚刚下令殿内守卫不准持兵器,有兵器的守卫又无令不得入殿。
荆轲下意识配合他演戏,脑中思绪变得明朗许多。
难怪,难怪他总觉得“燕丹”变了许多。
难怪“燕丹”不惜加快燕国灭完,也一心想杀了“赵政”。
原来是“赵政”鸠占鹊巢。
他颇为复杂地朝对面玩得开心的“赵政”看了一眼,趁着双方距离拉近时悄悄问:“……在燕国的是真正的赵政?”
“也不算。”“赵政”正要继续解释,侍医夏无且突然赶到殿内,抡起药袋就朝荆轲投去。
“赵政”只命令了殿内大臣们,倒是没有提前通知夏无且,他见荆轲正沉浸在震惊中怕是自己躲不过去,无奈用没断掉的袖袍挡住,拉着荆轲堪堪躲过药袋。
“大王,把剑推到背后!”夏无且声音太大,把荆轲都喊回神了,“赵政”想装没听见都难。
他只好敷衍地拔出剑,每一招看起来都险险让荆轲躲过,“燕国那位也是一个替身。我当年不过一个质子,死了也没人在乎,救下你之后赵政便把我弄成他的模样,培养我做他的替身帮他挡刀。后来我找机会杀了赵政,原想留下所有替身,他自请用我的面容替我承担燕国太子的责任,我便让他得以逃回燕国,倒是没想到把你一起放跑了。”
“…………”信息量太大,荆轲就像是突然重拾丢失宝物的孩子般手足无措,费力演出躲得艰难的样子,害怕匕首误伤,直接朝身后铜柱刺去,外人看来,却像是直冲赵政而去,“你也不怕我真想行刺。”荆轲见“赵政”是一点也不躲,心下又高兴又生气。
“你不会。”他开心地笑了两声,随后凑近低声失落道:“但没想到他最终想要的还是这个位置。”
荆轲不太懂怎么安慰人,只好实事求是:“没关系,你不会死的,他倒是命不久矣。”顿了片刻又道:“你们的容貌是怎么换的?”
“动刀。”他继续舞着剑花,想起些陈年烂帐,“赵政在赵国时不知遇上什么奇人,能通过动刀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却不能保证十成十的像,最多有七成。”
他又笑了笑,努了努嘴示意荆轲看向秦武阳:“此人怕是已经把赵政当年找的几个替身容貌都认了一遍,认出是我,才抖得不成样子。”
“很痛吧……对不起。”荆轲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不仅在儿时离真正的恩人远去,长大后有能力保护恩人了,却还差点伤到他。
“赵政”轻笑一声,“无碍。”他把袖子中逼真的血袋刺破,在荆轲身上伪装出八处创伤,笑得狡黠:“从今往后,荆轲就死了,闯秦殿,刺秦王,想必是可以流芳百世,名垂千古的,但我的次非还在,可他只能默默无闻地留在我身边,保护我不死在统一六国的道路上,你可愿意?”
“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