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见月明》麦子的诗

4、chapter4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温静姝的数学已经考到了102分。
　　和每天亲眼目睹太阳一点点从东方升起以及喝掉的将近二百块钱的浓缩咖啡相比，这点成绩不足挂齿。
　　记得有一天凌晨，温妈妈从房间出来起夜，经过温静姝的房门时，发现门缝里还透着护眼灯暖黄色的光。
　　她摁亮手机看了下时间：上午四点五十分。
　　温妈妈以为是温静姝忘了关灯，便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女儿披着衣服奋笔疾书的身影，以及散落一地的速溶咖啡包装，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咖啡味。
　　她知道女儿有洁癖，所以垃圾随意乱扔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彻底忙到忘我了。
　　温妈妈心疼地叹了口气，本想交代她赶紧睡觉，但不忍破坏女儿学习的热情，只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温静姝这样做的代价就是：脾肾巨亏，外加气血不足，硬生生被开了两千多块钱的中药回家熬……
　　后来她只能被迫早睡，但起的越来越早……
　　不过最令她开心的是，她在发成绩的第二天就去何慕宸家里把书都给搬了回来。

　　何慕宸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回来了，温静姝偷偷下楼买冰可乐的时候正巧和他打了个照面。
　　他拖着行李箱在她面前站定，少年气质儒雅又不失清冽，普普通通的军绿色棉服被他穿得好像走秀款，头发又长长了许多，盖住了他的剑眉，也将他眼里的锐气削弱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温静姝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
　　何慕宸趁她愣神之际，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冰可乐，仰头饮尽。
　　“哎！这我都喝过了……”
　　“女孩子少喝凉的，对身体不好。”何慕宸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易拉罐，在温静姝眼前晃了晃，随后扔进了垃圾桶。
　　温静姝气结，可奈何肉搏又打不过他，只能朝他不停地飞眼神刀。
　　“我连夜赶回来，都快累死了，等下上楼的时候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抬一下行李箱？”何慕宸无视了她哀怨的目光，打了个哈欠问温静姝。
　　温静姝无语，喝了她的可乐，还让她做苦力，今天下楼前真是忘看黄历了。
　　何慕宸家在温静姝家楼上，一个四楼一个三楼，温静姝双手拉着行李箱侧面的把手，何慕宸托着另一侧，二人慢慢走上台阶。
　　“你东西带的挺少啊，行李箱还挺轻！”温静姝说。
　　何慕宸点了点头，随后抬起胳膊擦了擦快要滴进眼睛里的汗。
　　“忘了问你了，竞赛排名怎么样？”温静姝问他。
　　“一等奖。”
　　“厉害。”
　　“多谢夸奖。”

　　“到了！那我先下去了！”温静姝和他告别后，转身就朝楼下走去。
　　“你也进来吧，估计这会儿，你爸妈都在我家里。”说罢，何慕宸便掏出钥匙开了门。
　　屋内，温家爸妈正和自己父母打着牌，看见儿子回来，何妈妈起身接过他的背包和行李箱，拿进屋里，温家父母也一起转过头朝他打招呼。
　　“阿宸回来啦？竞赛还顺利吗？”温妈妈柔声问她，是和平日里跟温静姝说话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刚刚还问你妈妈要不要接你，她问过了，说你已经和同学约好一起回来了，这我们才没去。”温爸爸也跟着说道。
　　“阿宸，肚子饿了吧？要不要我和你妈妈给你准备点夜宵吃？”温妈妈又问道。
　　“谢谢阿姨，不用麻烦了。”刚刚喝了那么一大罐可乐，现在他确实没什么食欲。
　　几个大人都围着何慕宸转，温静姝默默地换好脱鞋，在心里说了句“叔叔阿姨好”后，便轻车熟路坐在沙发上吃苹果。
　　听到客厅里传来咔吱咔吱的声音，温妈妈这才注意到自家女儿也跟过来了，转头冲温静姝喊：“吃完苹果就赶紧下去睡觉，别磨磨蹭蹭的。”
　　“哦。”温静姝用水果刀切掉坏的那一小块儿，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何慕宸走到她身边坐下，打开电视看NBA。
　　两个人明明挨得很近，却总感觉像刚认识似的，都一言不发，各干各的。
　　两位爸爸烟瘾犯了，穿上外套到楼下院儿里边抽烟边聊天去了。
　　“老陈啊，想当年俩孩子小时候，咱俩还给他们定过娃娃亲呢，后来他俩每天大眼瞪小眼，一点互动都没有，然后就不了了之了。”温妈妈插了块儿哈密瓜放进嘴里，看着沙发上的两个孩子感叹道。
　　“怎么不记得？你说咱们都是喜欢热闹的性格，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两个闷葫芦出来？”
　　“你有你家阿宸还不满足啊？这么优秀，而且男孩子嘛，性子内敛点也挺好。”
　　“哎呦喂，你有个这么文静的小棉袄才是有福呢！我就喜欢饱读诗书的女孩子！”
　　又开始商业互吹了……
　　而且……
　　温静姝偷偷打量了下何慕宸，一想到他那腹黑自大的样子，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内敛”这二字联系起来。
　　察觉到温静姝目光的何慕宸转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温静姝只好慌乱地转过头去，然后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上来回跑动的男人们，心想，要是让她这么运动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文艺汇演那天，温静姝还是固执地按计划请了假，先是去书店买了几套新到的数学高考模拟卷和专项训练，然后坐地铁去了图书馆。
　　比起自习室，她还是更喜欢图书馆，里面空调开的很足，而且学累了还可以去书架上找书看，对于温静姝来说简直是一种享受。
　　她反复练习着立体几何的几种常规题型，辅助线画了又擦，在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铅笔印。
　　此时的何慕宸坐在大礼堂里，戴着班上统一发放的荧光发箍，时不时朝着十九班的方向望过去，奈何昏暗的灯光影响视力，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温静姝的身影。
　　直到颁奖典礼开始，一班高高胖胖的班长很有自知之明地担心自己上去领奖有损于班级形象，于是推着何慕宸上台。
　　何慕宸略略一迟疑，然后不紧不慢走上了奖台。
　　因为此人大名在全校已经如雷贯耳：那个一边准备竞赛一边还能轻松拿下全校第一的大佬，而且正常理科学霸特有的鸡窝头，黑框眼镜，臃肿发福的身材，以及满脸的青春痘在他身上完全没有出现过，他就像上天都不忍破坏的精美艺术品般，明明是一排人站在奖台上，可聚光灯好像唯独打在了他的身上一般，叫人移不开眼。
　　台下已经有女生在激动地小声议论他，何慕宸面无表情地冲颁奖的领导鞠了一躬后，接过奖状下台。
　　路过十九班的时候，他又仔细看了一眼，还是没看见温静姝。
　　拒绝了班长一起去烧烤摊搓一顿的邀请后，何慕宸又在礼堂门前等了很久，然后骑上自行车回了家。
　　到家后，犹豫了许久，何慕宸还是给温静姝发了条短信：“你到家了吗？”
　　温静姝正坐在图书馆里捧着加了冰的茉莉花拿铁狠狠吸了一口，瞬间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后，于是继续低头和数学抗争到底。
　　她不知道，有个少年坐在房间里，手里的手机暗了又摁亮，可一直没有收到她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