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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林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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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空调声音突然暂停,那这个房间还不知道要何时才会有动静。
林初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下,她转过身,笔直地看向贺子荨,眼底的情绪先是从震惊再到不可置信。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贺子荨就是感觉到她的难过了。
没错,她惹的。
林初僵直了身子,尽量控制着情绪,她说:“贺子荨,你把我当什么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罪犯被判刑也不过如此了吧,心一截一截地凉了下去。
贺子荨指尖发颤,她不知道要怎么做解释,喉咙像被卡了刺,怎么都发不出声。
难过在她脸上都显得那么滑稽,这一刻,她就是罪人。
空气死寂了半晌,站着的人才缓缓起唇,音调似刀,一刀一刀的落在贺子荨心口,冷淡且决绝:“没错,我就是没了她快死,这样你满意了吗?”
对不起,这三个字的音节就像是此生最难以发出的音,贺子荨怎么都学不会说。
不理智占据了上风,两个人都在互相挑对方身上的软肋,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怎么伤害对方能更深。
林初眼底滑落一滴清泪,她粗鲁地用手抹掉,背对着贺子荨。
窗外日头旺盛,明明是艳阳天,可林初却觉得寒。
昨天是她登录那个微博账号的最后一次,那个曾经以为会是她和江亦清一辈子秘密基地的地方,那个装满了她过往回不去的时光的地方,终究是让她亲手毁了。
那个微博以《月光》开头,那就以《月光》结尾,林初想着总要对自己这几年的感情道个别吧。
从知道真相,到退出工作室,再到之后的回国,做这一切她都很冷静,林初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得很好,可以不畏惧谈论过去,可到底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不过也是肉|体凡胎,哪怕装得再像,还是会有露马脚的一天,就像刚刚,江亦清只不过是被简单地提及,她就崩溃了。
贺子荨把脸埋在手心,xiong膛因为情绪激动而起伏。她多想走过去同林初说声对不起,可脚就像是被戴了千斤重的脚镣怎么都提不起来。
心里一团糟,贺子荨觉得自己就该千刀万剐,就该凌迟处死。
她都做了什么???
一阵脚步声,从远及近再及远。
林初冲向了厕所,她现在情绪暴涨,需要一个空间。
贺子荨循声抬头,怕她做什么过激的事,心一紧,瞬间就站了起来,快步跟上去,却被拦在了门外。
“林初?”
贺子荨拍打着门,却无人回应。
洗手间传来水声。
贺子荨的理智也在一点一点被找回来,她知道怎么回事了。
里面传出了时断时续的哭声,连哗啦的水声都掩盖不住。
贺子荨心纠得慌,她失魂地倚在门身,身子不自觉地往下滑。里面的哭声每清晰一次,她的心就跟着抽痛一下。
这种感觉太艹蛋了。
她承认她就是鬼迷了心窍,就是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说出那样的混蛋话,她就是怕那个人一句话,林初又会走,而她却什么都不是。
贺子荨蹲在门口,手臂失力地搭在膝头,她烦躁地将头低埋,不知道先开哪句口。
是对不起,还是说我不是故意的。
里面的哭声越来越小,放水声骤然停下,门吧嗒一响,开了。
贺子荨慌慌站起来,因为蹲太久的缘故而眼前黑了一瞬。
但清晰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那双哭到猩红的眼。
贺子荨不计后果地拥住了面前的人。
“对不起。”她说。
贺子荨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伤害林初的凶手。
她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那么她一定会掐死当时的自己。
林初推开了贺子荨。
她眼底的漠然,让贺子荨不禁慌了神。
只见林初走向沙发,抄起落在上面的手机,又走过来,将手机里的内容摆在贺子荨面前。
就是那个微博小号。
但现在不同的是,里面的所有内容都已经删除。
贺子荨以为她是来质问的,可没想到林初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声音哽咽:“这是我曾经记录和她一起的号,我喜欢写东西,她就鼓励我做文案博主,但我却把它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里面有很多东西我很早以前就删了,直到昨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删掉了所有,那是我的过去,我得做个了断。”
林初仰头,尽量不让自己流泪。
“我喜欢了她6年,在一起了2年。”说到这她又解嘲似的笑了,“其实也算不上2年,至少后面半年我们都是在冷战,但我喜欢她啊,没办法啊,我就这么苦苦地耗着,直到最后我发现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天真的人,人家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罢了。”
至此,林初刚平复了一点的情绪又崩塌了,她不可遏制地再次哭出了声:“你知道吗?我们一起做的那首歌,是她用来怀念别人的,我他妈就是个傻子……”
后续林初已然溃不成声,她难受得几乎要弯下腰去,是贺子荨把她捞起来的。
她抱着林初,听她絮絮叨叨。
心底的疑惑也彻底解开了,那首曲子是为了告别,不是为了重逢。
林初的哭声越来越汹涌,越来越汹涌,如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拦不住。
她浑身都在颤抖,像痉挛般,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震动。
在过去的每一刻,她都忍得很好,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失态过。
林初双手紧箍着贺子荨,像要把所有力气都送在这才肯罢休一般。
可她越想用力,反而越使不上劲。
就像一些事怎么努力都是无能为力。
贺子荨就任由她这么抱住,她知道林初需要一个发泄点,她憋得太久太辛苦了。
她抚上林初后脑勺,手指插|进发丝,小心地,柔和地在安抚一只失控的兔子:“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哭累了,贺子荨就将林初的头抵在自己肩上,还是轻轻地抚她,心底的声音却愈来愈坚硬: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为别人伤心。
林初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一直在放肆哭,哭到眼泪都干了,出不来了,直到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你还有要事没做,你是来演出的,才慢慢敛了下来。
三番两次在贺子荨面前露态,林初觉得自己这个当老师的真是太不像话了,竟让自己的学生看了这样的笑话。
她从贺子荨怀中抽离,转身又躲进了洗手间。
贺子荨知道她是在调整自己,先行离开了。
林初这样她也很难受,但难受之余又生出了一丝窃喜,林初没有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她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走出来而已。
贺子荨暗忖,不能过急,要徐徐图之。
林初出来后,贺子荨已经走了,给她留了一张字条,说先去逛逛。
一刻钟后,说去逛的人,竟悠悠地坐在麦当劳的餐厅里。
贺子荨刚出门就碰上了来接人的唐依。
但照林初那副模样,怕是见不了人。
莫名其妙唐依就被贺子荨哄骗着去了知名茶餐厅——麦当劳。
唐依想问,说好的知名餐厅呢?
而贺子荨却换上了一副懒笑:“这就是啊,还不够出名?”
唐依缄口不言,抿唇保持微笑,在想如果贺子荨不是林初姐的“妹妹”,她早就左勾拳右勾拳呼她脸上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很快画面就变成了两人吃着15块的麦旋风,聊起了林初。
“我保证,林姐是我见过最勤奋的一个,每次都是第一个到,完了还要和我表哥讨论半天技术问题。”唐依为自己能带这样的老板感到开心又无奈。
开心的是她上进,无奈的是她太上进了。
唐依话音刚落,贺子荨的重点只停留在了“表哥”二字,她眉头轻皱:“你表哥是谁?”
“我表哥是宋辞啊,就是他把我介绍给林姐的,要不是我表哥……”
停,贺子荨已经不想再听了。
她打了个岔:“你是什么时候跟的林初?”
唐依搅了搅杯里的咖啡,算了下:“没多久,也就不到两个月的事吧。”
贺子荨失丧地点头,但看来她并不知道林初之前的事。
唐依见她这一脸没兴致的样,咬了口鸡块,含糊道:“你好像很关心林初姐啊?”
贺子荨语气不满,这还看不出,超大声:“当然了。”
唐依盯着某处思绪飘乱:“不过我跟林初姐这段时间,我总感觉她心里藏着很多事,比如说,她这次应该是有三张观影券的,但是她只要了一张,我问她但她说她爸妈都不喜欢这些。”
贺子荨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去了解过林初的家庭,还有上次那件事,她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
还没吃完呢,唐依就急急地说要走了,原因是林初给她发消息,说已经到了。
天,怎么就到了,唐依合理怀疑贺子荨在搞她,想害她丢掉工作,然后好自己上位。
贺子荨目送唐依离开,忽然她的视线被对街一家店吸引——Flung out of space。
这是一家很特别的店,店里只卖蓝色的花。
店主说,那是因为他女朋友喜欢,这家店就是为她而开的,他希望她开心。
还真是恋爱脑碰上了浪漫脑,不得不说,很配。
——
林初哭过后,眼睛根本没法看,幸好只是下午的彩排,而且唐依也是个粗线条,上了点遮瑕,又戴了个黑框眼镜,就糊弄过去了。
她还以为是林初熬夜太辛苦导致的,硬是想了一大堆理由劝林初要多休息,别这么拼。
林初听着她叮咛,觉得自己这老板当的真不称职,还要助理来操心这些。
下午的彩排很快结束,简单吃过饭后团队开始妆造。
林初向来以淡妆为主,但舞台妆为了效果,总是不得不粗重一点。
她穿着最普通的黑色长裙,但依旧是人群最亮眼的那个。
有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表演七点钟准时开始,一共有两个小时。
六点三十,厅内陆续进人。
音乐厅舞台呈半圆形,贺子荨的位置是底下的近距离座位,相比起上层只能看到头顶的观众,这个算得上是最佳观赏位了。
贺子荨掐着点,静静等着演奏会开始。
六点五十分,所有演奏者渐续上场,很快准备就绪。
所有人都坐下了,但只有林初站着,在指挥右侧,贺子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
这种正经演奏会拍照不太合适,不然贺子荨早一顿拍了。
他们这次表演的是经典曲目《梁祝》。
前奏笛声响起,等前奏进完,就轮到林初演奏了,这部分是她的独奏。
就是那段最熟悉的旋律,琴声缓缓,像倾泻流淌的月光,慢慢淌进听众的内心。
旁边的指挥挥着一只手,全场都在听她演奏。
贺子荨听得起鸡皮疙瘩,感觉她比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激动。
此刻林初站立在那,她微侧着脸,视线向下,手部动作流畅而和缓。
多少双目光聚焦于她,贺子荨就坐在底下,这一刻林初是完美的,她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神明眷顾少女,给了她遇见宝藏的机会。
和初见时不同,在这里贺子荨有种自家宝贝被人瞧见了的自豪。
她头一次听音乐这么认真,特别是林初中间那一段独奏,她也仿佛跟着音乐进入了人物心境。
她终于明白,梁山伯为何不敢看观音。因为英台年年扮观音,叫他如何专心做文章。
林初之于贺子荨也是,她光是站在那,贺子荨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