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莫颖卿青

4、一起泡个热水澡

　　应晚一边做出要去解衣服扣子的样子，一边说道：“诺，厨房有刀，你去拿吧。我敞开胸怀等着你剖，心肝保真，绝对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你.......”陆予侜皱眉瞪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咬死，怎么就会耍嘴皮子，活让他白费心。
　　“好了，天天火气那么大做什么。我给你捏捏肩，按摩放松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应晚走到沙发旁，手搭在陆予侜肩膀上开始轻捏。
　　“别，不要碰我。手拿开，我有事儿要问你。”陆予侜推拒了几次应晚的手都没成功。
　　“来，躺我腿上，我先给你按按头。”应晚用手指抹平了陆予侜紧簇的眉心，一手轻托着陆予侜的后脑勺引导着他往自己身上躺下。

　　其实陆予侜此时要想推开应晚也并不难，也不知道他是懒得动，还是怎么，就那样半推半就地躺在了应晚怀里。
　　应晚生了一双巧手，按摩手法又极好，应晚从小给他按到大，早就掌握了令陆予侜舒适喜欢的力道及手法，知道如何让他满意舒坦。
　　陆予侜原本那微小的抗拒很快就在应晚灵巧的手指下屈服了，干脆闭着眼睛躺在应晚腿上享受，感受着应晚修长的手指在自己额前轻按，他的手法柔和又有渗透力，随着动作的起伏，陆予侜能闻到应晚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他想自己是眷恋这股味道的，可昏昏沉沉中，他内心又有些不安宁。

　　陆予侜大概在应晚腿上眯了半个小时，他睁开眼时，发现应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陆予侜有些懊恼，怎么又躺在应晚腿上睡着了？他身上是藏了什么安神香还是昏睡符？
　　“你躺在我身上睡觉，我腿都麻了，还不许我多看一会儿了？”
　　“.....算了”陆予侜不打算和应晚多费口舌，直接道：“你.......你离下午那黄毛二百五远点儿，听到了吗？”
　　应晚最初还没反应过来那黄毛二百五是谁，轻笑了一声，解释道：“不用担心，我已经试探过了，他不属于任何势力的一方，估计就是一个爱交朋友的外国小孩儿。”
　　陆予侜冷冷道：“那你也爱交朋友？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我....我的确不太适合交朋友。下午在咖啡厅，不过是闲来无事多和他聊了几句。” 应晚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我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下次会注意的。”

　　陆予侜见他一直顺着自己，便也没再好发作什么，“你自己知道就好。我有点累了，想洗个澡，你帮我去找套睡衣。”
　　应晚倒是疑惑地看着他：“你今晚要在我这儿睡吗？”
　　“不可以吗？我那天不是和你说过了我要过来和你一起住吗？”陆予侜反问道。
　　“当然可以了，我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应晚一听陆予侜要在这儿住，自然很是高兴，笑眯眯地看着陆予侜，喜形于色大概形容的就是应晚此刻的神态。
　　陆予侜看着应晚明晃晃的笑容，不由地愣了一下，“你笑什么？”
　　“自然是开心才笑啊。”应晚刚开始以为陆予侜说要过来和他一起住是说笑的，没想到是真的，不枉他连夜着急忙慌地收拾打理屋子。
　　应晚故作幽默道：“所以说，我们这算是正式开始同居生活了吗？”
　　陆予侜：“......你在想些什么？”
　　什么鬼的同居，他俩以前不都是抱着彼此睡觉长大的？

　　“话说你不觉着这房子被我装修得很像热闹喜庆的新婚房吗？”
　　“谁家婚房这般花哨土气的？”陆予侜扯了一块红木家具上的碎花桌布问他，而后又一脸嫌弃地看了看周遭的花花绿绿，感觉眼睛又开始涨疼了。
　　“哪儿土了？北欧冬天这么冷，这颜色多温暖啊。”应晚扯回陆予侜手里的桌布，抚平后整齐地放回茶几上。
　　“你先在儿休息着等我一会儿，我先上楼去给你放好热水，待会儿我找好了睡衣浴袍再叫你，叫你了你就赶紧上楼来泡澡，不然多磨蹭会儿水就冷了。”
　　应晚的办事效率向来很高，尤其是在有关陆予侜的事上，大事小事他都巴不得一手给他操办得妥妥当当的。
　　陆予侜看着应晚转入楼角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在楼下等了半天都没听见应晚的动静，感觉都有点犯困了，起身上楼。
　　还说我磨蹭，自己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弄这么久。
　　“我说都三十分钟了，这时间给你放温泉水都够了吧？”陆予侜不满地嘟囔着，拐进房门就看见应晚正蹲在床边摸索着什么。

　　只见应晚皱着眉，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发愁，寻着他的视线望去，床上整整齐齐摆着三套儿童睡衣。
　　儿童睡衣？
　　粉嫩的，鹅黄的，嫩绿的，上面还印着十分可爱活泼的小狗图案。
　　“虽然这几套睡衣都挺可爱的，但好像尺寸有点不合适了，他会不会已经不喜欢这种款式了？”应晚没听到动静，神情看起来也是很认真地在纠结着，还自言自语道：“啧，可是扔了也可惜啊。”
　　“..........可惜什么可惜？”陆予侜黑着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应晚跟前。
　　应晚这才听见声音，眼疾手快地翻开被子把那几套睡衣塞进去了，还有几处嫩黄翠绿没遮住，吊在床沿边。

　　“你.....”
　　陆予侜：“藏什么藏？藏得住吗你？给我看。”
　　既然已经被看到了，应晚只有将粉色那套睡衣递给了陆予侜，坐在床边观察着他的脸色。
　　“这是你给我准备的睡衣？！”陆予侜看着手里抓着的明显短了几截的小狗睡衣，一脸黑线。
　　陆予侜咬牙道：“你还当我是小孩儿呢？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吗？”
　　应晚认真想了想：“快23了。”

　　陆予侜气得有些想笑，“很好。”
　　应晚看起来有些难为情，伸手把粉色睡衣夺了过来，尴尬解释道：“额，不是，这........这是我前几年在日本买的，那时候我想着你还小嘛，穿着应该挺可爱的，不过现在好像确实不太合适了。”
　　“我去找找我宽松点的衣服给你，先将就一晚吧，明天再去商场买。”应晚转身又准备翻箱倒柜去。
　　陆予侜一把捞住了应晚的腰，眼神募然沉了下来，似是抓住了什么重要信息，“在日本买的？”
　　“前几年？哪一年？”
　　应晚反应过来，心道不妙，今天怎么这般嘴快，撇开头就想溜。
　　陆予侜死死盯着他：“所以，那几年，你是跑到日本去了。为什么？”
　　“予侜，你先放开我.......”应晚双手抵在陆予侜的胸前，想拉开他俩之间的距离。
　　陆予侜收紧了力道，紧紧把他锢在怀里，怒道：“应晚你别想躲，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陆予侜一手锢着应晚，一手掰过他的下巴，应晚不得不与他直视。只见陆予侜的瞳色深黑如渊，像是要将自己整个吸进深渊，一旦陷去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果，应晚看着他那双眼时常心虚。
　　他身上有太多的事情欺瞒着陆予侜，心虚自是难免。应晚飞速运转着脑子，想着如何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见陆予侜固执不放，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四年前，也就是我还没回陆家的时候，我在日本呆过几年。因为我印象中的你还是14岁那时候的个子，就买了这几套睡衣，我记得你挺喜欢这种小狗图案的衣服来着。”
　　应晚生硬地扯开话题，“你看，这小狗睡衣确实很可爱啊。”
　　“你去日本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回陆家？你知不知道我们全家人有多担心你？！”陆予侜似乎是被刺痛到了哪根敏感神经般，情绪忽然失控，眼圈发红，声音嘶哑到几乎失声：“这些年，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为什么我每次问你，你都不肯，和我说。”
　　陆予侜一激动生气，说话就是这般断断续续，那嘶哑得几乎要咳血的嗓子紧紧揪扯着应晚的心。
　　“予侜......” 应晚伸手抱住了生着气略显狂躁的陆予侜，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像哄小孩子一样顺着他的背抚摸轻拍，轻声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嘛，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啊。”
　　陆予侜推开了应晚，露出极为难过失望的表情，反问道：“不重要吗？”
　　陆予侜这些年一直在查应晚消失那几年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但父亲有意帮他隐瞒，自己无论怎么费尽心血，都只能查出些皮毛。

　　应晚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我那时身体出了点问题，在日本的医院接受治疗。”
　　其实陆予侜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那个时候陆家乱成一团，一个个自身都难保，又怎么会顾得上应晚的安危，那群穷凶极恶之徒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也干得出来。
　　难不成真伤到他了？
　　“你身体哪里出了问题？离开的时候有受伤吗？”陆予侜的语气中的担心和焦急不假，他上下打量着应晚，并且有上手摸索的动作趋势。
　　“没，没，就是那时候他们来陆家搜人，我逃跑的时候从墙上摔了下去，摔到骨头了，现在已经好了，不信你看。”应晚知道陆予侜肯定要亲眼看到才放心，他挽起自己裤脚，露出膝盖上有两条横布的手术疤痕，尽管颜色已经很淡了，但应晚身体皮肤很白，显得那两条疤痕有些突兀可怖。

　　陆予侜手指轻轻拂过那两条疤痕，指间的热度似是透过了皮肤，应晚感觉到有些烫。
　　“疼么？”陆予侜问。
　　应晚摇摇头道：“不疼了。”
　　“我是问，当时摔下去的时候，疼么？”
　　应晚愣了一下，“当时可能有点吧，没有什么印象了。”
　　陆予侜问：“腿摔后，你是怎么逃走的？”
　　应晚拉着陆予侜坐到了床边，仰头看向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当时陆叔安排的手下来接应我了，我躲在港口的货船上，没被发现。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当时在船上漂了三天，没有进食，脑子烧糊涂了。醒来后记不得事情，耽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和你们联系上。”
　　“耽误了四年？”陆予侜眼圈有些酸涩发胀，紧握成拳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应晚将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道：“过去的事既然都不是些什么美好的回忆，那我们就不提了好不好。”
　　陆予侜沉默地看着应晚，过了一会儿后，开口又问：“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回来后，又要离开吗？”
　　应晚又将他拥抱入怀，感受到他轻微的发抖，有些无措地抚着他的背。
　　今晚的陆予侜似乎很奇怪，情绪极其不稳定。
　　“予侜......我回来后发现你变了很多。你变得更加成熟了，能力也很强，18岁就能接手陆家的大半业务，你早已经不是当初毛毛躁躁的小男孩了，身边也有许多关爱你家人和朋友，有他们陪伴着你，我很放心。我想，或许成年后的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你不是一直想摆脱我，做一个独立的大人吗？即便是我离开了，你也能依靠自己的能力成长为一个无比优秀的人。”

　　应晚的气息喷薄在陆予侜的耳廓，“很多事我不知道如何和你说。但是予侜，你要相信，我绝不是故意抛下你才离开陆家的。但那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急急忙忙的，没有同你告别就离开，我向你道歉，所以别记恨我了好吗？”
　　“撒谎。”
　　陆予侜一把应晚压在了床上，将他的双手举过头顶，死死控制着他，这突然的天旋地转，应晚有些呆住了，被罩在陆予侜身下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和陆予侜的身形已然相差很大，他曾经怀里的那个小孩儿长大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除开你在日本把我忘了那几年，你敢和我讲明你后面这四年离开陆家去干了些什么吗？”
　　陆予侜捏着应晚的手腕，不断缩紧，狠狠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坦白。我必须知道你这些年究竟去做了什么事，就算你不说，我自己也会去查，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被你糊弄过去就算了。”
　　应晚扭开了头，不知怎么应付陆予侜，只能逃避他的眼神。陆予侜气的冷哼一声。
　　又是这样？不想面对就逃避，不肯回答就不理人是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