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浅梦酱

14、孟然

　　沐莞兮怔怔看着眼前这人，一时有些分不清如今这是梦境还是真实。

　　眼前这人竟是当日在九华山上遇见的那名青衣道子，只是如今只穿了一件普通的浅青色长袍，身后也并没有背负长剑，手中拿着一把纸扇，倒像是一位翩翩公子。

　　男子面带疑惑道：“姑娘认识在下？”

　　沐莞兮连忙否认：“只是见过两次。”

　　男子更是疑惑，不过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谦和温柔笑道：“那看来你我还是很有缘分的。在下孟然，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可得知姑娘芳名？”

　　男子的容貌本就生得极好，这般温柔一笑，当真有如四月春风一般。沐莞兮不由一阵面热心跳加速，偏过头轻声告知了自己的姓名。

　　孟然似乎是个颇为健谈之人，带着沐莞兮沿着河边堤岸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便已到了日落时分。沐莞兮看着西边彤红的太阳，猛然想起她还要找人，要辞别时，孟然又说天快黑了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一个人去找人。最后只好答应她，明日天一亮就陪她一起去找人。

　　然而她在此地，没有落脚的地方。孟然倒很大方地说，可以去他家借宿。沐莞兮觉得这不太妥当，孟然又解释他家中房屋很多，而且父母俱在，还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妹妹，让她不用担心。沐莞兮这才安心随他一起回了他家中。

　　之后的几天，孟然果然遵守诺言，陪同沐莞兮一同去寻找方守正他们，也顺道打听了一些关于通灵玉的事。然而令人疑惑的是，他们几乎把这座城都找遍了，也没有见到方守正他们的影子。不光是他们，其他一同进入这里的人也没见过。

　　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她与孟然之间反倒感情日渐深厚。在九华山初见那时起，沐莞兮便对那青衣男子心生一丝好感。只是那时他们毕竟不认识，即便有好感也只是因那惊鸿一眼的悸动怦然，时间一久便随风烟消云散。如今他们日日都在一起，孟然处处都很得她的心意，心动沉沦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久后，沐莞兮便与孟然在此成亲了。孟然温柔体贴，沐莞兮亦知心解意，他们二人一时间倒成了坊间的夫妻楷模。婚后日子幸福美满，沐莞兮渐渐已经忘记她当初为何来到这里，更忘了她还要去找方守正。一年后，他们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她越发眷恋在这里的生活，心中的幸福和满足感仿佛都要溢出来。

　　直到有一日，她独自一人上街去买东西。突然身边跑来一个小女孩，长得粉雪可爱，似乎有几分眼熟，让她不由想起了家中自己的孩子，对这小女孩不由多了几分怜爱。

　　而小女孩却突然拉着她的手问道：“姐姐要找的东西可有找到？”

　　沐莞兮不由愣住，疑惑道：“找东西？我要找什么东西？”

　　小女孩又说道：“姐姐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一个东西吗？”

　　沐莞兮顿时更觉疑惑，反复想了一遍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这时街道另一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吵嚷。鼎沸人声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通灵玉就在那儿！”

　　沐莞兮顿时觉得头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一阵刺痛感，一些遥远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席卷而来。恍惚间想起，她似乎的确在找什么东西，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沐莞兮感到一阵目眩头晕，她晃了晃头试图寻回一丝清醒。一时只觉得头重脚轻，险些要摔倒在地，身子不受控地歪向了一边，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扭头只见孟然满脸担忧的神色：“娘子你怎么了？孩子还在家等着你回去吃饭呢，咱们回家吧。”

　　“孟郎……”沐莞兮失神喃喃道。

　　孟然柔声应了一句，就要搂着她往家的方向走。这时，那个小女孩又大声喊道：“姐姐，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沐莞兮停下脚步，看向小女孩，小女孩的眼睛大而明亮，像是璀璨明珠一般，可以照亮前行的路。她不由喃喃道：“我要找什么？”

　　前殿内，方守正看着桌几上香炉内那根快要燃尽的香，神色焦急忍不住在殿内来回踱步，口中不安道：“怎么还不出来？就跟她说了别管那个孩子！要是再不出来，就要失败了。”

　　姜之岚在一旁看着他在这走来走去不免有些心烦，不过她也没有阻止，反而劝慰道：“她的能耐可你强多了，你都能出来，她肯定也能出来的。”

　　方守正这时候没心情跟她吵，懒得回她。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在幻境中的事，从他们进入城内之后，便透露着古怪。他和姜之岚虽然不是并肩走在一起，但相隔并不算远，然而一个转头却发现人不见了。不单是他们分散了，先进入城内的人也一个都没看到。

　　然后他便在城中找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后来城中在征兵，他稀里糊涂地就被应征了，上了战场后还屡建奇功，一步一步做到了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生志得意满，飘飘乎忘乎所以，全然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为何而来。却在某一日，沐莞兮突然找到了他，问他还记不记得要去找通灵玉的事。

　　刹那间犹如当头棒喝，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方守正猛然想起他此刻是在一个叫“虚弥幻境”的地方。那一瞬间，眼前所有景象连同将他唤醒的沐莞兮，都如沙粒一般，被风一吹便渐渐消散。再然后他便回到了前殿，而他竟是第一个从幻境中回来的人。

　　灵辛道长见他率先出来，目光中带着一丝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却并未说什么。

　　方守正回想一遍，渐渐猜出些眉目。这幻境中所呈现的，想必是根据每个人心中最在意或是最想要得到的而演化出来。所谓考验心志，不就是考验人的欲望吗？

　　再看向那根快要燃尽的香，心中焦急更甚。

　　沐莞兮这样聪明的人，她难道也要深陷在自己的欲望中，从而错过这次机会吗？

　　沐莞兮看着一旁的孟然，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小女孩，一时间只觉头痛欲裂。她一定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忘了什么呢？是什么呢？

　　孟然温柔关切地询问：“娘子你怎么了？孩子还在家等我们呢，我们快回去吧。”语气有几分催促，又似带着什么蛊惑之力。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孟然，眼中不知为何蓄起了泪水，心间涌出一阵痛苦难过和一丝不舍。随着她的神识越来越清晰，孟然的面容却渐渐变得模糊，只留下他温柔的声音还在轻声呼唤她“娘子”，缱绻不舍。

　　沐莞兮闭上双眼，泪水无声滑落，随后扭头不再看他，毅然看向小女孩一字一句道：“我要找，通灵玉！”

　　话音刚落，眼前像起了一层白雾，身边周遭的所有人或物皆被隐入白雾之中，随后又自发向两边散去。而白雾的尽头，沐莞兮却只见到……一名青衣女道长，目光温柔地回望着她。
　　“出来了！”有人惊声激动地大喊道。

　　沐莞兮回过神来，看向声源处，只见方守正此刻满脸激动的神色。而他身后的香炉内，那根香刚好燃尽，落下最后一段灰烬。

　　随后沐莞兮身旁凭空出现了其余几名在香燃尽前尚未从幻境中出来的试炼者，口中喃喃说着什么，或失神落魄或痛惜不甘，沉迷于美梦中尚未清醒。灵辛道长面带遗憾地向他们宣布了失败的结果，随后又施了一道法阵，告诉他们从这个法阵进入，他们须臾间便能无虞到达山脚下。

　　灵辛道长看了一眼还剩下的五人，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看来今日的试炼者，都颇有天资，竟有五位之多。想必你们也能猜出来，在虚弥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根据你们心中最渴望的来演变。有欲望并不可耻，世人都有欲望，而只有正视欲望，学会如何抑制和克服，才是我们修道之人所追求的道。”

　　闻言，沐莞兮不由低下头沉思，回想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失神喃喃道：“欲望么……”

　　回想起那张温柔如画的面容，心头仿佛仍有一阵不易察觉的悸动。可若是因为沉溺情爱而忘记自我，又实在可笑。

　　再抬起头时，沐莞兮目光清明坚定地看向前方，耳边响起临行前徐敬远对她的叮嘱。

　　“凡事皆有度，过犹则不及。”

　　之后灵辛道长似乎又说了些什么，然而沐莞兮什么也没有听进去，深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无心再关心其他。此时却见身旁探出一只手出来，向她递来一块手巾。

　　她顺着这只手看去，原来身边一位和他们一起参加试炼的姑娘，见她脸上还带着泪水，便好心递上手巾给她擦拭眼泪的。

　　沐莞兮这才感觉到脸上有一丝紧绷感，是泪水干涸凝在脸上的痕迹。她赶忙接过手巾，道了一声谢，随后开始擦拭自己的脸颊。

　　等灵辛道长说完之后，殿中五人便算是正式拜入了碧落派，成为一名碧落派弟子。灵辛道长让他们先回了客房收拾自己的东西，随后会有弟子给他们送去碧落派的服饰，并且带他们去正式弟子入住的房间。

　　出了前殿，五人便相邀作伴一起回了客房。在路上互相交换了姓名，算是认识了一番。给沐莞兮递手巾的姑娘，叫作柳思绮；而另一人是个男孩，叫作陈有为。五个人有说有笑的，很快便到了客房。

　　先前灵辛道长说会有弟子将门派服饰送来，他们各自将自己的身高尺码留下后便离开了，未曾想到没过多久便有人把衣服送来了。那人顺道还告诉了他们，他们已被分给了不同的师父。门中有些课程是同年入门的弟子一起教授学习，但每个人也都有各自的师父。所幸的是，沐莞兮、方守正和姜之岚三人，被分到了同一个师父门下。

　　沐莞兮多嘴问了一句，那位师姐告诉她说，因为这位长老平时收的徒弟最少，而门中其他长老手下已经有不少弟子了，所以执薪长老这次干脆就给他塞了三个徒弟。

　　沐莞兮和姜之岚在一旁听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