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梦浮千代

55、逆转时局（二）

　　语落，一切又变回水幕落下，先前种子落下之处花茎生长，新叶不断抽出。
　　而水幕在落下时，翻涌出的水流又四散汇作别的画面轮番上演。
　　一幕，是柳清池与赋在路上谈话。
　　而未听多久，另一幕就出现将上一幕替代，每一幅皆是如此。
　　但在这短短的十几张画面中，一步步走来，皆是由赋来亲自出面，游说首领，解决争端。而柳清池呢？虽然他是全盘的发起者与谋划者，却自然而然的退居到一边，不动作亦不言语，仿若是个背景板一般，只待赋照他所想那样行动。
　　直至水流落回，水面再次恢复平静。
　　但已快开出花苞的植株，此时却有根侧茎在悄然生长。
　　这似是在预示一段小插曲，而很快，这得到了应验，水面快速涌动变化，不过数秒，一个战后之地出现在眼前。
　　兵戈过后，战败方的尸体无人安葬，唯有世界作为一个慵懒又随性的清洁方在默默收拾着，不时派出些食腐动物啃食尸体，又让风和雨将剩余部分慢慢掩埋。
　　但在这寂静之地中，有个不和谐的身影却独自跪坐在其中，身穿染血甲胄，断枪破箭随意散落在他身边，他低声哭泣着，任由天上下起的暴雨打在他身上。
　　柳清池跟着赋来到这时，他们都没有在意头上的雨，也没有撑伞，毕竟这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直至赋停下脚步，抬头说道:“这场雨，不寻常啊，其中透露着悲痛的情绪，但似乎是为了自己的。原来这个世界也会出现汇水之灵吗？”
　　才引起了柳清池的注意，他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一边问道：“汇水之灵，属于妖灵中的一种吗？”一边四处环顾起来。
　　而赋淡然说道：“水可承载万物，人类不也有很多类似的语句吗？不过这不仅仅是停留在文学上，水确实可以承载万物，不论是物品，情感，还是精神。当其中承载的事物到一定量时，这些都会跟着流水一起变幻出完整的形体，可能是物品，也可能是生物，听着很神奇是吧，他们是水的孩子。但这些开始大都没有什么智慧，等到它们拥有思维时，还要再过上很多年，这个时间可说不准。不过作为水的孩子，他们自然是极其擅长操控水，水亦会反映出他们都状态，只是在不知晓的情况下使用恐怕会引起很多麻烦。”
　　听着赋的言语，柳清池也在暴雨中寻到了那个突兀的身影，即使是看着背影，柳清池也能依稀辨别出其身份，他不自觉的说道：“炎赋？！”
　　这为柳清池带来了短暂的震惊，但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
　　赋听到了这一小段话，转身离开，留下句：“看来是认识啊，那要不去小小团聚一下，毕竟时间也没有那么的紧张。”
　　闻言，柳清池趁着还能勉强保持情绪，回道：“谢谢了。”
　　便快步走上前去，中途还在不断深呼吸，出声暗示自己“冷静，冷静，那小子一向充满主见，严厉教育谢朝做的已经够多了，我要做的应该是开导他……”
　　在靠近时，柳清池俯身拍了一下柳炎赋的肩膀，出声道：“你独自呆在这多久了？”
　　柳炎赋感受到意料之外的接触没有太多反应，听到这句话时，他迟疑了一下，转头见是柳清池。就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还说道：“不用多说什么，我的无能的麻木的软弱的父亲，你的嘴里永远只会有那些话，我听腻了，也听烦了。”
　　闻言，柳清池面上脸色未变，只缓缓收回了搭在他肩上的手，猛然将手握紧成拳，淡淡说道：“得了，开导个屁啊。”
　　随即就是蓄力抬脚，将跪坐在地上的柳炎赋一下踢到了柳炎赋身上，泥泞飞溅，柳炎赋被这一脚踹飞出数米远，在路径上还在身上卷起大量泥泞。
　　望着其飞出的方向，喘了几口气，还在那自嘲着说道：“不会是我养歪了吧。”
　　见到还在挣扎着，张口欲骂的柳炎赋，柳清池趁着他话语还未说出口，立刻跑上前又用力将其再次踹飞出去，同时还不忘骂上一句：“逆子！”
　　随后，柳清池又迅速上前扑到欲要爬起的柳炎赋身上，见着他那双愤怒的眼睛，柳清池顿感火气更甚，当即给他来上几巴掌，直至柳炎赋感觉发懵了为止。
　　紧接着柳清池双手拽着他的衣领大声呵斥道：“你这个懦夫，记住，你已经长大了，你不应该只停留在过去的荣光，你的眼泪也不应该只为自己而流。还有，不争不抢不代表无能，淡然随意不代表麻木，随机应变不代表软弱，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与他们追求不同，他们所欲所念所求，我都不屑于去争！！！”
　　说罢，柳清池从柳炎赋的身上起来长呼出一口气，跟如释重负一般，在原地停滞了一下，随后便边离去，便悠然说道：“南方有鸟，其名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唯留下狼狈倒在地上的柳炎赋，听柳清池的声音渐远后，才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
　　此时天上的暴雨渐停，柳清池走近赋时，他正抬手接着天上的雨水，仰头望向弥漫的乌云，似是在默默感受着。
　　赋也见他的到来，便随意说道：“看来那容易引起麻烦的小祖宗自己控制住了，只是情绪的消化仍需时间。”
　　柳清池听到动静，稍稍转头瞥向身后，见是柳炎赋快步跑来，说道：“走吧，就是后面把他一起带上吧。”

　　一语落下，刚刚的一切都变回了水面，恢复平静。那棵侧茎也在不知不觉间从先前的绿叶中冒出，显露在谢朝眼前。
　　突然，大量云雾从植株处涌出，将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了云雾之下，云雾也在这个朦胧的世界中分开交错着汇聚成型。
　　在一个个聚之快，散之也快的画面中，谢朝在其中也不难看出，最开始时，是柳清池带着柳炎赋一起远远的跟在赋身后，柳炎赋换下了带血的甲胄，穿上一身多种蓝色与金丝交错，交织形成水波图案的文雅古装，腰间配有多种武器。
　　在这时柳清池依旧对其教导，不过内容不再是儒家思想，而是转为什么都有，不论是辩论争端打斗，还是日常生活景色，都能变为柳清池教导他的内容，而此时，柳炎赋也比从前多了些尊敬与爱戴。
　　只是，渐渐的，柳炎赋不再与柳清池并行，他穿上雕以流水纹饰的甲胄，古装也变为了更加飒爽的款式，腰间依旧别有多种武器，只是还多了个兵符。他这时站在了赋的身后一侧……
　　而与此同时，植株已正在长出花苞，又有一根侧茎在渐渐生长。

　　云雾渐渐散去了些许，一座森林的场景在此时被云雾汇聚出现，其中雾气缭绕，原本应该郁郁葱葱的森林被附上一种诡异的暗色。
　　柳清池带着柳炎赋一起前行在其中，在这滚滚雾气中，柳清池看到了一些实在称不上愉快的事情从雾气中出现在其中，比如曾经那个毫无色彩的世界又回到了他眼前，倒是让他面色有点不悦起来。
　　不过他对此内心没有产生太多波澜，抬手如试探般弹向那些事情，它们便又四散回到雾气中去，正如它们从雾气中来时那样。
　　对此，柳清池已了然道：“幻象啊，但这感觉，也不属于一般的幻象，我倒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这时，柳清池听着身后嘶吼声，转头看了一下，便见柳炎赋他身体稍有颤抖，但眼神忽转为犀利，紧接着对着满林的迷雾扑去，还说道：“不！我绝对，绝对有有一天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我绝对能成为他们的骄傲！”
　　闻言，柳清池道：“怎么，他看到什么东西了？”
　　说着，他快步上前，一下就是用一巴掌把柳炎赋给拍醒过来，紧接着快速摇晃着他说道：“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但如果你想被认可，想成为骄傲，那就快给我清醒过来，继续站起来，发挥出你那个顽强的劲头！沉溺于虚幻不能对你产生任何帮助，但打破它，击碎它，扭转它，能让你于绝望中重生！”
　　这时的柳炎赋已然稍稍恢复清醒，他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父亲。”以作为回复。
　　见此，柳清池才松开他的手，看了下四周，便转身朝雾气浓的地方走去，还招呼着说：“我去源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感觉受不了，可以自己先回去，不用过多勉强。”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入雾气中，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柳炎赋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后。
　　听到这，柳清池忽觉有点担忧，那也还是任由柳炎赋去了。
　　林中雾气渐浓，柳清池觉身上的不适感越加清晰，但对他并没有过多的影响，炎赋虽看着面色不太好，但好歹也是没有沉浸其中了。
　　走了好一会，他们才终于见到了“罪魁祸首”——一个孩子，不过妖灵的外表极具“欺骗性”，是不是真的孩子也不好说。那样貌与柳焰曲有些相似，只是此时正半身陷入泥潭之中，满脸惊恐。
　　那孩子见柳清池他们靠近，却还颤颤巍巍的出声说道：“不要靠近我！会很危险！……”
　　闻言，柳清池没有过多在意，说道：“炎赋御水把他救上来吧……”
　　但过了好一会，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柳清池迟疑了一下，再次喊道：“炎赋？”
　　还是没有回应，柳清池感到奇怪，便转头看去，见柳炎赋的面露恐惧。
　　便叹气说道：“已经是极限了吗？那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随后，他对手中的戒指道:“随便来一个帮我一下。”
　　但同样也没有任何回应，这让柳清池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向那孩子道:“连这都会受到影响吗？”
　　不过既然没有能帮忙的，柳清池便不顾那孩子的劝阻，直接走上前，俯身拉住那孩子的手。
　　下一刻，莫名的恐惧感涌上柳清池心头，但他却没有想起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事情，不久，谢朝惨死于他枪下的假象却出现在他思绪里，还在越加清晰。
　　柳清池发觉不对，立刻手上发力将那孩子从泥潭中拉出，思绪中的假象有一瞬间连带着恐惧感消失不见了，而即使过一会再次出现，也不如刚才那般清晰。
　　这让柳清池很快察觉到问题所在，他就手上的孩子放下，蹲在他面前说:“不要抗拒，不要害怕，这份力量属于你自己，你是力量的主人，而主人不应该被可支配物困扰，感受它，接纳它，控制它，这份东西是好是坏，应由你自己决定。先努力试试看，好吗？”
　　说罢，林中的雾气开始流动，又回到了那孩子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是，那孩子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成长了不少，已经接近柳炎赋了。
　　而柳炎赋这时也从幻境中脱离，眼见事态得以控制，柳清池站起身说道:“孩子走吧，回去找下你的亲人朋友吧，这些事总得有个教导你的对象。”
　　“我没有。”那“孩子”这么说道，接着似是觉得不妥，他又变回了孩童的模样说:“我没有亲人，他们迫不得已不要我了，就某天他们突然消失了，而我也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但当然，我也没有朋友。”
　　闻言，柳清池思索了一下，转头突然向柳炎赋问道:“炎赋，你想要一个弟弟吗？”
　　一语落下，画面就伴着柳炎赋的惊讶结束了。
　　云雾涌动交织，等再变化形成画面时，就是柳清池带着那孩子到了暂时的住所，炎赋或许是忙去了，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柳清池将手中的书籍扔下，在桌上还有很多被扔在那的书籍。
　　而后，柳清池对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孩子说道:“往后，你就跟我姓柳，名焰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