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快递 ...
-
【姜椿的笔记】
我与萧乐,分开来看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有不顾一切的勇气,我却是草木皆兵的警惕。
录制《让我们开诚布公》第一季的时候,我又在朱尔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最羡慕的样子。
我从小被教导要听话、要服从,我有过的很多想法,只敢对自己说。可她不一样。
那么年轻,那么美好,看似还被保护在羽翼下,其实早已在风暴中奔跑了一圈。我羡慕她,不只是因为她活成了我曾经的奢望,也是因为她一直在自己做选择。
她和萧乐一样,永远在倾听自己的心,然后去做选择。
我是真的羡慕她们。
—
《让我们开诚布公》录制结束后没多久,舒鹤忙着筹备演唱会,外景拍完就赶着晚班飞机就回上京了。
她其实并不喜欢异地恋,谈了几个月,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因此兴致怏怏,录完节目后就问化妆师要了卸妆水把妆卸了,换回自己的一套宽松的卫衣卫裤,帽子口罩一戴,和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没什么两样。
机场来往人很多,他们不能在这样的场合拥抱,即使手都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也要保持距离。
舒鹤把口罩微微往下拉拉,朝她俯身,“生气了?”
她把视线别开。
也不能算是生气,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她也知道舒鹤并非不想在淮城多留几日。
只是心里闷闷的,好像明明有一样很拿得出手的宝物,却一定要捂得严严实实,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一如她小心翼翼度过的前二十六年人生。
舒鹤又何尝不明白她的这点心思,他慢慢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贵宾室内旁人的视线,轻轻告诉姜椿:“这次演唱会我打算跑六个城市,前后时间跨度大概要半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脚步声渐近,骆成辉提着纸袋子小跑过来,身后跟了另一个人。
“哥,要登机了。”
姜椿后退了一步,手从行李箱上松开,口罩下的嘴唇无声地弯了弯。
她的大拇指和食指连成一个圈,在脸颊旁晃了晃。
好。
“姜小姐,我带你出去。”和骆成辉一起来的那个微胖的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带姜椿从贵宾室的侧门而出,上了停在路边低调的黑色保姆车。
车是寻意派的,她便以为司机也是舒鹤的工作人员。上了车后,她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告诉司机:“在泯江那边的路口把我放下就好了。”
“好的,姜小姐。”
机场到目的地不算太远,姜椿打了个小瞌睡,车窗外萧乐已经在向她招手。
她和司机道了句谢,拉开车门跳下去。萧乐把车停在路边,上来就给姜椿了个熊抱。
“我招了好久的手,你也没点反应。”
她忍不住笑,“我给你反应你也看不到啊,保姆车窗贴的都是单向膜。”
“那你不能把车窗拉下来一点吗?手都举累了。”萧乐嘟起嘴。
她知道这纯纯就是个借口,但不忍心戳穿,只从萧乐手里把车钥匙抽出来,在手指上绕了两圈,“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换我来开车行了吧?”
眼看目的达成的萧乐喜笑颜开,拉开副驾驶钻了进去
“小姜最好了!”
“去哪里?”
“你没吃晚饭是不是?走,我们去找个宵夜。”
她这才反应过来,过了饭点很长时间,身体已经习惯了,只有当萧乐提起来后,饥饿感才排山倒海朝她倾倒。
“阿鹤也没吃晚饭啊。”她喃喃自语。
打开手机看到的第一条消息却是一张照片,两个汉堡,盒子被撕成了两半,装着一点番茄酱,隐隐约约能看到后面的薯条。大概是冷了,颜色已经没有那么金黄,恹恹地耷拉在盒子边缘上。
萧乐说:“别看了,快和我一起想想去哪家大排档。”
两个人的男朋友同样的遭遇,她们的心态却不同。
她问萧乐:“骆助理也在飞机上啃汉堡诶?”
“小姜,”萧乐叹了口气,“你现在看到的是他简陋的晚餐,可他出入五星级饭店的时候,你也不在身边啊。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完全有自理能力,有明星的钱,没有明星的脾气,这还不够吗?”
她伸手摸摸姜椿的头,“别总是想那么多。”
姜椿想,对嘛,这才是萧乐。只是恋爱初期看起来笨笨的,从长远看,她才是更加清醒的那一个。
萧乐和骆成辉,两个人明明都有家世有资本,却固执地想靠自己打拼出一方天地。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目光,一直都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也挺般配。
她轻轻笑起来,回复了舒鹤一个“ok”的表情包后,收起手机,拧转车钥匙。
宝马车驶入夜色,往城市最繁华的灯火通明处而去,很快混入了车流大军之中。
在她们的身后,另一辆面包车也启动了发动机。
“没有错,又是这辆车,车牌号是……”
语音输入,滴的一声,发送。
—
又过了几天,姜椿从寻意的编辑部回来,在快递站拿朱尔从上京寄来的礼物时,正好接到小姑娘打来的电话。
“姜姜!”她刚刚结束开学考试,揉着写字写到发酸的手腕,边甩手边拨通号码,“我看到物流信息显示已经签收了。怎么样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我刚从快递站往家里走。”她无奈地说。盒子很大,她的手指张开扒着边缘,虎口有微微撕裂的感觉,“你给我寄了什么啊?好大个。”
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唱着歌,嘈杂环境里隐约还能听到她和周围的同学打了好几个招呼,“我不能说哦,姜姜你回去打开看了就知道了。”
“那大学霸能不能等我先上个楼,单手提着这个真的很累诶。”
“好吧好吧,”朱尔干脆地说,“我过十分钟再给你打电话!”
说罢都不等姜椿再回复,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姜椿:……这么急吗?
和朱尔的相处是非常舒服的事情,她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夸人和骂人一样直接。她经常说,姜姜,你不要总是拐着弯打哑谜,如果对什么人或者事情不满意,那就直接说出来,不用怕的。
可是有些习惯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姜椿的大学生涯里,也曾经有过一个陪伴了三年的知心好友,但二人却在一件事情上发生了分歧,好不容易和好后,一个小心翼翼装正常,一个满腹猜忌不肯说,最终还是分道扬镳,落了个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这是姜椿二十几年来第一段doorslam的友谊。
往事无法争辩对错,甚至姜椿在之后的反思里,总觉得自己更应该负主要责任。但这样事情的发生与她的性格是脱不开干系的。
便是萧乐说的那样。想太多。
她未尝不想成为一个不把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的人,就像朱尔这样。
但是好像有点难。
“叮——七层到了。”
银白电梯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萧乐拖着行李箱低头边看手机边走进来,差点撞到她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姜椿拿肩膀又撞撞她。
萧助理没有穿工作时的套装,而是一套更加贴近她日常风格的灯笼袖紧身黑色毛衣,配浅蓝色的喇叭牛仔裤,姜椿凭借多年相处的经验,看出她应该是临时接了任务,要出个小差。
“啊……诶?!”埋头打字的萧助理反应慢半拍,抬头看见是姜椿,捂住胸口叹气,“你要吓死我啊小姜!”
姜椿两只手都抱着朱尔寄来的大盒子,沉甸甸的拿得她胳膊发酸,根本腾不出手来和萧乐打招呼。
“出差?”
“对,刚打电话来通知,不过去的地方不远,两三天应该就回来了。”
“这么突然?”姜椿拿快递盒角又摁了下开门键,侧身从萧乐和她那只出门必备小号行李箱边上挤出门去,“路上注意安全!”
萧乐笑着点头答应,电梯门又噔地一声轻响,在她眼前合拢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极其重视时间观念的朱尔已经打来电话,姜椿拿膝盖暂时把快递盒子顶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钥匙。
“你也太准时了!”
“明明是我和姜姜心有灵犀,”看背景朱尔已经回到了宿舍里,带着耳机把手机架在桌面的一角,摊开了一本看起来很厚的书。
“在写作业?”
“看一些临床案例的资料,”朱尔叹气,“医学牲的书是看不完的。”
“那你再看一会儿,我开个门。”
姜椿把手机揣回兜里,把钥匙插进锁眼。冷风从她身边先一步涌入室内,玄关铁艺墙上的挂着的铃铛晃动,清冷如冽泉的声音。
她把快递盒放在门口的地毯上,出门时随手套的毛绒拖鞋从门外拾进来,整整齐齐放在鞋柜旁旁边。
“姜姜……姜姜!”
“来了来了。”她一连声回应,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从地上抱起那个比她肩还宽的大盒子,手机放在盒子上面,哒哒哒走上二楼自己的房间。
这几天淮城倒春寒,她昨晚半夜被冷醒,迷迷糊糊爬起来开了空调,早上出门前却忘了打开窗通通风,房间里现在闻起来闷闷的,就像是雷雨天到来前的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暗自怪自己早上贪睡,又忘了这茬事,一边把盒子放在飘窗的小桌上,一边伸手拉开了移窗。
玻璃窗户滑过滑轨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摄像头是仰拍视角,画面里的姜椿微仰着下巴,勾勒出清晰的下颚线,头发是出门时随手盘的,耳边散了两缕下来,被扑面而来的风一吹,轻飘飘飞起,全搭在了肩后。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朱尔一时间看呆了。她放在桌子正前方的平板亮屏跳出消息提示,在那些一条条往下滚动的作业通知下,是她的多年墙头舒鹤在去年巡回演唱会时公认的一张封神彩排照。
“乐坛松柏”压着带金属配饰的黑色贝雷帽,眉目柔和,参差的额发在睫毛咫尺轻荡,挽起的衬衫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臂,隐约可见肌肉线条。
他微微侧头,眼底温柔缱绻,嘴角噙笑,隔了漫长的时间和整个时空,恰好望向视频电话里的姜椿。
微妙的巧合,好像是另一种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