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鹤书》折酒三两银

17、放映室

　　元旦过后，姜椿在回家的路上收接到了寻意策划的电话。

　　“小姜姐早呀！上次的采访和之前拍的纪录片都已经剪辑好啦，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工作室看看样片？”策划问她，“我们老板的意思是，下个月是寻意娱乐五周年的盛典，晚会上也会有一系列IP企划发布，寻意联手知名作家莫惊春的宣传视频可以作为彩蛋放在直播最后，到时候你微博也转发下，可以趁机吸一波热度。”

　　“行，就按你们的方案吧。”姜椿没什么意见。专业的事情自然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就不用多操心了。
　　“那后天下午可以吗？”
　　“嗯，可以的。”
　　“好嘞，那我先挂了哦，小姜姐后天见！”

　　萧乐探过身看她的手机，笑道：“你要去二月的盛典？需不需要晚礼服，我帮你挑！”
　　姜椿说：“一定要到场的吗？感觉也不会有人来看我。万能淘宝四百块就能搞定，七天内还能无条件退货，就不劳咱们萧大造型师费心了。”

　　萧乐说：“哦对，还有走红毯的环节，你自己一个人好像不太行，得找个伴。寻意和莫惊春的合作是大项目，那种名气小脾气大的艺人不能找；你又社恐，最好还是个熟人……诶对了，我有个好主意——许老师是不是一个人呀？统筹那边好像没有收到他提交的备案，要不我去帮你问问？”

　　“别别别别！”资深社恐姜椿知道自己连红旗下讲话都要紧张，哪里应付得了那种长枪短炮的大场面，慌忙摆手，“我这种小作者就不要和流量明星争风头了，我还是去和策划商量下能不能就不走红毯了，低调，低调。”

　　萧乐拗不过她，只好假装放弃，“行吧，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和我说啊。”
　　她低头开始打字，一条消息直接发到骆成辉的手机上。反正她的手机早就贴了防偷窥膜，小姜从侧面绝对不可能看到！

　　【小乐：下个月寻意五周年盛典许老师会去的吧？】
　　【助理小骆：这还能不去？新签约艺人，周年庆典总得露个面】
　　【小乐：要走红毯，许老师找女伴了吗？】
　　【助理小骆：我哥往年都是把少倾姐抓来临时帮帮忙，大概今年也是这样吧】
　　【小乐：哦】

　　姜椿在边上看着萧乐的表情从高兴到失望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狐疑道：“发生什么了？”
　　萧乐说：“没什么。”

　　于是姜椿把舒鹤从好友列表里扒拉了出来。
　　【莫惊春：骆助理和小乐说什么了？她很嫌弃的样子。】

　　还躺在鹿海别墅沙发上看书的舒鹤一个挺身跳起来，冲到刚睡醒在洗漱台前吐牙膏泡泡的骆成辉面前，把对话截图放到最大，伸到小助理眼皮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骆助理差点把漱口水喝下去，拿清水把嘴唇边一圈牙膏沫抹去后，他指指搁在一边的手机，感觉非常无辜。

　　“她问我寻意五周年的庆典你去不去，我说那当然去啊，这不都是实话，哪里有错了？！”
　　“就这？”

　　“……她又问我你走红毯的女伴找谁，我说大概是少倾姐……往年不都是这样的吗？圈内十大玄学之一，和阿鹤你一起走红毯，就算自己砸钱也有可能上不了热搜——因为所有人都去别人的照片里看你了哈哈哈！除了少倾姐，谁还敢来啊……诶！干嘛打我！”

　　舒鹤转身把盥洗室的门拉上。
　　“你少倾姐下个月要去拍戏，才没空搭理我。”

　　他顺手把骆成辉的手机带了出来。

　　叮咚。
　　萧乐低下头，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助理小骆”时隔二十分钟后发来的消息。

　　【助理小骆：刚问了我哥，少倾姐下个月要去拍戏来不了，他说他已经有新的女伴人选了。】
　　【助理小骆：对了，后天我哥来淮城见经纪人，放了我半天假，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萧乐瞬间由阴转晴，把目睹一切的姜椿看得毛骨悚然。
　　姜椿：暧昧期的女人真可怕……

　　—
　　她宅家写了两天大纲和人物小传，第三天下午要准备出门才发现已经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这些迷离的细线编织成薄薄的纱，让一月的淮城竟有了几分梅雨季的氛围。

　　只是吸入鼻腔的风还是刺骨的凉。姜椿扣好贝雷帽，站在衣帽架前犹豫了一番，还是伸手把从鹿海顺回来的红围巾带上了。
　　天气预报上说晚间还要降温，得把自己裹厚实点。

　　她抓起门边的折叠伞，一头扎进大雾与细雨之中。

　　—
　　她不是第一次来寻意总部大楼了，在门卫处登记了身份证后，走进电梯，熟练地摁了录音室所在的楼层。电梯门合拢前，外面隐约有一阵骚动，数名保安跑过，大声维持着秩序。

　　又有哪位艺人来扫楼了？她默默想。他们出门也挺劳心劳神的。
　　劳自己的神，费他人的心。

　　策划早收到了她的消息，在电梯间里就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我早上刚在后台看了哦，上一本书的销量已经破百万了。又一本现象级小说出现了，恭喜你呀。”

　　姜椿倒是没什么波澜，相比于前两本书侧重人物感情线，第三本她做了一些大胆的尝试，“悬疑推理+神话”的风格无疑受众更广，笔力相比于前几年也成熟了不少，这样的成绩也算是有所回报吧。

　　“还是多亏了你们的宣传工作。”她笑道。
　　策划把她带到熟悉的A4录音室，二人把手机放进门上的袋子后，策划小姐姐降下投影幕布，拉着姜椿坐在懒人沙发上。

　　“偶尔这里也会被我们拿来当放映室，休息时间放个电影什么的。”策划打开投影，在平板上点了几下。
　　“这份是剪辑那边出的初稿，因为是要在盛典上宣布合作的消息，还是得谨慎一点。小姜姐你看过觉得哪里不满意的，打回去让他们再修改。”

　　随着一段舒缓的钢琴伴奏，画面逐渐亮起，几句开场白后，姜椿的脸霍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都说上镜胖十斤，真的没有错。姜椿看着幕布上肉肉的脸，抬起手拍拍自己的脸颊。
　　早知道之前就和萧乐一起练瑜伽了。

　　“小姜姐你脸型和五官都是标准的美人，稍微化个妆，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哪个明星呢。”策划看着这段意在展示姜椿生活的导入VCR，忍不住说道。
　　女孩子谁不喜欢被夸漂亮呢？姜椿闻言喜笑颜开，“谢谢这位美女的夸奖。”

　　哒哒哒。
　　策划点了暂停，和姜椿说了声抱歉，一路小跑去开隔音门。

　　门开后，策划愣了，探了半个脑袋出去的姜椿也愣了。
　　舒鹤一手插兜，给二人打了个招呼。

　　“嗨。”他特意踮起脚朝姜椿挥挥手，“好久不见。”
　　才三天，怎么就好久不见了？！

　　他身后一阵高跟鞋敲击声，跑来个三四十岁、妆容精致的女人，望了一眼昏暗的录音室和投影仪，再看一眼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舒鹤，觉得大概是艺人到处闲逛，还没搞明白情况。
　　“许老师，这层都是录音室，这位是策划组的小张，里面应该是在看剪辑小样。”

　　姜椿刚走到靠近门边的地方，听到舒鹤说：“哦，我是来找我朋友的，刚才看着她走进去……”
　　如此相似的地点和剧情，姜椿感觉头上又冒出了几根黑线。

　　只听舒鹤又说：“是在盛典上要放的那个？我也可以一起看看吗？”
　　艺人许树禾的新任经纪人云姐：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于是录音室内又多了位毫不相干的人。
　　舒鹤把姜椿坐的懒人沙发挪到正中间，自己端了把小凳子坐在一边，经纪人云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和策划小姐姐小张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我刚刚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看到有好多保安跑过去……是你吗？”
　　舒鹤愣了一下，“不是吧，我从后门偷偷溜进来的。”

　　小张远远听到了，赶紧说：“今天有一部新剧的主演来扫楼，在二十层的办公间，就那个很火的男团的成员，是个英文名叫Win……啥来着我也没记住哈哈，选秀节目我只追过许老师出道的那一个。”

　　舒鹤说：“哦，那都去围观他们吧。”他眨眨眼睛，“保安大哥忙活那一层已经够累了。”
　　小张表面镇定，内心已经感觉血流量加速，激动的火从脚底烧上来，把她弄得面颊通红。

　　是谁因为错过就在隔壁录音的许大明星，足足懊悔了一个月？！
　　老天啊，妈妈啊，这些年积的德都是有用的！“乐坛松柏”真的又出现了！

　　“小姐姐，”姜椿朝她挥手，举起手里的平板，“要摁哪个才是继续播放呀？”
　　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舒鹤已经从姜椿手里接过那一小块屏幕，按了几下后，伴奏流淌起来，屏幕上的姜椿继续书写笔下的故事。

　　“今天是来和寻意签新约的？”姜椿悄悄问他。
　　“嗯，刚刚那个就是新的经纪人云姐，她说带我在楼里走走，就到这里来了。”

　　姜椿不疑有他，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了一眼舒鹤身后，她恍然大悟，“骆助理没有跟你一起吗？”
　　舒鹤摊开手，“我放了他半天假，他找萧助理吃饭去了。”

　　“开头这段钢琴伴奏，好耳熟啊，感觉在哪里听过……”
　　这次舒鹤只是笑，不说话了。

　　小张拘谨地坐在他们不远处，眼看进度条都到最后了，两个人还没聊完，只好举起手，在旁边小声说：“那个……我重新放一遍？”

　　很快舒鹤的目光就转向了她，年轻的当红歌手眨眨眼睛，拉过边上的夹板和白纸。
　　“不用了，我觉得有几个细节需要修改一下，比如开头这里的音乐……”

　　“音乐用的是许老师第二张专辑主打的钢琴独奏版，”小张紧张兮兮地说，“……版权有问题？”

　　舒鹤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有，版权没有问题。只是我觉得音量有点大。”
　　小张赶紧记在小本本上。
　　舒鹤又说：“然后是这一块的转场……”

　　他把自己的想法都列举了出来，每一条小张都认真记录下，发现大部分都是之前剪辑师觉得比较有争议的地方，心里给偶像的业务能力又加了不少分数。

　　末了舒鹤低头问姜椿：“我的意见差不多就是这样，但这是作者莫惊春的采访视频，还是以你的想法为重，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姜椿哪里懂这个，她甚至完全没看出来舒鹤提的几处地方需要修改，但看策划的表情就知道都被他说中了，于是赶紧摆摆手，“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也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舒鹤看破不说破，笑笑后拎了一把姜椿的衣领，把她从沙发上提起来。
　　“那么，工作时间结束了。”

　　眼看偶像近在咫尺，策划小张终于鼓起勇气，一个箭步冲上去，“许，许，树禾老师！哥哥……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姜椿微微抬头看上去，舒鹤的面部表情波澜不惊，如一位谦和的贵公子般，弯腰说道：“当然可以。”

　　小张摸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卡牌，索性把手机一翻，说：“签在手机壳上吧。”
　　舒鹤流利地写下他的艺名。

　　一直到全副武装的两个人走出寻意大楼的旋转门，姜椿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鹿海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舒鹤在走出许树禾的壳子之后，私底下是个更加活泼的人。这点倒是和她自己有点像，不太恰当的比喻大概就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原来你在粉丝里的昵称是树禾哥哥啊，那要是年纪比你大的呢？岂不是听起来格外别扭。”
　　“本来就只是个代称，和年龄无关。”舒鹤无奈地说。

　　姜椿立马举起手，“太肉麻了，我反正是叫不出口的。”
　　这一举，狂风呼啸而过，把她的伞面反折过去，颇为狼狈。舒鹤见状伸手一揽，抢在雨水浸润头发之前把姜椿整个人拉到自己的伞下，避免了又一只落汤鸡的出现。

　　而姜椿只顾着看被风吹断大半边伞骨，心痛不已，“大风天就不应该这么轻的伞出来的……”
　　舒鹤从她手中把伞拿过塞进垃圾桶，一边许诺，“回去后我给你寄把新的，淮城的风居然那么大吗，看来得买十级抗风的那种了。”

　　女孩还在心疼自己的伞，于是他就故意说：“这雨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不如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到大作家和我共进晚餐？”
　　姜椿挑挑眉，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像是在看一块茶餐厅外挂着的烧味。她叹了口气。

　　“你不能随便在外面乱晃的吧？被拍到麻烦就大了。”
　　这确实是经纪人云姐一直在和他念叨的事情。姜椿看见他神色瞬间黯淡下来，赶紧把后半句话补完。

　　“要不来我家？就在这附近，走路十分钟，顺便把小乐和骆助理都叫回来，晚上我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