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弈》云渐凉

2、第一章 初访长安寻“腐乳”

　　长安。

　　一家酒肆中。

　　“客官里边请！客官您需要点什么？”苏辰尹前脚刚踏进酒肆的门槛，后脚店小二就急忙迎上来问道。

　　苏辰尹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道：“早先听闻这长安最出名的就是腐乳，长相虽不甚雅观，但味道奇特，入口即化，端的是无比美味，你们店可有这传闻中的腐乳？”

　　闻言，店小二眼中恍然之意一闪，像苏辰尹这样对长安腐乳慕名而来的人，他见多了，不过碰上这个年头……终究要铩羽而归。

　　他笑呵呵的说：“客官！你外地来的吧？”

　　“是又怎样？”苏辰尹无所谓般道。

　　“客官，您刚来，恐怕有所不知，这腐乳的门道！”店小二回道。

　　“哦？一个个小小的腐乳，能有什么门道？你莫不是在诓我？”苏辰尹眉头一挑，打量着店小二的表情，问道。

　　“客官别急，容我细细道来！”小二一边拉着苏辰尹坐下，一边道。

　　“据说……”店小二正待要为苏辰尹讲明其中缘由，酒肆中的众酒客忽然齐齐笑道：“三爷，别喝了，快开讲吧！再喝就又要醉倒了！”

　　苏辰尹抬眼看去，却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摇摇晃晃的端着一碗酒，醉醺醺的站在众酒客之间。

　　听闻众酒客如此说话，那老者愠怒道：“放屁！老子怎么可能会醉，想当年老子“千杯不醉”的名声整个长安城谁人不知？几个后生晚辈安敢嘲弄于我？”

　　众酒客又齐齐笑道：“三爷不知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吗？哈哈哈！”

　　那老者叹息一声，过了这么多年，他的酒力自是不如从前了，他无奈的道：“唉！岁月不饶人啊！”

　　说完，他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眼神流露出岁月的沧桑，一幅英雄临末路的模样。

　　众酒客见此，俱皆“哈哈”大笑起来。

　　看完，苏辰尹收回目光，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噎了一下，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小二也不是白当的，仅仅是过了一瞬间，他又露出笑颜，对苏辰尹解释道：“那是我们酒肆中的说书先生——三爷！”

　　“据说……”店小二继续讲。

　　“话说……”那边的三爷说。

　　“前朝宰相膩于奢靡之物，每日仅食两三粒而已，日渐消瘦，那时执政的君王很是贤明，就令御膳房为那位宰相研究新的菜肴……”小二继续说。

　　“那子鹿文会乃是当今圣上为避免国子监和白鹿书院闹事而特意设立的，子鹿文会举办了不止一次了，然而听国子监的学子透露说……”那边的三爷也继续说。

　　“腐乳便由此诞生了，君王将腐乳赐给宰相，宰相尝后，对其称赞不绝，此后，腐乳就兴盛起来了，长安的各种酒肆、茶馆、客栈均有出售，时间推移到几年前，当今太师宴请夫子，然而在宴会上，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和大鱼大肉，唯独有一碟……”小二说。

　　“洛清晏也将参加这次子鹿文会！”三爷说。

　　他这句话一出，酒肆中顿时响起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要知道那洛清晏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国子监的大师兄。

　　三爷继续说道：“相传他三岁认字，五岁入品……到十八岁时就已经是四品境了，如今更是深不可测，人们都将他称作长安第一大……”

　　“腐乳！”小二接。

　　小二讲完，三爷那边也到了尾声，落下“才子”这两个字，三爷就醉倒了。

　　“哈哈哈……！”苏辰尹没忍住，“噗嗤”的一下笑出了声，他听了半晌，没太用心，一边听了一半，最终他听到了一句“洛清晏被称作长安第一大“腐乳”！”他听出来了，“腐乳”不就是“腐儒”的意思吗？

　　所以说，等量代换一下，“洛清晏是长安城第一大腐儒！”

　　想到这，他眼角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顾盼生辉。

　　他这一笑，酒肆中的众酒客都纷纷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他，其中有一个酒客发问道：“兄台！你笑什么？”

　　闻言，苏辰尹摆了摆手，道：“没笑什么！不过是想到了些好笑的事情罢了！”

　　“什么事情能让兄台笑得这么开心，反正我们也闲来无事，兄台可有兴趣讲与我们听听！”

　　苏辰尹笑吟吟的说：“当然是……不可以啦！”说完，他收了笑容，那酒客正待说话，苏辰尹直接又道一句：“闲聊恕不奉陪！”堵住了他的嘴巴。

　　想让他给别人讲故事？怎么可能！他可没有这闲心，他的爱好只有美酒与佳人。

　　酒客讪讪退去，其他人见没热闹可看，便也扭头看向别处了。

　　小二出来打圆场道：“客官别介意，咱们酒馆的酒客就这样，爱凑热闹！”

　　苏辰尹轻飘飘的“嗯”了一声，“所以说……你们店到底有没有腐乳？”他差点忘了这次来长安的目的，他这次来长安有两个目的，一是尝尝长安的腐乳，二是参加那不知道叫什么玩意的子鹿文会。

　　店小二：“……？”

　　“客官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现在整个长安都没有腐乳了，谁要是敢卖腐乳就是对当今夫子不敬，是要被杀头的！”

　　苏辰尹说：“也就是说你们店没有腐乳了？”

　　店小二此时的感觉莫过于对牛弹琴了，“没有！就是你把整个长安翻过来都没有！”

　　“所以说你说了这么多完全是在浪费我时间？”苏辰尹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小二，道。

　　店小二感觉他要疯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小二，就没遇到过这么难伺候的客官，他说：“客官！你走吧！恕本店难以招待你这尊大佛！”

　　就这样，苏辰尹被赶出了酒肆，他骂骂咧咧的说道：“什么破店啊？服务态度这么差，连腐乳都没有！我祝你早日破产！”

　　他看了一眼酒肆前那块金晃晃的牌匾，暗自将“南云酒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

　　苏辰尹咬着一串买来的糖葫芦回到白鹿书院在长安的驻地，这地方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叫“安心别院”，但不知为何，某些学子们总喜欢称之为“安息别院”，进者即安息。

　　安息别院说是别院却也不太准确，因为它整整占据了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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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哟哟！这不是龙阳世子吗？这是去找哪个狗男人回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闻言，苏辰尹脸一黑，这“龙阳世子”的外号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不就是说他有龙阳之好吗？真当他听不出来！

　　这事说来也憋屈，来长安第前夕，他前往北夜酒肆饮酒。

　　苏辰尹长得极俊，黑羽般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那一双深情似海的眸子，配上他那‘修长的身材和宛若白玉的脸庞，倒也不失为蜀中第一美男之称。

　　也因此他被北夜酒肆的女老板看上，非要和他行那房中之事，苏辰尹当然不会同意，他当时直接坦言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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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到后来，坊间就传出了他苏辰尹是龙阳之好的谣言。

　　真是一派胡言！

　　想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每日无事，便是去那勾栏听曲，美酒伴佳人，被誉为蜀中三大纨绔之一，居然被冠上了龙阳之好的名声！

　　苏辰尹越想越气！

　　他看向来人，戏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猪公子你啊！”

　　“我这不是刚从你爹那回来吗？”

　　来人叫朱含华，是君兰峰下的一位学子，他的父亲是蜀中有名的富商，平日仗着他的父亲嚣张跋扈，乃是蜀中三大纨绔之一。

　　朱含华摇着扇子的手顿住，脸比苏辰尹还□□：

　　“你……！”

　　“无耻之徒！”

　　“我一定要告诉我娘！”

　　“哎！乖儿子！你娘在这呢！快来讲给我听听！”苏辰尹笑了。

　　朱含华脸更黑了，他见在这个话题上没讨到好处，想着前两天书院中关于苏辰尹的传言，他阴测测的道：“听说柳欲尘去了北漠！”

　　“那北漠可是个好地方啊！兵荒马乱的！”

　　“或许哪天死了都没人给他收尸呢！”

　　说完，他还故作不忍道：“唉！真为他感到悲哀，你说好好的书院他待不起，非要去那北漠遭罪。”

　　“他怎么想的？”

　　朱含华话锋一转道：“龙阳世子！你知道柳欲尘去北漠的原因吗？”

　　他拿着扇子的手又摇了起来，脸上露出“这下看你怎么说的”笑容。

　　听着，苏辰尹眼神沉了沉，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眉开眼笑道：

　　“我家欲尘想征战沙场，自然就去了，难不成还得经过你的过问？”

　　“再说你家是住在无尽之海吧！管得这么宽？”

　　他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书院禁酒，凡是在书院中饮酒都会被逐出书院，更何况他俩不仅在书院中饮酒，还因为醉酒烧了君竹峰。

　　因为种种原因，柳欲尘被逐出书院，为了追随他父亲的脚步，柳欲尘便决定前往北漠。

　　而苏辰尹他倒是继续留在了书院，代价就是来参加这什么子鹿文会。

　　“哈？”

　　“征战沙场？”

　　“听说他刚刚进入九品境！”

　　“凭他那初入九品境的修为！也配？”

　　“苏辰尹！你是来逗我开心的吧？”

　　朱含华也懒得遮掩了，他冷嘲热讽道。

　　“朱含华！”

　　“你别忘了！你不过也才刚刚进入九品境！”

　　“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欲尘？”

　　苏辰尹嘴角的懒意一撤，眼神冰冷的看向朱含华，他有些怒了，对于欲尘去北漠这件事，苏辰尹还是很愧疚的，要不是他嗜酒如命，欲尘哪会为他带酒，柳欲尘也就不会被逐出书院了，更别说去北漠了。

　　唉……！说来都是他的错，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倒也不必在意了，毕竟……这世间是没有后悔药的！

　　朱含华被苏辰尹突然变得冰冷的眼神看得身躯不由自主的一震，他故作镇定道：“我有没有资格，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哼！等着瞧！子鹿文会上见！”

　　说完，他摇着扇子，悠哉悠哉的从苏辰尹身旁走过。

　　同时，朱含华在心中想到，“为了这次子鹿文会，他可是苦苦隐藏了十多年，当了十多年的纨绔子弟，如今子鹿文会到来，他终于可以做回他自己，苏辰尹！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既然叫我等着了！”

　　“你还想走？”

　　“见到本世子为何不行礼？”

　　南唐律令规定：凡是草根之辈遇见皇室贵族之人，无论其是何身份，草根之辈都必须行礼问好。

　　朱含华的父亲虽然是蜀中之地有名的富商，但并没有官位，所以依然属于草根。

　　而苏辰尹的父亲苏云夜乃是当朝从一品武散官骠骑大将军，所以苏辰尹的身份自然是非常尊贵与殊荣的，平常人见了他都得说一句“见过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万安！”

　　不过苏辰尹一向很烦这些繁文缛节，因为作为勾栏的常客，勾栏是个热闹的地方，有很多人，他每次去勾栏，勾栏里的人都会齐齐对他行礼，然后又齐齐说“见过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万安！”

　　第二天，整个蜀中都知道他这个世子殿下去了勾栏，这让他情何以堪，后来当他再去勾栏的时候，他说“以后若是谁再向我行礼，我就把他的舌头割了喂狗！”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向他行礼，他的纨绔之名也成就于此。

　　他很少以身份压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身份，苏辰尹如是说道。

　　朱含华身形一滞，他脸色铁青道：

　　“苏辰尹！你不要欺人太甚！”

　　“哟！敢直呼本世子的大名？”

　　“朱公子！你不知道吗？就凭你刚才直呼本世子的姓名，本世子就可以让你牢底坐穿！”

　　“但本世子一向宽宏大量，便不跟你计较了！”

　　“不过……朱公子！你要认清你自己是何等身份，而本世子又是何等身份！”

　　“我是世子，而你只是一个草根！”

　　“朱公子，你明白了吗？”

　　说到此处，苏辰尹的语气反而越发客气了起来。

　　苏辰尹说的不错，在南唐贵贱之分很明显，敢对贵族不敬，就算你有十条命也是不够死的。

　　“见过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万安！”朱含华弯腰行礼道，他说的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要把苏辰尹生生撕碎一般。

　　“这才对嘛！”

　　“朱公子，告诉你一个事实，钱并不是万能的，更何况那些钱也并不是你的！”

　　“你说对吧？朱公子！”苏辰尹凑在朱含华的耳边，幽幽的说道。

　　“世子殿下说的对！”朱含华低着头，咬牙道。

　　“行了！”

　　“朱公子！我逗你玩的！”

　　“现在，我玩够了，你可以滚了！”

　　苏辰尹直起身子，哈哈一笑道。

　　朱含华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苏辰尹不以为意，懒意蔓延上他的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第一眼看到朱含华，他就觉得这个人好像非常恨他，虽然朱含华隐藏的很深，但苏辰尹还是看出来了，他摇了摇头，罢去心中所想。

　　随即他开口道：“芊芊！我回来了！”

　　他这话刚落，惊喜的声音便又传人他的耳鸣：“二哥哥！你回来了啊！”

　　江芊芊蹦蹦跳跳的来到苏辰尹身边，他看到朱含华离去的背影，对苏辰尹问道：

　　“二哥哥！那个人是谁啊？他看起来好熟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他啊？”

　　苏辰尹睁眼说瞎话道：

　　“芊芊！你眼花了吧！他就是个街头卖艺的，你怎么可能认识？”

　　“哦！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熟悉唉！”江芊芊锲而不舍的道。

　　“你还不信我？”苏辰尹双眼微眯道。

　　“我当然信二哥哥啦！”

　　“信我就别说他了！”

　　“那，好吧！”

　　“那二哥哥带我去看戏吧？”

　　“不去！”

　　“二哥哥，你不陪我去，我就把那件事告诉……唉？二哥哥！你说你给我带的腐乳呢？”

　　闻言，苏辰尹苦笑不得，他揉了揉江芊芊的头发道：“你这才想起啊？我还以为忘记了呢！店家说整个长安都没有腐乳了！”

　　都是芊芊吵嚷着说什么“她非要吃腐乳，不然就把他的把柄告诉他的父亲！”

　　他才会去买。

　　不然以他“尘间万般，皆为无趣，唯有美酒与佳人尚可一品”的观念，

　　一天不是“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就是“天下美酒千千万，苏辰尹喝过的一大半！”

　　哪会去买什么腐乳？

　　“二哥哥！你又骗我？明明说好的给我带腐乳！”江芊芊大声道。

　　苏辰尹略感无奈道：“芊芊！我真的没骗你！你还不信我说的话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就像刚才骗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真的？二哥哥真的没骗我吗？”江芊芊说。

　　“真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这个故事你就明白我到底有没有骗你了？”苏辰尹循循善诱道。

　　“什么故事？真的有那么神奇吗？”江芊芊有点不确定的问道。

　　“这个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关于洛清晏是长安第一大“腐乳”这件事！”

　　此时，他完全忘了他之前在酒肆里说过的话，只剩下对江芊芊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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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苏辰尹一番明理清晰（胡编乱造）的解释下，苏辰尹成功的让江芊芊相信“苏辰尹没有骗他这件事！”

　　作为补偿，苏辰尹得陪江芊芊去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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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晃来到了第二天，在参加子鹿文会之前，白鹿书院的学子有为期五天的时间来感受长安的繁华与风土人情，今天是第二天，也就意问还有两天时间供他们游玩。